天臺的風漸漸變大，吹得人的衣服都鼓鼓的。

    似乎又快下雨了。

    那天溫暖生氣地下車以后，周霽寒也想過她為什么會那么生氣，但是他得不出結論，最后只能打電話問了傅忱斯。

    傅忱斯在那邊笑。

    “你真有夠傻逼的，以前你不當回事，給人拒絕得干干凈凈的，一點念想都沒給人留，現在跟人道歉干什么？”

    “你喜歡她嗎你就道歉？”

    “不喜歡你道個狗屁的歉?！备党浪估^續(xù)嘲諷，“你以為你道歉是好的嗎？你道歉，那你把人家?guī)啄甑恼嫘姆旁谀睦锪?？?/br>
    “我建議你之后什么都別說了，既然你對她沒什么感情，就不必多牽扯。”

    “所有的事情，人小姑娘都會自己做決定，管你什么事？”

    周霽寒對感情確實不那么敏感，所以他后來才意識到自己其實連抱歉都不應該說。

    可他看到溫暖現在的樣子，想起她曾經的真心，忽然還是覺得有些愧疚。

    他曾經把她的真心晾在一邊，她捧著一顆熱乎乎的心靠近，而自己都沒正眼瞧一下。

    “好。”周霽寒答應了，“我當作從來沒有過。”

    溫暖忽然吸了一下鼻子。

    她從來沒有面對面跟周霽寒說過這樣的話，當時自己放棄，也是不小心聽到他的話，也是自己決定放棄。

    但從未這樣。

    溫暖感覺現在像，她親自把刀遞給了周霽寒，自己抓著他的手，強迫他把自己殺死。

    這樣無奈卻又窒息的感覺。

    短暫的聊天結束，他們往回走。

    “周霽寒，走出這個門。”溫暖說，“我們都走出去以后，就什么都不要留下?！?/br>
    “嗯?！?/br>
    周霽寒長腿一邁，直接走了出去，看起來毫無留戀。

    是的，他本來就沒有什么留戀的。

    而溫暖沒有走那么快，她一直腳踏出去，另一只腳還在里面，她對周霽寒說了最后一句話。

    “周霽寒?！?/br>
    “希望你以后也會認真喜歡一個人?！?/br>
    不要再把喜歡當作隨便的游戲。

    希望你喜歡一個也喜歡你的人，不要像我一樣辛苦。

    溫暖說完，另一只腳也邁過去，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們以為到這里就是徹底結束，卻沒想過，其實在這里才是開始。

    誰也想不到。

    后來周霽寒喜歡的那個人也不喜歡他。

    那個人叫溫暖。

    第10章

    第二天的拍攝，補上了昨天的那幾個眼神鏡頭。

    今天兩個人的狀態(tài)都很好，幾乎是一條就過，嚴易很滿意他們倆今天的眼神細節(jié)，一直贊不絕口。

    “很好，很到位，不愧是我親自選的人，果然不會讓我失望?！?/br>
    休息時間，溫暖站在遮陽傘下，她努力地擰著礦泉水的蓋子，平時都可以輕易擰開的，今天這瓶很奇怪，她怎么擰都擰不開。

    人運氣不好的時候，連遇到的蓋子都是緊的。

    溫暖擰了很久都沒能打開，手掌虎口的位置泛紅，不遠處站著幾個工作人員，她也沒開口叫人幫忙，自己在那邊跟這個水瓶蓋子耗著。

    最后休息時間都快結束，她終于擰開，但手心的肌膚嬌嫩，根本經不起這樣的大力摩擦。

    破了點皮，生疼。

    “都休息好了嗎？”控場人員問，“那我們現在開始拍下一個部分了?！?/br>
    溫暖這才急匆匆地喝了口水過去。

    今天下午的取景依舊在醫(yī)院，故事里，是薄綺和戈玚兩個人在醫(yī)院廢棄的天臺不期而遇。

    開拍之前，嚴易問過溫暖會不會抽煙，因為這個地方薄綺是要抽煙的，不會抽煙的人是連煙都點不燃的。

    溫暖自然是不會抽的，但她說可以為了這個部分的拍攝學一下怎么點煙，嚴易當然也不愿意這個場景用替身或者靠剪輯。

    嚴易就連拍攝場景都要去到實景，能不用特效的絕對不用特效，所以這種時候也最好真身上場。

    溫暖為了這個場景，學了好久怎么點煙，她沒什么天賦，現在也只是勉強可以試試看。

    ……

    正式開拍，女人身上的白大褂依舊干凈、一塵不染，薄綺的衣衫通常都是干干凈凈的，和她的眼神、臉蛋一眼。

    但也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她的另外一面。

    戈玚就是這少數人中的一個，下午時分，太陽正毒辣，他站在陰影處，手上的打火機咔噠一聲響，團團簇簇的火焰點著了他隨手夾著的那支香煙。

    廢棄天臺上的門早就破損，有人上來，踩在了倒下鐵柵欄上。

    戈玚轉頭，堅毅帥氣的臉龐被煙霧遮擋了幾分，但卻擋不住眼神，剛上來的薄綺低著頭從煙盒里摸出一支煙，蔥白的手指倒是和白紙的顏色相近。

    那是一雙拿手術刀的手，纖長、精致。

    薄綺正咬著那支煙走過去，抬頭的時候倏然就對上了戈玚的眼神，他站在平時薄綺喜歡呆的位置，身上的軍裝還沒脫，褲腿扎在馬丁靴里，雙腿長直，脖頸上有細密的汗珠，頭發(fā)修得干凈利落，渾身都散發(fā)著荷爾蒙的氣息。

    “哦，有人了啊?！北【_淡淡地說了句，轉身就走。

    戈玚腿長，三兩步就追上來，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聲音隱忍，嗓子是啞的。

    這里的臺詞原本是會喊她，但周霽寒意外地沒說出口，嚴易不得不喊停。

    “怎么了？怎么回事？”

    就喊個名字，總不能忘詞。

    “抱歉?！敝莒V寒回答，“重新來一次吧。”

    “行，剛好，剛才你們倆相遇那個眼神，愛意和復雜的情緒要多一點，和上午那個場景要求不一樣?！眹酪醉槺銖娬{了一句。

    溫暖點了點，把那支煙塞回盒子里又準備重拍，她剛走了半步，身后傳來周霽寒的聲音。

    “手怎么了？”

    溫暖的條件性地走著，步子沒停下來，她也沒有回答周霽寒。

    片段重拍，一次就過，到了溫暖最緊張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今天那支煙到底能不能點燃。

    故事里，薄綺忘了帶打火機，她打算走，戈玚卻說要給她借火。

    不過借火的方式有點特別。

    男人含著那支煙，一只手攬著她的腰，一只手輕輕地放在她的后腦勺上。

    他用自己煙頭的火苗點她的煙。

    倏然湊近的那一刻，溫暖的鼻腔里全是周霽寒身上的味道，混合著這淡淡的煙草味，不過溫暖很入戲，從頭到尾都沒有什么意外發(fā)生。

    除了她那支煙沒點著。

    “這段今天可能要抓緊拍完。”嚴易說，“你們多試幾次，就這一個鏡頭?！?/br>
    “過幾天去下一個取景地拍攝別的內容了，所以最好今天就過?！?/br>
    嚴易這么一說，壓力就來到了溫暖這邊，總不能因為她自己的“技術”原因，就耽誤了拍攝的進程，雖然有人說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她也不會抽煙。

    但一個演員，就是要為了拍攝的內容去做自己原本就不會的事情。

    “嗯，我再試試?！睖嘏行┎缓靡馑?，“抱歉，之前應該再熟練一點的?！?/br>
    之前學怎么點煙的時候，用打火機倒是沒什么，感覺也不難，怎么到了這會兒就不行了。

    嚴易也看不下去，過來親自指點他們，他說：“這個可能是你們倆不太默契?！?/br>
    周霽寒站在一旁，細密的汗珠順著他的額頭和性感的脖頸向下滑落，不得不承認周霽寒太適合軍裝了，天生的傲骨和冷意，優(yōu)越的身材被軍裝襯得更甚。

    “不過默契這個東西，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培養(yǎng)出來的?！眹酪纂S口說，“而且有的就是天生的互相吸引力，才會有默契?！?/br>
    他們倆之間什么都沒有。

    溫暖應了聲，“感謝嚴導的指導！”

    再一次嘗試，開始之前，周霽寒忽然抬眸看了她一眼，他說：“你跟著我?！?/br>
    “什么？”

    周霽寒的聲音冷靜，跟她說：“你跟著我的呼吸?！?/br>
    “早點拍完回去休息?！彼f。

    溫暖點頭：“…啊？好?！?/br>
    一個小鏡頭，因為她的原因拍了那么多次，難免會讓人有些不耐煩吧，現在天氣也漸漸轉熱，盯著日曬也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周霽寒叫導演等了等，他把溫暖叫過去單獨教她。

    周霽寒教了她十分鐘，卻認沒有問題以后才說：“嗯，拍的時候也保持這樣。”

    溫暖再次調整狀態(tài)，深呼吸了一口氣以后，在心里默念。

    好好做，跟著周霽寒就好了。

    她這么想著，這一回，竟然順利地過了，這個地方拍完以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做得不錯！”嚴易還是夸了她，“辛苦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