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發(fā)誓自己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隨口問他一聲，沒興趣、不想去也沒關(guān)系，可對話還是陷入了僵局，短暫的沉默后李群回復(fù)說：“上次不是說了你要叫我哥哥的嗎？”

    李純：“……”

    “你想出國？”他抓抓頭發(fā)，做賊心虛的往主臥方向瞄了一眼，確認沒有任何異動后直接打了個電話過去，直覺告訴他jiejie那邊可能發(fā)生了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但卻不知道該怎么詢問，“為什么？你想好專業(yè)了？”

    不說怎么去、去哪里，這都四月了，現(xiàn)在才考慮這個是不是太晚了一點？

    “我就是突然想到了，隨便問問……”李純痕跡拙劣的試圖岔開話題，“你晚飯吃的什么？”

    兔崽子敏銳的一瞇眼睛：“你不會是打算丟下我，自己跑到國外去吧？”

    沉默。

    沉默沉默。當李純從驚怔中醒過神來，正要開口反駁，他已經(jīng)氣呼呼的掛斷了電話。

    少年其實知道自己沒有理由生氣，她說要跟他私奔，是他猶猶豫豫、難以決斷；她想出國讀書，也是他成績稀爛，家境平常。除了毫無用處的義氣和拳頭，他似乎總在拖她的后腿。

    大半夜的跑出去倒水喝，驚動了本就淺眠的外婆，老太太披著外套，手持一根搟面杖，發(fā)現(xiàn)是他后夸張的撫住心口：“嚇死我了，還以為家里進賊了呢?！?/br>
    李群噗嗤一笑：“是我?！?/br>
    “大晚上的，不睡覺干嘛？”

    “有點口渴，”他放下玻璃杯，仔細沖洗干凈才擺回原位，“就睡了?！?/br>
    狄袖蘭不很放心似的，借著月光仔細端詳他的臉：“洋洋，你怎么了？”

    晚上回家他就不太對勁，心里堵著事，也不肯跟人說。很多年前囡囡有次回家也是這樣，神不守舍的，飯都吃不安穩(wěn)。

    “婆婆，我……”他張口前下意識的深吸了一口氣，可哭腔還是從眼睛和鼻子里漫了出來，“我是個爛人，我好后悔。”

    小學(xué)時的李群并不是個經(jīng)常令老師頭痛的麻煩分子，至今主臥的書柜上仍擺著不少他當時獲得的榮譽證書，外公外婆都是教師出身，豁出老臉、想盡辦法把他送進了相對優(yōu)質(zhì)的學(xué)校。

    他頭腦不笨，長得又好，在小同學(xué)中人緣不錯，但漸漸的，隨著“為什么總是他外公外婆來開家長會啊”、“李群你沒有爸爸mama嗎”悄悄在班級乃至年級里流傳開，李群變得不那么熱衷讀書了。

    他成績好，他們會說：“成績好有什么用，我考三十名爸爸都會給我買新球鞋，你考第一也還是什么都沒有！”

    他偶爾幾次沒考好，他們又會說：“本文唯一更.新：牢記P/o/1/8/網(wǎng)址導(dǎo)航站：ρ/о1/8/點/￠/ο/┮M0怪不得他爸爸mama不要他了，隔壁班班長就從來沒考砸過?！笨赐暾鹿?jié)就到：zρΘ18.cΘм

    當時班里有個喜歡跟他別苗頭的胖乎乎的小男生，長得很像吹氣版的名偵探柯南，總是襯衫加各式格紋背帶褲，體育課上當他再一次拿他沒有爸爸mama這件事大聲取笑，李群忍不住出手揍了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力氣，一把將他推搡在地，然后趁人沒有反應(yīng)過來，翻身騎坐在他身上，用拳頭狠狠打他的臉。

    女生們尖叫起來：“流血啦！！殺人啦！??！”

    盡管被外公關(guān)了一個月禁閉，盡管被老師要求寫了一篇三百字的檢討并當眾朗讀，李群一戰(zhàn)成名了。

    人人知道他把柯南打出了鼻血，被迫在家休息了一個星期，同級的甚至高年級的男生看到他都會下意識的避開目光，再也沒人敢當著他的面說那些難聽話。

    李群嘗到了拳頭……或者說暴力帶來的美妙滋味。

    他偷著在家看古惑仔，堅持認為不讀書也能賺到錢，外公外婆還沒來得及將他徹底掰正，食道癌和治療費就奪去了他們的注意力。

    等婆婆回過神來，他已經(jīng)像個街邊小混混，形成了一套自己的生存哲學(xué)。

    “你怎么能這么想自己？”狄袖蘭放下?lián){面杖，慢慢抱住比她高了一個半頭的外孫，“我們洋洋怎么會是爛人呢？”

    李群哽咽著搖頭，他知道他是，他總是這樣，明明擁有的那么少，明明知道他們在乎他，偏要通過摔碎自己的方式來博取注意和憐愛。他就是不希望李純走，又拉不下臉求她，只好跟她生氣、將她推得更遠。

    小學(xué)畢業(yè)前的那兩年，他總是暗自期待他們會把他的這些胡作非為、‘光榮事跡’告訴mama，然后mama放心不下，順理成章的回來看他，到時他就會改邪歸正，變回外公外婆的好孩子?？伤麖膩矶疾徽f，到最后外公還是放心不下他，插著那么多管子要他好好讀書、好好做人。

    “好好讀書、好好做人什么時候都不晚，”婆婆拍著他的背，“我知道，我們洋洋一直都是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