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殺了他。他想殺了季利賓。

    哪怕過了這么多年，他還是想殺了他。

    他在衛(wèi)生間里走來走去，直到周圍的一切都變得虛幻起來，他將手摁在水龍頭上，漸漸聽到外面季姨的呼喚：“小則，你先出來，有事和阿姨說，不喜歡他以后不來往就是了?！?/br>
    季姨的聲音讓他的靈魂一點點歸位，可他還是忍不住的顫抖，緩緩靠著洗手臺坐下，顫著手拿出手機，試了好幾次才打開了手機密碼，他打開微信，急速的翻著自己和陸持之的對話，每一條都仔細的看，仿佛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安撫心中的那只野獸，可手還是很抖，野獸還是安撫不了。

    直到一條新信息進來，是陸持之的信息。

    什么時候結(jié)束？我現(xiàn)在過去接你？

    季則盯著這條信息看了許久，那些無處安放的怒意也終于緩緩的平息了下來。

    他將手機握在手里，放在自己胸口，那里不再劇烈起伏，也沒有了洶涌的怒意，甚至還帶著溫熱。人與人之間大概就是這樣，總有一個人，生來就是克你的。

    他不能毀了自己。

    他舍不得陸持之。

    舍不得就這樣離開陸持之，也舍不得陸持之沒有自己。

    *

    季則還是在季姨家里吃了完整的一餐，桌上很安靜，季姨沒有勸季則和父親好好說話，她認識這孩子的時候他就過得很苦，就算是有血緣關(guān)系，季利賓也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大部分的錯都在他。更何況季則這么討厭他，所以她不勸季則。

    “我沒事，”季則出門的時候安慰關(guān)心自己的兩個人，“以后他再來的話不要讓他進門就是了，我準備發(fā)公開聲明和他斷絕關(guān)系了?！?/br>
    一句話讓兩個人都愣住了。

    囡囡陪著季則下樓，拉著他的手：“哥，他是不是對你好壞？”小姑娘直覺很準，因為季利賓看似憨厚，但是看人的目光太陰沉了，讓人非常不舒服。

    “簽名照還要嗎？下次我再給你帶點過來？”季則拍了拍囡囡的頭，“不用擔心我，我沒事?！?/br>
    陸持之自陰影里走出來，看著正柔聲和囡囡說話的季則，喊了一聲：“季則?！?/br>
    季則轉(zhuǎn)頭看向陸持之的方向，有一瞬間心里被什么東西裝滿了。過了幾秒才又回過神把囡囡哄上樓，再看陸持之的方向，陸持之站在車邊沒動，季則快速朝他走過去，才剛靠近就抬手抱住了陸持之。

    陸持之抬手放在季則的后腦：“怎么了？”

    季則將臉埋在陸持之胸口，聲音甕甕的說：“學長，我好想你啊?！?/br>
    陸持之拍了拍他的背：“嗯，我也很想你?！彼麤]有問季則怎么了，而是任由他抱了一會兒才說，“走吧，帶你回家?！?/br>
    回去的路上季則前所未有的愛粘著陸持之，一直握著他的手，后面還要靠在陸持之身上。因為怕陸持之看出自己的異樣，就和他說一些白天工作的事情。陸持之斷斷續(xù)續(xù)的低聲回復著季則，聲音很溫柔，似乎在哄著他。季則又問陸持之是從家里趕過來的，還是從公司趕過來的。

    “從公司過來的，吃過飯了，費姨讓人送的飯?！标懗种皖^看著季則靠在自己身上玩自己的手指，捏著中指揉來捏去。

    “那你不是加班了嗎？”季則又問，“當老板也要加班嗎？”

    “我是為老板加班?！标懗种毫思緞t一句。

    季則微微直起身，瞪大了小鹿般的眼睛，瞇著眼笑了：“對哦，你一個月賺我三萬塊呢?！?/br>
    “所以老板，你現(xiàn)在有什么吩咐沒？”陸持之想季則繼續(xù)靠在自己身上，又想看著他的臉說話，所以就沒動，只是看著季則。

    “你就先喊一句口號吧，”季則很喜歡接陸持之的梗，“就喊：老板好，老板妙，老板棒的呱呱叫。”

    車廂里安靜了幾秒，季則就知道陸持之不肯，正要收回自己的話，聽到陸持之問：“你每個月給別人打的三萬停了嗎？”

    季則瞪大眼，微微張開嘴，這么重要的事情他忘了！

    晚上季則睡得很早，陸持之洗完澡出來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躺在自己那一邊閉著眼睡著了。他站在床頭看了片刻，然后關(guān)了燈，只留了一盞臺燈開著筆記本看郵件。過去許久，他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季則，一動不動，且呼吸緩慢。

    陸持之嗤笑了一聲，平時季則睡覺可沒這么老實過。

    不過他沒理季則，任由季則在那兒裝睡。到了后半夜，季則倒是真的睡著了，不過睡得不太好，一直做噩夢，陸持之拍了拍季則的背，低聲安慰他：“沒事了?！?/br>
    大概真的是被他的聲音安慰到了，季則往他懷里拱了拱，又安靜的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陸持之讓人準備了早餐，坐在桌邊等季則一起吃，結(jié)果季則走過來拿起三明治就要走，還說：“今天要換工作，得早點去，學長不能陪你一起吃飯了?！?/br>
    “季則，”陸持之坐著沒動，喊住已經(jīng)走了兩步的季則，“我今晚回家住，不回這邊了?！?/br>
    季則仿佛沒聽清，就這么站著不動了，聽到陸持之又說：“你有什么要和我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