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葫蘆崖
春韭瞬間淚奔,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親,沒想到那年一別,再見就是永訣,她立刻做了決定,回家! “三叔,我收拾收拾東西這就回去?!贝壕屡R危不亂,有條不紊,她先拿了五百塊錢給三叔,然后打電話讓學(xué)徒回來看店,又給劉沂蒙打電話讓她過來一趟,有事交代。 劉沂蒙和春韭情同姐妹,接到電話立刻趕過來,春韭說姐啊我得回老家一趟,家里鑰匙你幫我拿著,有事情也好照應(yīng)一下,劉沂蒙說行,于是跟春韭回家,敲開門,就看到劉昆侖站在門內(nèi)。 “小弟,你回來了?!眲⒁拭审@喜萬分,難以言表。 “四姐, 昆侖哥,我媽病重,我得回老家一趟,昆侖哥你就住這兒,讓四姐給你送飯?!贝壕乱贿呎f一邊收拾行李,她拿了個旅行包,往里面塞衣服,又拿了存折和一些現(xiàn)金。 “要不我跟你去吧。”劉昆侖說,他聽春韭講過一些老家的事兒,再加上春韭這么多年都不回去一趟,這老家肯定不對勁。 再說,他也知道自己虧欠春韭許多,一個弱女子回到不愿意回的故鄉(xiāng),身邊有個男人會穩(wěn)妥很多,這個人非自己莫屬。 春韭驚喜不已,沒有推辭,沒有客氣,只說咱們今天就得走。 “我隨時。”劉昆侖說。 此時劉昆侖已經(jīng)去掉了乞丐的裝扮,打扮的像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走在街上絲毫引不起注意,形象和人們心目中奢華高調(diào)的富家公子截然相反,他收斂起狂狷邪魅的霸道總裁范兒,和春韭假扮兩口子倒也珠聯(lián)璧合。 事不宜遲,收拾好行李立刻出發(fā),劉沂蒙甚至沒時間和弟弟好好嘮嘮,因為擔(dān)心人多目標(biāo)大,四姐就沒送他們。 劉昆侖有其他的身份證,順利的買了火車票,和春韭一起踏上回家的旅程,在火車站進站過安檢的時候,兩個全副武裝的巡警就在安檢口隨機查人,看到形跡可疑的就要求出示身份證,劉昆侖的心理素質(zhì)無比強大,神色如常的從警察面前經(jīng)過,警察連眼角的余光都沒瞥他一下。 這趟旅程無比的漫長,先要坐四個小時的綠皮火車到一個縣城,然后在縣里的長途汽車站轉(zhuǎn)車去鄉(xiāng)里,這種長途車并非城際大巴,而是破舊不堪的私人承包中巴車,招手停的那種,車上的人大多是鄉(xiāng)民,彼此間熟悉,抽煙的放屁的無拘無束,車頂上堆著貨物,貨架上是活雞活狗,如果劉昆侖是原生的富家公子,光是坐這趟車就夠讓他崩潰的。 中巴車走的是盤山路,一路蹣跚,四十公里的山路走了三個小時,到地方之后人困馬乏,天也黑了。 這是一個不知名的小鄉(xiāng)鎮(zhèn), 只有一條大街,兩排房子,汽車站在鎮(zhèn)子的盡頭,其他旅客下車之后或步行,或坐拉客的三輪車四散而去,只剩下劉昆侖和春韭拎著行李站在車站大門外,四下一片荒涼,山風(fēng)呼嘯,大門上銹跡斑斑的鐵牌子上刷著一行字:葫蘆崖鄉(xiāng)汽車客運站。 “上哪去?”一個拉客的三輪湊了過來,說的是當(dāng)?shù)赝猎挕?/br> “苞米頂?!贝壕乱灿卯?dāng)?shù)卦捇貞?yīng),拉三輪的咕噥了一聲,默默騎著車走了。 “我老家距離這兒還有幾十里山路,不通公路,夜里走危險,怕掉到懸崖下面去,山里還有狼。”春韭說,“找個地方住下,天亮了再走?!?/br> 鎮(zhèn)上只有一個招待所,就在鎮(zhèn)政府隔壁,一大一小兩座樓,一個大院子,沒有前臺,只有窗口,宛如八十年代賣電影票的拱形小窗口內(nèi)是負責(zé)住宿登記的工作人員,一位披著棉襖,面容嚴肅的大媽。 “今天鎮(zhèn)上開會,就剩床位了。”大媽說。 “床位是啥樣的?”春韭問。 “八人間,按床位收費,男女分開?!?/br> 春韭探尋的目光投向劉昆侖,后者正在欣賞墻上掛著的價目表,他忽然說道:“我要小南樓的房間?!?/br> 大媽鄙夷道:“那是縣領(lǐng)導(dǎo)來時住的地方,不對外。” 劉昆侖說:“不對外你貼什么價目表,我又不是出不起錢,現(xiàn)在什么年代了,奧運都開過了,咱們國家實行市場經(jīng)濟都多少年了,你們怎么還這么固步自封,還領(lǐng)導(dǎo)住的地方,你這是招待所還是行宮啊。” 大媽嘴笨說不過他,一推算盤:“就是不讓你??!咋的吧?!?/br> 旁邊過來一人勸和,大媽消了氣,說住也行,不是市場經(jīng)濟么,那就溢價,六百一天。 墻上明明寫著三百一天,溢價直接翻倍,但劉昆侖根本不在乎,掏出一疊鈔票遞過去:“剩下的當(dāng)押金?!?/br> “身份證,結(jié)婚證?!贝髬屔斐隽伺质帧?/br> “我們沒有結(jié)婚哪來的結(jié)婚證。”劉昆侖詫異了,這地方是不是還停留在八十年代啊。 “沒有結(jié)婚證男女不能合住?!?/br> “我有說合住么,給我們開兩間。” “就剩一間了。”大媽惡意滿滿,有一種復(fù)仇的快感。 “你就說能不能住吧?!眲⒗鲆呀?jīng)做好了甩手走人的準(zhǔn)備,大不了花錢住老百姓家,也不受這個窩囊氣。 旁人又勸了幾句,大媽氣哼哼的給他們開了房間,這種招待所是沒有門卡的,鑰匙統(tǒng)一由服務(wù)員掌管,別管什么時間,總有一個服務(wù)員拿著大串鑰匙等在值班室?guī)涂腿碎_門。 招待所設(shè)施陳舊,一層樓才有一個洗手間,洗澡要去鍋爐房,只有小南樓才有點現(xiàn)代賓館的樣子,雖然也陳舊的一塌糊涂,猩紅色的化纖地毯應(yīng)該是上個世紀(jì)的產(chǎn)品,有些部位已經(jīng)磨禿了,但好歹屋里有洗手間,擰開龍頭還有熱水。 “熱水瓶在桌上,打熱水去鍋爐房,晚上九點半以后房間停熱水。”服務(wù)員交代完了便離開,劉昆侖搬過一把椅子抵住門,看看表,他在跑路期間戴的是一塊多功能的電子表,能顯示這里的海拔在七百米以上,現(xiàn)在是夜里九點鐘。 “趁還有熱水,趕緊洗洗睡。”劉昆侖說。 “怎么睡?”春韭為難的看了一眼大床,這個房間里可沒有沙發(fā),“我睡沙發(fā)你睡床”的梗兒派不上用場。 “該怎么睡就怎么睡?!眲⒗龊卧S人也,怎么會被這種低級的世俗問題所困擾。 “噢?!贝壕滦闹邪迪玻?dāng)然明白昆侖哥不會站自己的便宜,但現(xiàn)在的問題是自己想占昆侖哥的便宜。 房間的熱水溫度不足,兩人只是簡單洗了臉洗了腳,上床歇息,劉昆侖和衣而臥,這是他最近養(yǎng)成的習(xí)慣,被通緝的人要隨時準(zhǔn)備奪路而逃。 春韭舟車勞頓,很快睡著了,劉昆侖睡的淺,每隔半小時就醒過來一次,他是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生死考驗的人,對于危險有種敏銳的嗅覺,這地方就透著不安全。 果然,在深夜兩點鐘左右,有人踹門了,不是歹徒,因為歹徒是不會這么正大光明的踹門的,來的是本地的公安。 “開門,開門,公安查房。”門外的人用鑰匙開了鎖,但是因為門內(nèi)還有一把椅子抵著所以打不開。 劉昆侖下床開燈,春韭也驚醒了,忙不迭的穿上外套。 門開了,三個穿制服的男子沖進來,手中握著強光手電,他們的制服很不標(biāo)準(zhǔn),臂章上是治安,胸標(biāo)是協(xié)警,外面還披著軍大衣。 “你們干什么的!”劉昆侖喝問。 “你干什么的,身份證,結(jié)婚證!”制服男喝道。 劉昆侖知道這是故意找茬來的,給春韭使了個眼色。 “拿不出來是吧,我告訴你,你這叫現(xiàn)行流氓罪,走吧,跟我們?nèi)ヅ沙鏊f清楚?!敝品心贸隽耸咒D。 “老實點!”后面的協(xié)警拿著橡皮棍色厲內(nèi)荏。 劉昆侖當(dāng)然不會束手就擒,大江大河都闖過來了,豈能在一個山村派出所落網(wǎng),他苦笑一下,一記手刀砍在制服男頸部,將他當(dāng)場打暈,另外兩人猝不及防,也被他從容放倒。 三個協(xié)警被他們自己的手銬鎖在暖氣片上,嘴里塞著他們自己的襪子,小南樓的兩位住客收拾行李,下樓消失在夜色中。 這回山路不走也得走了,好在劉昆侖繳獲了兩個手電筒可以照明,這條山路崎嶇蜿蜒,確實不能行車,哪怕山地摩托也不行,只有人和山羊可以走,兩人走走停停,累了就裹著同樣繳來的軍大衣坐在避風(fēng)處坐一會。 背靠著山崖,面前是群山莽莽,抬頭是一輪冷月,耳畔隱約還有狼嚎,這里就是春韭的家鄉(xiāng)。 “春韭,你從小就長在這里?”劉昆侖點了一支煙,長夜漫漫,冷的睡不著,不如嘮嘮嗑。 “我家還在更高的地方,叫苞米頂,要爬上去才能到,九十度的山崖?!贝壕卤葎澲吧缴蠜]有耕地,只能在犄角旮旯種點苞米,常年吃不飽,見不到葷腥,我上學(xué)要早上四點鐘起來,走三個小時夜路才能到學(xué)校?!贝壕滦α诵?,“我一共就上過五年學(xué),大山里太苦了,老師待不住?!?/br> 劉昆侖問:“你這個名字是老師幫你取的吧?” 春韭說:“家里給我取得名字是春妮,因為我是春天出生的,但是春韭這個名字是我媽幫我取的,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粱,取得是這個意境?!?/br> 劉昆侖有些不解,有一次他聽春韭說過,她mama是個被鐵鏈子鎖在豬圈里的瘋子,瘋子怎么會念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