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重披戰(zhàn)袍
劉昆侖接了酒,兩人碰了一下瓶子,面對面干了二鍋頭,喝完把酒瓶子一摔,一抹嘴大呼一聲:“痛快!” “李總,你說怎么整吧?!眲⒗稣f。 “別喊總,喊老李就行?!?/br> “老李哥?!?/br> “那我也不見外了,昆侖弟!” “你說怎么整吧?” 李明打量一下面館的環(huán)境:“這事兒不適合擱這兒說,今天晚飯,凱賓斯基酒店我等你?!?/br> 李明走了,春韭回來了,問劉昆侖發(fā)生了什么事,怎么沒吃菜喝了兩瓶酒。 “沒事,我要干點事了,給我媽掙醫(yī)藥費?!眲⒗稣f。 …… 傍晚,劉昆侖回家把自己最早的一套西裝翻了出來,這套衣服還是當年康哥送的,浸染過狗血,干洗過很多次依然隱隱泛著血色,有種不可言說的煞氣,這是劉昆侖的戰(zhàn)袍,披上它,他就不再是昆侖面館的老板,而是江湖人劉昆侖。 還有半罐發(fā)蠟,是以前在敦皇時剩下的,他用手指蘸出一坨來均勻的抹在頭發(fā)上,用梳子做一個二八分頭向后背的造型。 大衣柜的鏡子上出現(xiàn)熟悉的影子,襯衣雪白,西裝筆挺,依然是清瘦俊朗,不同的是眼神少了往日的鋒利,多了幾分從容和豁達,他找塊破布擦了擦皮鞋,對正在做飯的母親說:“媽,我晚上出去吃?!?/br> 出門的時候遇到了四姐,劉沂蒙驚愕萬分,弟弟平常都是藍布大褂套袖打扮,怎么今天忽然穿上了西裝,還抹了發(fā)蠟,頭上蒼蠅都站不住,這預示著什么四姐說不清楚,只覺得惶恐不安。 “小弟,你要當心啊。”四姐叮囑了一句,站在樓道路聽著劉昆侖的腳步聲遠去。 凱賓斯基酒店是近江最高端的酒店之一,門口噴泉淙淙,門廳大氣奢華,劉昆侖走在其中,忽然明白了李明的意思,談一千億的大事,當然不能在逼仄寒酸的面館里,必須在這種紙醉金迷的地方談才有感覺。 二十一樓觀景餐廳里,李明預定了兩個靠窗的位置,點的是西餐,兩份臺塑王品牛排,一瓶大拉菲,周圍的客人都是體面人,輕聲細語,沒有大聲喧嘩,沒有咳嗽吐痰,沒有抽煙劃拳,和劉昆侖熟悉的圈子截然不同。 “你什么學歷?”李明問道。 “我沒有學歷證書,認字會算數(shù)而已?!眲⒗鰧嵲拰嵳f,這是他的短板,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李明在餐巾紙上寫了一個二元一次方程推過去,劉昆侖看了茫然搖頭。 “這個呢?”李明又寫了一個化學分子式。 “看不懂?!眲⒗鲆廊粨u頭。 李明嘆口氣說:“你缺的課可不少啊?!?/br> 他心里有數(shù),大老板的潛在繼承人們個個素質優(yōu)秀,受過大學教育是最低標準,有幾個還讀到了碩士博士,在這方面劉昆侖是拍馬也追不上了,只能另辟蹊徑。 “你擅長什么?”李明這句話是明知故問了,恐怕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坐在對面的這個人,關于劉昆侖這些年來的事跡他倒背如流,還請心理學家做了詳盡的分析和評估,他回憶起當時心理分析師看完劉昆侖履歷后的崩潰表情,只給了自己四個人:“堅韌不拔。” 這意思是說劉昆侖經歷那么多次大起大落,生死考驗之后,心性已經變得無比堅韌,幾乎沒有什么事情能打垮他,在這一點上,劉昆侖遙遙領先,把其他競爭者遠遠甩在天際。 “我擅長打架?!眲⒗鰧⒁粔K牛rou吞下去,他沒覺得臺塑王品比春韭做的牛rou好吃,想了想又補充道:“我還擅長騎摩托?!?/br> 李明豎起大拇指:“不錯?!?/br> 打架和騎摩托算是什么本事,這又不是出英雄的亂世,會打野路子的街頭斗毆也打不出一個世界拳王來啊,這事兒還得再合計合計。 喝了幾杯酒后,李明想到一個新的增長點:“你最想做什么?” “我最想把我媽的病治好。” “這個不算,這是被動的目標,要說主動的?!?/br> “我要報仇,找到害我的人,以牙還牙,讓他們嘗嘗我曾經受過的恐懼,還有殺羅小巧的人,也必須死,就這樣。” “這個也不是做不到,可是殺完仇人之后呢,你還有幾十年可活,總得干點什么吧,別給我說開面館,那不是你的人生。” 劉昆侖陷入思索,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樣的人生,小時候,他想要的僅僅是一件玩具,一頓飽飯,長大了想進城,想找一份像樣的工作,擺脫撿垃圾的宿命,不在惡臭的環(huán)境下生活,這些目標實現(xiàn)之后,就想著掙更多的錢,找個女朋友,給家里蓋屋起樓,買新的摩托車,買汽車,可以說一直以來自己并沒有明確的人生目標,只是為了好的好一些。 “老李哥,那你的人生目標是什么呢?”劉昆侖反問了一句。 李明語塞了,他能理解劉昆侖的想法,因為他也是從底層一步一個腳印上來的,很多人光是活著就拼盡了全力,每天醒來就為一天的嚼谷,房子的按揭,兒女的學業(yè)而奔波,哪有多余的精力去想什么人生目標。 “一千億啊,我的目標就是輔佐你拿到一千億,做好你的大管家?!崩蠲餍Φ?。 人生目標這個課題有點大,一時之間找不到答案,劉昆侖想到李明曾經提過王化云跌宕起伏的人生,便順嘴問起。 “你父親這個人吧,這一輩子不容易?!崩蠲鞲锌艘痪?,“他吃過的苦,比你多多了?!?/br> 在李明充滿感情的描述中,劉昆侖囫圇知道了王化云的歷史,王化云最早不叫這個名字,最初的他叫南裴晨,南家世家名門,祖上僅在清代就出過六個進士,南裴晨出生于1924年,西南聯(lián)大肄業(yè),大學時期投筆從戎加入飛虎隊擔任翻譯、繼而接受飛行員訓練,成為一名飛虎隊員,曾與日寇在空中激戰(zhàn),抗戰(zhàn)勝利后毅然退役,轉入大學教書,解放后以民主黨派身份進入政協(xié),六十年代南家被打倒,南裴晨被判無期徒刑,在青海農場服刑十余年,七十年代末平反,八十年代初赴港開始新的人生。 “那他為什么要改名換姓?”劉昆侖很好奇這一點,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改名也就罷了,怎么連姓氏都要改。 李明說:“人這一輩子就幾十年,看開了沒什么不能的,老板改名主要是為了繼承遺產,他在香港有個親戚,把遺產全都留給他了,條件就是改姓王,至于化云這個名字,那是找高人求的名字,據(jù)說很有財運哩?!?/br> 劉昆侖無語了,天之驕子的飛行員變成了為財運改名字的市儈,看來青海那十幾年牢獄生活真的改變了他很多。 “別小看你父親,他的商業(yè)頭腦和政治頭腦都是一流的,他是那種真正看透人生卻依然熱愛生活的人,豁達大度,不拘一格,能為他效勞,是我畢生的榮耀,我希望下一個服務的對象是你劉昆侖。”李明嚴肅無比的拱了拱手。 劉昆侖默默算了一下,王化云1924年出生的話,現(xiàn)在已經八十出頭了,怪不得是要找繼承人了,也就是說,自己出生的時候父親就已經六十歲了,這事兒怎么想怎么覺得蹊蹺。 半頓飯的時間,李明已經有了大致策略,首先這事兒急不得,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還不能做的太露骨,跟隨大老板十年,多少也摸清了一些規(guī)律,大老板最不喜歡別人胡亂揣摩上意,但是你不去揣摩領會他的意圖,主動迎合,他還不高興,這就是服務領導的藝術,是一門很高深的學問。 “這樣吧,你先去大學補補課,不是為了學具體的東西,而是熏陶一下,讓身上的書卷氣濃一些?!崩蠲髀砸凰尖?,“就弄個emba上吧,這些知識以后用得上?!?/br> “emba是什么?”劉昆侖一頭霧水。 “就是高級管理人員工商管理碩士,國內最好的是北京大學的光華管理學院,但是那樣做太高調,近江大學工商管理學院也開了這個課,我?guī)湍懵?lián)系一下。”李明對于cao作這個事兒還是駕輕就熟的,他自信滿滿,但劉昆侖卻不買賬。 “我連中學都沒上過,怕是跟不上課程,你還不如讓我去讀個高中呢。” “emba哪里有什么跟不上的問題,都是資深企業(yè)高管去鍍金結識人脈的,只要出學費,保管你拿畢業(yè)證?!?/br> “我又沒有企業(yè)管理的經驗,和自己不是同一階層的人也沒啥聊的,這個學我不上?!?/br> 李明頓時覺得自己面對的不上進的兒子,還打不得罵不得,只能苦口婆心的繼續(xù)勸說。 “祖宗,高中就算了,要不咱各退一步,你讀個大學成不?” “大學……”劉昆侖忽然想起在敦皇的日子,蘇容茂說過,過了年蘇晴就該上大學了,聯(lián)系的是省內最好的江東大學,如果敦皇沒倒,蘇家沒出事的話,蘇晴現(xiàn)在也是大三的學生了。 “好吧,我愿意上學,上江大。”劉昆侖說,心里默默道,蘇晴,這個學我替你上了。 忽然他想到自己去上學,面館誰照看,母親的醫(yī)療費誰出,于是問李明。 “我來負責。”李明豪邁無比道,心里卻在滴血,他現(xiàn)在用的都是自己的積蓄,如果大事不成,這些投入就成了打水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