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小滅門
老崔家燈火通明,進門的地方有個影壁墻,用馬賽克裝飾出藍天碧水飛龍出水的畫面,本來是想彰顯崔家的權勢,但是鄉(xiāng)下工匠手藝太差,龍整的好像拉長的哥斯拉,繞過影壁墻,就是寬敞的院子,小樓門前,崔家老大披著大衣威嚴的站著,聲若洪鐘:“你來了!” 崔家的女眷們聽到動靜出來看熱鬧,被崔?;②s回了廚房,男人家辦事,婦道人家回避就好,別瞎摻合,但崔大嫂是例外,她現(xiàn)在是主內(nèi)的女主人,又是當過婦女主任的場面人,這種場合可以出面。 劉昆侖所處的位置是院子正中央,也就是劉金山被毆打致死的地方,他心情平靜如水,朗聲回答:“大哥,我來了。” 這種稱呼是有講究的,劉金山和崔海龍的父親崔金柱是一個輩分的,所以喊大哥沒錯,但崔家人顯然不想這么論,崔海龍說:“爺們,按說咱們是一個輩的,可是你爹已經(jīng)改回姓劉,那就得重新再敘了,我比你爹年紀還長點,你喊一聲大爺不虧?!?/br> 劉昆侖果然是個識趣的,當即改口:“大爺,大娘,二叔,四叔,我來了?!?/br> 崔海龍松了一口氣,劉家這小子真他媽孬種,他做了個有請的手勢:“進來吧?!?/br> 劉昆侖是坐輪椅的,爬不上老崔家的臺階,老四和崔明河里將他連同輪椅一起搬上來,進了堂屋,正堂上擺著老太爺?shù)撵`位和遺像,崔金柱是老劉家上房那天活活氣死的,這個仇老崔家可沒忘。 “給你崔爺爺磕三個頭吧。”崔海龍說。 劉昆侖說:“我腿腳不大方便,沒法磕頭?!?/br> 崔海強上前一把將劉昆侖從輪椅上掀下來,摔了個四腳朝天。 劉昆侖狼狽無比,他腰部以下沒有知覺,全靠上身拖動兩條腿,慢慢的轉(zhuǎn)過身來,趴在地上給崔家老太爺靈位磕了三個頭,崔家老少爺們抱著膀子冷眼旁觀,今天這個事兒透著蹊蹺,但是一個癱子能干啥呢,老四剛才這一手就是故意激怒他,看看劉昆侖到底幾個意思,如此折辱都不發(fā)火,說明這小子是真慫了,可是慫了還敢登門拜訪,這個道理怎么說都不對頭啊。 崔海龍點了一支煙,看著劉昆侖艱難的往輪椅上爬,給自己找了一個解釋,這小子以前是個狠人,現(xiàn)在癱了,知道認慫了,但膽氣還在,所以敢于登自家門求饒,這也算是個好事,傳出去以后更沒人和自己叫板了。 “怎么弄的,這么沒禮貌,把我大侄子扶起來,到屋里喝兩杯?!贝藓}堃粩[手,老四和崔明一左一右,將劉昆侖拎起來放在輪椅上,推進了喝酒的廂房。 兩盒瀘州老窖擺在桌上,這是劉昆侖帶來的禮物,崔海龍說:“來就來,還拿東西,太見外了。” “應該的?!眲⒗稣f,雖然是請他喝酒,但沒人在他面前擺杯盤碗筷,崔海龍示意下,崔明才拿了一個玻璃杯過來。 “大侄子,這些年來,咱兩家斗的不輕,也該有個了結了,你喝了這杯酒,咋說的來著,杯酒泯恩仇?!贝藓}堃粩[手,崔明又給劉昆侖面前的杯子倒?jié)M了白酒。 崔海強衣服里藏著砍刀,就站在劉昆侖身后,這小子只要不老實,一刀就砍下去。 崔?;⒁呀?jīng)絲毫不擔心,他給副所長發(fā)短信,說劉昆侖是來送禮和解的,已經(jīng)沒事了。 劉昆侖看了看桌上,有五套餐具,但是看門口停著的車,老三沒來,那說明第五個人要么是大嫂,但大嫂不抽煙,每個人面前都有煙蒂,說明這第五個人也許是在看守所里服刑的崔亮。 “大爺,二叔,四叔,還有大哥?!眲⒗龆似鹆吮?,“大爺說的好,杯酒泯恩仇,這杯酒過后,咱兩家的仇煙消云散,我再也不會提起?!?/br> 說罷,舉杯一飲而盡。 崔家人都冷冷看著他,接下來就該滾蛋了吧,難不成還真有臉和殺父仇人們坐在一個桌上吃飯不成。 劉昆侖亮出杯底,說道:“我是劉金山的兒子,我爹是被你們活活打死的,按說我不該對你們這么客氣,但是今天不一樣,你們都是要死的人了,對死人客氣點也沒啥不對的,諸位,都干了杯中酒吧,喝了好上路?!?/br> 崔海龍勃然色變,這小子果然是來尋仇的,他一拍桌子站起來:“給我把這小子從輪椅上叉下來,揍一頓扔出去,大過年的來找晦氣,找死!” 崔海虎也很生氣,他拍著胸脯說:“打,照死里打,打死算正當防衛(wèi)!” 崔海強和崔明一左一右過來叉劉昆侖,兩個二三十歲的壯勞力對付一個行動不便的癱子而已,他倆根本沒當回事,哪成想劉昆侖真人不露相,臂力極其驚人,不但沒被叉起來,反而迅猛無比的掙脫開來,將兩只手伸到二人腦后,用力來個彗星撞地球的大對撞,兩顆腦袋撞在一起,頓時眼冒金星,七葷八素。 崔家人都不是吃素的善男信女,農(nóng)村是殘酷的叢林世界,弱rou強食,適者生存,在這種環(huán)境下代代成長起來的崔家人有著極其兇蠻霸道的性格和堅韌的意志,殺人都不帶眨眼的惡人,可不是城里那種見血就暈的乖寶寶,崔海龍見勢不妙,一把抄起放在椅子上的弩來,端起來朝劉昆侖放了一箭。 劉昆侖早有準備,一甩手玻璃杯擲出,崔海龍的手歪了一把,毒箭偏離軌道正中崔海強的屁股,疼倒不是很疼,但是這玩意有劇毒,崔海強的一張臉頓時煞白。 在農(nóng)村用毒針射殺土狗,把狗rou賣到飯館是常見的買賣,這種毒針用的*,沾上就死,常吃狗rou也會慢性中毒,毒箭里的*劑量有限,殺狗綽綽有余,對付人也沒啥問題,只是死的沒那么快而已。 劉昆侖又抓起另一個玻璃杯,在桌上一把敲碎,再度甩手擲出,崔海龍被鋒利的玻璃碴砸了個滿臉花,他意識到劉昆侖身上帶功夫,不好對付,轉(zhuǎn)身奔進了臥室,同時聽到動靜的崔亮也從臥室里殺了出來,手中拎著一把斧頭。 崔明緩過勁來,抄起墻角的啤酒瓶朝劉昆侖的腦袋掄過來,劉昆侖同時抄起桌上喝了一半的五糧醇酒瓶子抵擋,兩個酒瓶子在空中交擊,啤酒潑灑了崔明一臉,他顧不上抹臉,用酒瓶茬口捅過來,劉昆侖行動不便,躲無可躲,兩人的酒瓶子同時插入對方胸膛,這時候就比誰的衣服更厚了,崔明一直在家坐著喝酒,屋里暖氣足,穿的是棉毛衫加一件薄薄的毛衣,而劉昆侖是一件厚實的皮衣,結果可想而知,崔明倒退兩步,胸前插著酒瓶子,表情痛苦不堪。 崔海虎忙著打電話給副所長,可是那邊一直占線,氣得他把手機一扔,拎起了砍刀,副鄉(xiāng)長可不是文職干部,對付鄉(xiāng)下這些動輒上訪鬧事的刁民就得有個狠人鎮(zhèn)著才行,崔老二一直負責維穩(wěn),見過的大場面多了,親自上陣動手也不是稀罕事。 劉昆侖終于亮出了兵器,他將自己帶來的兩瓶瀘州老窖拿了出來,四棱形狀的白酒瓶子更加堅固,拿在手里如同兩柄大錘。 崔海虎和崔亮一時之間都不敢上前,這個癱子身手太利索了,老四和崔明都已經(jīng)重傷,絕對大意不得。 崔亮的臉抽搐著,猛然大喝一聲,舉起斧頭沖上來,劉昆侖左手的酒瓶子脫手飛出,正中崔亮太陽xue,砸的他一個踉蹌,手捂住腦袋,血從指縫里滲了出來。 劉昆侖的力道很足,崔亮就覺得自己的腦袋如同火車撞過一樣,當場懵了。 崔海龍從臥室里出來了,殺氣騰騰,手中端著一把*,眼前的一幕讓他撕心裂肺,兩個兒子渾身是血,四弟口吐白沫奄奄一息,只有老二拿著砍刀猶豫不前。 這把獵槍是崔家家早年私藏下來的,可不是民間火銃,而是正經(jīng)國營工廠生產(chǎn)的*,打的是十二號獵鹿彈,威力比*還大,別說打人了,打野豬都行,崔海龍沖著劉昆侖的胸口開了一槍,可是獵槍只發(fā)出啪的一聲,子彈啞火了。 好在這是*,防備的就是一發(fā)放不倒兇猛的獵物,所以直接再扣一下,第二發(fā)就能出膛,可是此時劉昆侖已經(jīng)反應過來,他一手驅(qū)動輪椅,一手將迷迷糊糊的崔亮拽了過來擋在身前。 “砰”的一聲巨響,獵鹿彈命中崔亮的后心窩,當場打死,一口氣都沒留。 崔海龍打死了自己的兒子,只是罵了一聲我cao而已,大敵當前,他顧不上懊悔,兒子死了可以再生,自己死了就沒法重活了, 獵槍只剩下最后兩發(fā)子彈,打完就成了燒火棍,但此刻屋里沒有趁手的兵器了,砍刀在二弟手里,斧頭被劉昆侖搶了,崔海龍只好將獵槍倒持,把堅硬的胡桃木*當做大錘來用。 崔家老大和老二年齡相差不大,八十年代就經(jīng)常一起打群架,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哥倆一個眼神過去彼此就明白了,趁劉昆侖行動不便,來個前后夾攻,崔老大在前,崔老二繞到后面,劉昆侖再想退到墻角已經(jīng)晚了,崔家龍虎齊上陣,一陣暴風驟雨般的互毆,劉昆侖被掀翻在地,但是崔?;⒁脖凰显诘厣希瑑扇思m纏廝打在一起。 崔?;⒖煳迨畾q的人了,一年有三百天在酒桌上,身體早就糠了,根本不是劉昆侖的對手,被他死死掐住咽喉,一張大臉變成紫色。 崔海龍掄起*猛砸,劉昆侖被砸的頭破血流,卻死不撒手,直到崔?;⒌磐?,才猛然回頭抓住了槍柄,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念頭,他扳起獵槍*扣了一下,那枚啞火的子彈居然打響了,崔海龍整個人飛了出去,拍在墻上落在地上,死不瞑目。 劉昆侖滿身傷痕,卻感覺不到疼痛,外面鞭炮齊鳴,煙花炫目,村里人開始集體放炮,聲音震天,崔家女眷們帶著孩子出去看煙火,誰也沒聽見家里的槍聲。 “大叔,你放心,我不殺女人和孩子。”劉昆侖爬過去對崔海龍說,伸出血淋淋的手,幫他蓋上了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