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號的撤退信息在整個巡航艦內(nèi)被全員通告。

    所有的人都開始撤退。

    白榕推開翻過來的桌子，將任星雨拉了出來。

    “這是、這是怎么了？！”任星雨驚魂未定的問，“怎么回事?！?/br>
    白榕順著餐桌的位置開始摩挲，自動門損壞，無法動彈——他和任星雨被困在了這個茶水間里！

    “有敵人打過來了?！卑组耪f。

    “誰？”任星雨問。

    就像是回答他的詢問一樣，廣播安靜了一下，響起了一個陌生的聲音：“所有帝國艦隊上的人請注意，我是來自聯(lián)盟艦隊的艦長，你滄海艦隊已經(jīng)被我完全包圍，我們的第二發(fā)離子炮已經(jīng)填充完畢。為了減少不必要的傷亡，請所有人稍安勿躁。我們只需要周秦。把周秦交出來，你們就可以離去。”

    “聯(lián)盟？”任星雨臉色變了，“這可怎么辦？”

    白榕使勁推著巨大的餐桌：“過來幫忙！”

    任星雨呆了呆，連忙上前幫他。

    兩個人吃力的將餐桌移開，露出后面的武器儲物柜，那個自動鎖也失靈了，白榕找了把刀，將儲物柜敲開，從里面拿出兩個氧氣面罩和兩把粒子槍。

    “給！”

    “我不會?！?/br>
    “……”白榕翻了個白眼，“馬上聯(lián)盟人就要登船了。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去找殿下他們?！?/br>
    任星雨遲疑了一下，接過白榕手里的槍，然后他看著白榕熟練的將粒子槍的功率調(diào)整到最大，并且打開了保險栓。

    他抬手沖著自動門兩槍，門被轟出了一個大洞。

    兩個人進入了更大的休息室。

    里面空無一人，白熾燈在電壓不穩(wěn)的閃爍著。

    “你怎么會這些？”任星雨有點困惑的問他。

    白榕瞥他一眼：“你對我一無所知。”

    任星雨：“??？？？”

    白榕的手環(huán)亮了一下，里面彈出一條來自陳倉的信息，四個字：“投降保命。”

    “嵐下的信息。”白榕說，“讓陳倉發(fā)過來了?！?/br>
    任星雨還要說什么，一個巨大的響聲傳了過來。

    聯(lián)盟巡航艦?？吭诹诵浅教柹砼?。

    “他們要登艦了?！卑组拍樕珖谰恼f。

    *

    “中校！”諸紹的情報官對他說，“根據(jù)判斷銀月機甲已進入x22，并降落在東半球?！?/br>
    “安排三四五編隊戰(zhàn)斗艇進入x22進行抓捕?！敝T紹道，“記得要活的。”

    “明白，中校?！?/br>
    近百艘戰(zhàn)斗艇從巡航艦涌出，沖入x22星球大氣層。

    大氣層摩擦發(fā)熱，使得這一干戰(zhàn)斗艇發(fā)出了壯觀的紅色光，x22的整個東半球都看得一清二楚。

    在密林深處，有一群既不屬于聯(lián)盟也不屬于帝國的武裝分子，他們穿著隨意，隊形松松垮垮，其中一個人開著高倍數(shù)望遠鏡在眺望。

    “聯(lián)盟的軍隊進來了。”他說，“疑似是索天逸的部隊。告訴頭兒，那個帝國機甲，一定值大錢！或者是里面的人值大錢！咱們之前從聯(lián)盟得到的消息沒錯?！?/br>
    “那個機甲消失了。”站在巖石下的人說，“那玩意兒開的飛快，趕不上。好像、好像是一落地就消失了。好像會隱身一樣?！?/br>
    “隱身，開什么玩笑，一個機甲！”

    *

    伊萊斯關(guān)掉了攝像頭。

    他從駕駛艙內(nèi)拿了一根電矛，12個電漿手雷，然后檢查了一下外骨骼自帶的那兩把粒子槍。

    然后他環(huán)視銀月的駕駛艙，深深的看了周秦一眼。

    好像沒有什么遺漏。

    “陳倉，照顧好殿下?！彼f完這句話，翻身從打開的駕駛艙躍下，落入了密林之中。他左右觀察了一下地形，沿著那條早就設(shè)定好的逃逸路線幾起幾落，隱秘在了森林深處。

    “嵐下，您回來！”陳倉在他耳邊說，“您這是要去做什么？！”

    “聯(lián)盟軍隊已經(jīng)開始大規(guī)模落地?！币寥R斯說，“我在給殿下爭取時間?！?/br>
    “怎么爭?。靠磕D(zhuǎn)移注意力嗎？據(jù)我判斷有近千人的搜索隊伍在附近區(qū)域落地，您根本不可能活著回來！”

    “照顧好他。”伊萊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嵐……下……”陳倉的通話距離超出了范圍，通話頻道內(nèi)傳來一陣沙沙的電流聲。

    伊萊斯在叢林里狂奔。

    世界仿佛只剩下他自己。

    這不需要任何人工智能的測算，只要有正常的行為能力，任何人都可以判斷出來。

    他不是周秦，聯(lián)盟要的人不是他。

    在完成焦點轉(zhuǎn)移后，只有兩種結(jié)果。

    打光所有子彈。

    或者留下一顆子彈給自己。

    伊萊斯在密林間以最快速度狂奔，他希望能夠走的更遠一點，拖的時間更久一點，那么周秦獲救的可能性就更大一點。

    二十分鐘后，他距離銀月的位置已經(jīng)超過300公里。

    他朝天發(fā)射了一枚亮度為2級的急救信號彈。

    伊萊斯頭盔的投屏上，棧道已經(jīng)將聯(lián)盟軍隊動向一一顯示。

    “不在帝國范圍，我可顯示情況有限?！睏５勒f，“目前看來有三分之一的兵力已經(jīng)向我方向轉(zhuǎn)移，另有三分之二人員按照原既定路線進行搜索。銀月被發(fā)現(xiàn)的可能性降低到40%?！?/br>
    “還不夠。”

    此時聯(lián)盟飛船已經(jīng)開始在x22圍繞著這篇覆蓋了近三分之一東半球面積的森林外圍降落。

    在伊萊斯的眼前有一片陡峭的懸崖，他快速向懸崖移動，直到懸崖進入射程范圍。從懷里取出一只手雷，將它接駁到自己的粒子槍外，然后瞄準懸崖最上方的巖石，一槍設(shè)了出去。

    巨大的轟鳴聲響徹了云霄，小型蘑菇云從那個位置騰空而起，巖石開始從懸崖側(cè)剝落，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所有人通過輔助設(shè)備都能看到這個位置。

    那一塊兒幾百米長寬的巨大巖石發(fā)出沉重的剝離聲，接著從懸崖頂端猛的崩裂，種種的砸入了面前的樹林。

    它所引起的充滿了塵埃的沖擊波向四周森林擴散而去。威力不亞于一顆小型炸彈，周圍近兩公里的樹木被直接移平。

    聯(lián)盟的下來的數(shù)百戰(zhàn)斗艇及時得到了這一消息。

    “命令31，33機甲小隊，第四地面作戰(zhàn)部隊人員，向相應(yīng)位置靠攏。”地面作戰(zhàn)的中尉對各小隊下達指令，“另外部隊延續(xù)預(yù)定方向搜索?！?/br>
    伊萊斯面前的小紅點又有一半掉頭向他的方向走來。

    “銀月被發(fā)現(xiàn)可能性降低到20%。”棧道說，“嵐下，我提醒您一下。您的身體各項指標超過了正常值。出現(xiàn)了疑似**期前兆的數(shù)值偏差。”

    天邊的森林那里有樹木在被接連碾倒。

    伊萊斯知道是機甲小分隊在開拓前進路線。

    他后退兩步，繼續(xù)開始奔跑，并在路上清晰的足跡，然后他深吸一口氣，對棧道說：“開啟地面作戰(zhàn)輔助程序。”

    *

    天色將暗。

    x22的兩個太陽在同一時間開始西沉。

    聯(lián)盟的軍隊在兩個小時前終于追上了他。

    難以想象的戰(zhàn)斗發(fā)生了。

    他靠著粒子槍先將兩個小分隊近一百聯(lián)盟士兵留在了一條小河的對岸。直到最后一發(fā)粒子束打出去，血已將河水染紅。

    在且戰(zhàn)且退中，后續(xù)兩部聯(lián)盟追了上來。

    伊萊斯用手雷報廢了他們的腿部動力軸，并在對方能夠觀察到之前潛入了更深的叢林之中。

    “對方到底多少人??！”聯(lián)盟方指揮官崩潰的問情報員。

    然而沒人能說的清。

    一個人？

    還是神？

    天邊的太陽，一前一后的被山巒吞沒，連最后一絲的光線也被黑暗這巨獸吞噬。

    外骨骼的能量早已無法提供屏幕敵情顯示。

    伊萊斯依舊在叢林里奔跑，直到他猛的腿一軟，倒在了地方。

    汗水浸透了他的發(fā)梢。

    他guntang的身體在汗水的浸泡下變得冰涼。

    “嵐下，您的身體指標非常糟糕。”

    “我、我知道?！币寥R斯劇烈的喘息著，艱難的回答。

    **期的第一次熱潮實際上已經(jīng)到來，但是他刻意忽略了它——背上之前受的傷口被血粘合住，又在劇烈運動中撕裂開，這種劇痛讓熱潮顯得沒有那么明顯。他應(yīng)該慶幸，這種痛苦讓他保留了清醒。

    他感覺自己現(xiàn)在一個手指也抬不起來，超額的體力消耗和過長時間的精神力并聯(lián)讓他的腦袋快要被撕裂了一樣的痛苦。

    “我們和銀月，距離？”他問。

    棧道很是計算了一會兒：“模糊計算我們距離銀月有一千三百多公里。目前為止銀月尚未被發(fā)現(xiàn)。但是我與陳倉的通訊可能超過了有效范圍，上一次聯(lián)系他是半個小時以前。另外外骨骼背上的損傷導(dǎo)致供能下降，外骨骼續(xù)航時間還剩下三十分鐘。”

    “敵方戰(zhàn)損情況呢？”

    “一臺機甲損毀，五臺機甲失去制動液壓軸。一百三十人受傷或戰(zhàn)死，目前跟蹤在我們后面的人數(shù)還有六百余人，十臺機甲。好消息是百公里范圍內(nèi)的敵人估算不超過兩百人?！?/br>
    兩百人……

    這是一個讓人絕望的數(shù)字。

    周圍的樹林里傳來了腳步聲。

    灌木林被分開。

    黑暗中出現(xiàn)了一個二三十人組成的小隊。

    伊萊斯撐著電矛慢慢的站了起來。

    “棧道?！?/br>
    “嗯，嵐下。”

    “打個賭。我賭死前還能再戰(zhàn)十個人?！?/br>
    棧道說：“我賭您一直會勝利下去?！?/br>
    “這可不是個好押注?！币寥R斯看著縮小的包圍圈，盡可能的恢復(fù)著哪怕一丁點的體力，“不要向亞當斯學(xué)啊?！?/br>
    “嵐下，您所向披靡，是從未曾敗的戰(zhàn)神?！睏５勒f，“而我們會戰(zhàn)斗到最后一刻?！?/br>
    伊萊斯聞言一笑，他抬起電矛。

    幽藍色的火花在漆黑的夜中爆炸出璀璨的光亮。

    *

    周秦在一片黑暗中清醒了過來。

    他感覺到渾身傳來的劇痛。

    身體被束縛在了什么上，他好半天才意識到束縛住他的是安全帶。

    “伊萊斯?！彼蒙硢〉穆曇艚辛艘宦?。

    “殿下，您醒了?！标悅}說。

    “伊萊斯呢？他有沒有事？爆炸怎么回事？”

    “聯(lián)盟艦隊襲擊了星辰號。目前星辰號已經(jīng)被敵方攻占。我們逃到了中立地帶x22星球上，您現(xiàn)在在銀月機甲駕駛艙?！?/br>
    周秦一愣：“我在銀月機甲里？那么伊萊斯呢？”

    陳倉沉默。

    周秦的眼睛移動，他看到了在黑暗中的一個亮點……他手指有些發(fā)抖的抓住了那個小亮點——那是，他和伊萊斯一起買的對戒！

    “說話！”他猛的砸了一下控制臺，開始在黑暗中摩挲的要解開安全帶，然而任他怎么按，那個安全帶牢牢的系在一起。

    “殿下……”

    “陳倉，解開安全帶！”

    “抱歉，殿下。”陳倉說，“為了您的安慰，我不能這樣做。”

    “伊萊斯人呢！”

    “這正是嵐下的命令。我已經(jīng)根據(jù)嵐下的命令接接管了銀月，并隱匿在密林深處，等到安全的時候我會發(fā)出求救信號，帝國軍隊回來將您救走?！?/br>
    “我再問你一次！伊萊斯人呢？”周秦語氣危險的說。

    “……為了轉(zhuǎn)移聯(lián)盟軍隊的注意力，嵐下他——”

    “放開我?！?/br>
    “嵐下留下了一段視頻材料，您要看嗎？”陳倉問，“在您生氣把我弄死機之前？”

    “播放。”周秦怔了一下，說。

    頭頂那個攝像頭亮了起來，伊萊斯的全息影像被繪制在了周秦的面前。

    “周秦，有些話我早就想告訴你，只是沒有時間……又或者沒有恰當?shù)臅r機……”伊萊斯說，他笑了笑，“我這個懦夫。我不是沒有恰當?shù)臅r機，你給我了那么多那么多的時機，是我像鴕鳥一樣縮在自己的沙子下面，對你的愛，視而不見?！?/br>
    “伊萊斯……”周秦看著他的笑，心中劇痛。

    “我喜歡你散發(fā)出暗物質(zhì)味道的信息素?！币寥R斯說，“從未有一種信息素能讓我如此心馳神往。我也喜歡你黑色的頭發(fā)和眼睛，尤其是黑眼睛，你笑的時候，總有閃耀的光芒在里面，像是一朵紅色的小花。我喜歡你對我說話的樣子，熱情又誠懇，看著我的時候就像看著整個宇宙，仿佛我是你的唯一。”

    “我忘了什么時候開始，眼神會不由自主的隨著你移動。也許是從第一天你對我說讓我不要委屈自己，也許是從晴王宴會后你在被動**的時候還克制自己的情/欲。不……甚至也許不是這些事。是一些更細微的小事，比如說你專注的看報紙的樣子，或者認真幫助吳管家修建花園的時候的那個皺眉，甚至是你通宵達旦的寫作業(yè)時候的苦惱?！币寥R斯不由自主的輕笑。

    “……伊萊斯?！?/br>
    “我是個懦夫，我早就愛上了你而不敢面對。我怕那是感恩，是我的錯覺?！币寥R斯說，“我怕自己的名聲狼藉配不上你。我猶豫不決，舉步不前，冷落了你，也傷害了你?！?/br>
    有眼淚從伊萊斯·克里斯蒂安的眼角落下。

    “可是我對你的感情，早就無法抑制。它們瘋狂的要從我的內(nèi)心涌出。我愛你，那包含了很多，是被你救贖的感恩，是臣下對君主的奉獻，是年長者對年輕者的愛護，也是妻子對丈夫的期許。是……這很復(fù)雜，可是感情本身就是復(fù)雜的。我用我所有情感的全部，熱愛你所有的全部?！?/br>
    伊萊斯帶著淚笑了起來：“你看，我對你的愛，已經(jīng)比我想的更加洶涌?！?/br>
    他在視頻中摘下了自己手指上那只素圈戒指，將它放在了控制臺上，就在周秦剛才拿起它的位置。

    “也許有一天……”伊萊斯低聲說，“也許有一天你能忘了我。找到那個能夠陪伴你一生的人。那么把這只戒指送給他吧。”

    周秦急促的呼吸著，低聲道：“除了你，誰還會看上這么廉價的戒指?！?/br>
    “周秦，我愛你。這愛意炙熱，當世界恢復(fù)寂寥，生命成為了過去式，所有的恒星都年邁老去，直到宇宙完成它自大爆炸開始的不斷熵增，我的愛也不會平靜。”伊萊斯說，“我沒有什么能給你的，周秦。我能給你的，只有我，只有我的生命。我愿意為你付出我的生命……那么現(xiàn)在，再見了。周秦，我的愛人。”

    “放開我陳倉！”周秦意識一片模糊，他大吼。

    無數(shù)的淚從他的眼眶中奪目而出，半凝固的血液開始從他尚未愈合的傷口緩緩流下，流入他的右眼里。

    他那隱形鏡片早就遺落在了第一次爆炸中，血液混在他暗紅色的眼睛里，顯得猙獰可怖，他的精神力開始猶如大海，巨大的浪潮從海底席卷上岸，發(fā)出了危險的轟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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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寫到心口有點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