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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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多年都等過來了,還差這一時半刻嗎。 朱潤玉眉頭擰成了一個結(ji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沒說的轉(zhuǎn)身去了門外,跟個門神似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然后閉上了眼睛。 白龍有些擔(dān)憂的看了門外一眼,聲音溫和,“他的心態(tài)其實(shí)也能理解。” “我們理解他,那個喝了孟婆湯什么都不記得的姑娘會理解他嗎?”杜若瞟了一眼門外,聲音不辨喜怒,“傷人最深的,永遠(yuǎn)是最親近的人遞出來的刀子?!辈还芩遣皇怯幸獾?。 朱潤玉此刻若是不管不顧的出現(xiàn)在對方身前,受傷的一定是他,除非對方和他一樣都有前世的記憶。 不過那可能嗎? 白龍也覺得不太可能,孟婆工作效率那是連他都有所耳聞的,想要不喝孟婆湯就過奈何橋,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先讓他在外面冷靜下,我們趁這個時間查查棠藝這個人?!敝褐税賾?zhàn)不殆,總要先摸清了對方的性子才好制定戰(zhàn)略攻略。 ....... “嘩啦啦?!?/br> 天空不知何時陰沉下來,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路上的行人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減少,熱鬧的老街頃刻間變的安靜下來,像是一個提前進(jìn)入了退休的老人。 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濕潤的水汽透過窗戶和珠簾鉆了進(jìn)來,撲在人身上起了一層淡淡的雞皮疙瘩。 “一場秋雨一場寒,要入秋了?!?/br> 杜若抬手接了一點(diǎn)雨水,感受到手心那冰冷的濕意后隨手關(guān)上了窗,對著門口的僵尸喊了一句,“進(jìn)來避避雨,否則一會你只能穿著濕衣服去見心上人了?!?/br> 站姿挺直如同雕像的青年聞言眉毛一動,慢慢睜開了雙眼,漆黑的瞳仁中閃過一絲血色,甩了甩落在臉上的雨珠,朱潤玉轉(zhuǎn)身朝屋內(nèi)走來。 忽然,他身影一頓,像是察覺到了什么,猛地扭頭朝雨幕中看去,幽深的眸子里墨色翻滾,含著不知名的期待和興奮。 一柄黃色的小花傘出現(xiàn)在視線中,穿著淺色連衣裙的女孩步履悠然,裙角翻飛,一步一步的涉水而來。 “咚咚咚?!?/br> 朱潤玉看著那道纖細(xì)從容的身影一步步朝著自己靠近,下意識攥緊了雙手,那顆平靜的沒有半分溫度起伏的心臟仿佛在這一刻活了過來,撲通撲通跳的厲害。 他咽了一口口水,目不轉(zhuǎn)睛口干舌燥一錯不錯的盯著對方,腳底像是灌了鉛,挪不動半分。 杜若也注意到了那個撐傘而來的女子,她挑了挑眉梢,和白龍對視了一眼,慢慢的移到了門口。 來人在離著他們還有一米遠(yuǎn)的地方站定,握著傘柄的手微微上抬,露出了一張婉約秀美的容顏。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輕風(fēng),氣質(zhì)嫻靜,落落大方。 這張臉....... 杜若下意識朝朱潤玉看去,果然,他此刻除了眼睛能動外整個僵像是被施了定身術(shù)一樣,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眼神中充滿了不可置信和驚喜激動。 朱潤玉嘴唇闔動,喉結(jié)滾動了好幾次,喉嚨里像是被塞了一團(tuán)棉花發(fā)不出一點(diǎn)聲音,只是看向?qū)Ψ降难劬锫龔浡鲆还蓾褚?,目光繾綣,不舍得移開。 “潤玉?!睂γ鎿蝹愕墓媚雉嫒灰恍?,無邊的細(xì)雨在她身后自成一景,如嬌花照水,美艷不可方物。 她的聲音也如雨水一般清澈干凈,落在人心頭有種歲月靜好的靜美。 朱潤玉瞳孔劇烈一縮,張大了嘴巴錯愕又震驚的看著她,表情茫然的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直到對面的姑娘用獨(dú)有的聲線又輕輕的叫了他一聲,朱潤玉這才相信自己沒有聽錯,也沒有理解錯。 棠藝........記得他! 想到這點(diǎn)后,他渾身涌出了無數(shù)的力氣,整個人像是豹子般迅捷的沖入了雨幕中,張開雙臂緊緊的將那道魂?duì)繅羲纳碛氨г趹阎校^顱埋在她的頸間,手臂一寸寸收緊。 “棠藝?!彼曇羯硢〉慕械馈?/br> “嗯?!睉牙锏墓媚镙p輕的應(yīng)了一聲,聲音柔和,帶著熟悉的溫暖。 “棠藝!”朱潤玉閉著眼睛,嗅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再次喊道。 “我在?!碧乃囈恢皇謸沃鴤?,一只手環(huán)上了他的肩膀,堅(jiān)定又溫柔的將人抱住,后來可能覺得這么做不夠表達(dá)自己的心意,她握著傘柄的手一松,黃色的小花傘隨風(fēng)飄到了青石板上,雨水肆無忌憚的落在了他們身上,很快便打濕了單薄的衣衫。 棠藝像是沒感覺似的,用空出來的那只手緊緊的用力的回抱住青年,“潤玉,我來找你了?!?/br> 一句話,讓朱潤玉的本就岌岌可危的心防瞬間崩塌,他眼眶一紅,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了下來,滴在棠藝白皙的脖頸上,仿若落下了一滴滴熱油。 這邊兩個久別重逢的戀人互相擁抱在一起,感動的天都落了淚,那邊站在門口觀望的杜若他們則是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尤其是白龍,更是條件反射的抬頭看了看太陽,想要確定今天它是從哪邊升起來的,可惜今天陰云密布,沒有太陽。 “難不成她喝的孟婆湯里面兌水了?”杜若頂著雨幕中相擁的倆人,自言自語道。 “這姑娘的命數(shù)”神算子桂平上場了,他仔細(xì)的看著對方的面容,神色凝重,在大家期待的注意下,搖頭輕嘆,“看不真切。” 杜若:“........” 眾妖:“........” “有句話不知該講不該?!比塘巳蹋湃魧?shí)在沒忍住,盯著桂平認(rèn)真的道,桂平連忙說,“局長大人請說?!?/br> “你最近‘看不真切’的次數(shù)有些多?!?/br> 多的都要立不住人設(shè)了。 長生殿的那些星主命數(shù)被人遮住了看不真切她認(rèn)了,僵尸不在五行之中命數(shù)看不真切她能理解,可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的姑娘命數(shù)還看不真切這就不能忍了。 “能將自己的一魂分出來刻進(jìn)陣法中保護(hù)心上人,還能在漫漫轉(zhuǎn)世中保留著前世的記憶,更是憑借一己之力找了過來的人可不是普通人?!惫鹌接X得自己很冤,忍不住辯解道,“她要么是同道之人,要么身后有大能撐腰?!?/br> 杜若:“........”說的好有道理她居然無法反駁。 “局長大人,他們朝著這里走過來了?!本驮诙湃粝胝f點(diǎn)什么的時候,朱八娘忽然出聲提醒,杜若的視線一瞥,見到倆人一臉幸福的攜手走到了身前。 “杜姑娘,可否給棠藝提供一套干凈的衣衫?”他牽著姑娘的手,聲音都多了一分溫和,“等我的補(bǔ)償金到賬后從里面扣?!?/br> “不用,一套衣服而已,用不了多少錢?!蹦阋遣惶嵫a(bǔ)償金我或許就收錢了,提了不知為何我就有種莫名的心虛。 這個念頭很奇怪,明明那些陪葬品都充公了也沒有落到她手里一件。 杜若搖了搖頭,將這個念頭甩出腦海,對著棠藝溫聲道,“你跟我來?!?/br> 棠藝輕輕的道了一聲謝,扭頭看向了旁邊的青年,見青年沒有領(lǐng)會她的意思,下巴朝兩人交握的手上點(diǎn)了點(diǎn),朱潤玉耳根一紅,忙不迭的松開手,棠藝抿唇笑了笑,這才跟著杜若朝后院走去。 “你的衣服”白龍看著朱潤玉同樣濕透的衣服,剛想說我也給你找一套換上吧,就見對面的青年身上冒出了一股熱氣,下一秒,水汽變成了白色的蒸汽升到了空中,而他已經(jīng)從頭到腳都變的清爽干凈,連頭發(fā)絲都洋溢著陽光的味道。 白龍:........ 行趴。 不一會,棠藝換好衣服走了出來,朱潤玉朝她招了招手,等她在身邊坐下后,大手自然的牽過她的小手,放在了掌心給她搓了搓,“冷不冷?” 棠藝嘴角噙著笑容,眉眼彎彎,“不冷?!?/br> 朱潤玉沒有松開她的手,“可我覺得你冷?!?/br> 杜若 眾妖:“.......” 終于切身體驗(yàn)了一把什么叫做被強(qiáng)喂狗糧的酸澀。 塞狗糧的還不是人。 這世道,果然是不給人留活路。 許是大家的眼神過于直白,棠藝畢竟是個姑娘家,臉皮沒有朱潤玉那么厚,她似嗔非嗔的瞪了心上人一眼,用力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坐直了身子。 “我知道大家對我的事情很好奇。”她定了定神,看了旁邊的青年一眼,“你也很好奇吧?!?/br> 朱潤玉搖了搖頭,“只要你能回到我身邊,其他的事情都變得不重要了?!?/br> 再次被喂了一嘴狗糧的杜若和眾妖,心中齊齊的發(fā)出了一聲,“呵呵?!?/br> 第45章 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jī)會…… 好在棠藝比他會做人, 聞言只是笑著拍了拍他的手卻并沒有順著他的意思選擇沉默, “當(dāng)年我得知你要去刺殺的時候就已經(jīng)預(yù)料到此行兇多吉少,那是你不能卸下的責(zé)任和使命,所以我不能阻止你, 但又不能看著你去送死而無動于衷?!?/br> “所以我請師父幫忙分出了自己的一道生魂融入了戒指中,這樣不論你去哪里我都能憑借和生魂的感應(yīng)找到你, 并且那陣法也會在關(guān)鍵時刻護(hù)你一命。” “后來我果然找到了你,只是那時........”說到這里棠藝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 她的神色染上了一抹落寞和悲傷,聲音也有些哽咽, 朱潤玉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對不起?!?/br> 千言萬語最終還是匯成了一句無力又蒼白的道歉。 棠藝搖了搖頭,聲音略啞, “你又有什么錯呢。”人生在世, 身不由己者多矣。她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 繼續(xù)道,“那個時候你已經(jīng)沒有了心跳,只是身體還殘留著最后一絲余溫, 你的父親不知從哪里找來了一個道士, 要為你施展續(xù)命之術(shù)。” 人死不能復(fù)生, 逆轉(zhuǎn)天命是要付出代價的, 更何況那代價還是用另一條生命,朱潤玉要是知道自己的命是用父親的命換回來的,他一定會生不如死, 而且他醒來后還會繼續(xù)背負(fù)奪位之仇生活在水深火熱中。與其讓他痛苦的活著,不如就此解脫換一世安寧。 棠藝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建文帝,但他不知何時查出了自己的身份,用她師父和整個師門來要挾自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哪怕他不再是天下之主而是一個不能見光的舊帝,他手下仍然聚集著一批不容小覷的力量。 復(fù)國不夠,但覆一個寺廟卻是輕而易舉。 于是她妥協(xié)了。 建文帝以為捏住了她的命脈后她就不敢反抗,但他卻不了解她,棠藝骨子里就是一個執(zhí)拗的人,認(rèn)準(zhǔn)了一件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所以在最后一刻的時候她撤去了法力,復(fù)活之術(shù)失敗,她自己也遭到了反噬受了重傷,而建文帝作為獻(xiàn)祭之人更是好不到哪里去,整個人突然間老了十幾歲,生命一下子走到了盡頭。 許是臨近死亡他突然看明白了生前的種種,恍然大悟,看向她的眼神充滿了溫和睿智,像是一個真正的歷經(jīng)滄桑的通透老者,而不再是永遠(yuǎn)眉峰銳利陰沉的失敗政治家,“姑娘,謝謝你?!?/br> 為皇者的自尊不允許他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低頭道歉,所以他只是用最溫和平靜的聲音娓娓的說,“這一生我無悔,卻不是一個好父親?!崩先祟濐澪∥〉恼玖似饋?,努力挺直背脊,“這個地方山清水秀,鐘靈毓秀,是個難得清凈平和的好地方,就讓他長眠于此,享受難得的安寧吧。” 朱家的皇陵是進(jìn)不去了,他也不想再讓他進(jìn)去了,就這樣吧,這樣也很好。 “后來我?guī)湍闶諝氷P(guān)上了墓門后才從旁人嘴里得知,那座墓室其實(shí)是你父親為他自己準(zhǔn)備的,里面陪葬了很多值錢的東西,最后都給了你?!?/br> 朱潤玉抿了抿唇?jīng)]說話,這點(diǎn)其實(shí)在他醒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只是因?yàn)闊o人解答所以按在了心底。 “那我父親.......他葬在了何處?”朱潤玉聲音沙啞,幽黑的眸子里閃著旁人看不懂的復(fù)雜,有釋然、有解脫也有沉重,原來父親也是愛自己的啊,而不是把他當(dāng)做一個復(fù)仇復(fù)國的工具人。 “我不知。”棠藝搖了搖頭,那會她離開墓室后不久也去世了,而且那位的消息本就隱秘,就是出了什么事也不會弄的人盡皆知,所以她就更不知道了。 朱潤玉也想到了這點(diǎn),面上并無多少失望,只是仍有幾許悵然縈繞心頭,“那我后來怎么就成了僵尸?還有你為什么還保留著前世的記憶?” “你成為了僵尸?”本以為會得到回答的朱潤玉聽到了女孩明顯的驚訝,棠藝看著身旁英俊高大的青年,視線一寸寸的劃過他的面頰,這才發(fā)現(xiàn)了異常。 他的臉色比正常人要蒼白許多,嘴唇?jīng)]有血色甚至透著幾分青色,體溫冰涼,瞳孔漆黑,幾乎看不見眼白。 最總重要的是,她的視線落在他的胸口,那里平靜的沒有半分起伏,也安靜的沒有半分聲音。 棠藝的手不由自主的摸了過去,掌心下冰涼一片,感受不到絲毫的跳動,“怎、怎么會這樣?” 她的聲音不穩(wěn),神色慌亂,不是懼怕,而是不能理解的擔(dān)憂。 “我以為你和我一樣,只是.......”后面的話她突然說不出來了,棠藝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她之前忽視了無數(shù)遍的問題。 以他們之間的牽絆,若朱潤玉真的轉(zhuǎn)世了,那么她肯定能像這次一樣找到他,和他相聚,而不是自己一世又一世的經(jīng)過無數(shù)人的人生,卻始終不能與他擦肩而過。 可他怎么就成了僵尸呢?難道是建文帝后來又對他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