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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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鈺本就心煩,沈郅莫名失了蹤,他這心里就跟貓兒爪子撓似的難受,“說了等于沒說,叫叫嚷嚷的作甚?” 一抬頭,薄鈺自個都愣住了,“黍離?” 然則馬背上的那人,讓薄鈺嚇得連退兩步,下意識的將孫道賢推了出去。 孫道賢也怕啊,這輩子沒見過如此怪異的女人。 瘦如枯槁,兩眼凸出,瞧著好像只剩下一口氣,騎乘著高頭大馬,身上套著寬大的袍子,看人的眼神仿佛淬了毒一般,陰森可怖。 “這這這是什么人?”孫道賢連說話都結(jié)巴了,“你們、你們離王府怎么、怎么會有這樣的人?” 薄鈺心驚膽戰(zhàn),這哪里是他離王府的人,他壓根不認識。 “公子!”黍離行禮,俄而攙著韓不宿從馬背上下來,“韓前輩,您小心,仔細腳下。” “我沒事!”韓不宿溫吞的落地,瞧著眾人這般緊張之色,她下意識的垂著眉眼,站在馬邊上低低的咳嗽,俄而輕聲問黍離,“你問問,到底發(fā)生什么事?” 黍離頷首,確定韓不宿沒什么事,這才疾步走到薄鈺面前,“公子,發(fā)生何事?” “小王爺丟了!”孫道賢脫口而出。 眉心駭然擰起,黍離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什么?小王爺?丟了!” “可不!”孫道賢不敢去看韓不宿,只管沖著黍離招手,“你過來,本世子同你說說,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黍離急忙上前。 孫道賢一番添油加醋,沒瞧見的事兒說得跟親眼瞧見了似的,那叫一個唾沫橫飛。 薄鈺在一旁使勁沖他使眼色,然則孫道賢正在興頭上,壓根沒拿眼瞧他。 “有蟲……” “行了!”薄鈺一聲吼,“哪有什么蟲?分明是我一覺睡醒,沈郅就丟了,窗戶開著,阿左阿右也不見了,多簡單的事兒,讓你給說得跟話本子似的,你怎么不說沈郅得道飛升了?” 孫道賢眨了眨眼睛,“這個嘛……” 韓不宿劇烈的咳嗽著,整個人都跟著抖起來,“你們說,不知道沈郅是什么時候丟的?他在哪丟的?帶我、帶我……咳咳咳,去他的房間。” “快!”黍離忙攙起韓不宿。 薄鈺轉(zhuǎn)身就跑,“跟我來!” 且不管這女人是誰,既然黍離信她,想必爹也信她,若是真的能找到沈郅的蹤跡,那便什么都值得。 沈郅的房間內(nèi),空空蕩蕩,窗戶依舊開著。 “韓前輩,您沒事吧?”黍離攙著韓不宿進門。 韓不宿渾身微顫,瞧著委實不太好,爬了樓梯便已經(jīng)喘息不止,只能坐在凳子上大喘氣,瞧著好似體內(nèi)的劇毒又發(fā)作了。 從隨身的小包內(nèi)取出一把藥,快速塞進嘴里,韓不宿雙手顫抖得連杯盞都握不住。臨了臨了的,還是黍離趕緊倒了水遞上。 吞了藥,韓不宿疼得額頭直冒冷汗,單薄的身子已然縮成一團。 看得孫道賢眉心突突的跳,薄鈺心驚膽戰(zhàn),都不知道這女人是什么毛病,竟要吃這么多的藥。 “黍離,她……生了什么病?”薄鈺問。 黍離面色微沉,沖著薄鈺行禮,“公子,韓前輩身子不好,但她是真心要幫咱們的,也是看在王妃和王爺?shù)姆萆?,才會舍命相護。請公子,莫要質(zhì)疑韓前輩!” “好!”薄鈺吶吶的應(yīng)聲,心里有些害怕。 病得這么嚴重,瞧著好駭人。 “她會不會撐不住,待會就抽抽過去了?”孫道賢湊近薄鈺的耳畔,刻意壓低了嗓子低低的問。 薄鈺皺眉,狠狠剜了他一眼,“誰敢耽擱我找沈郅,我就要誰的命!” 孫道賢身子一抖,“年紀不大,口氣不??!” “呸!”薄鈺雙手環(huán)胸。 既然黍離說這什么韓前輩的,有些本事,那只管等著便是。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韓不宿的身子稍稍好轉(zhuǎn),這才喘了口氣扶著桌案站起。 “韓前輩?”黍離忙不迭去攙,卻被韓不宿輕輕推開。 “我沒事了!”韓不宿拂去額頭的冷汗,亦步亦趨的朝著窗口走去,“孩子是在這兒失蹤的嗎?” 身后無人回應(yīng)。 “問你們話呢!”韓不宿咬著牙問。 薄鈺這才回過神來,連連點頭,“對!我睡著之前,他就站在你這個位置,一動不動的。后來我睡著了,就不知道他去過哪兒,反正我一覺睡醒,這窗戶就跟現(xiàn)在這樣,是開著的!” 韓不宿點點頭,雙手搭在案頭,指尖輕輕瞧著窗棱。 “她在干什么?”孫道賢問,“一動不動的,是不是快死了?” 薄鈺一腳踹在孫道賢的小腿肚上,“你再敢胡說,我現(xiàn)在就把你丟出去!如果不是你,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曹青州,而不是陷在這里,你還好意思在這里胡言亂語。再不閉嘴,我就把你嘴巴縫上!” 瞧著小家伙被惹毛了,孫道賢眨巴著眼睛,攏了攏身上的衣裳,還真的沒敢再說話。 離王府的人,各個都不好惹。 沈郅是出了名的年少有為,心思沉。 而薄鈺則更偏向于心狠手辣,整個東都誰不知道,他母親魏仙兒,昔日連親兒子都殺,可謂真正的六親不認。 忽然間,有窸窣的聲音響起。 黍離想了想,默默的退到薄鈺身邊,低聲叮囑,“公子莫要害怕,沒事的!” 薄鈺不解的望他,不知其意。 及至孫道賢“啊”一聲,快速竄到了黍離的身后,死死抓著黍離的衣袖,薄鈺才明白了黍離的意思,冷不丁倒吸一口涼氣,身子瞬時繃得緊緊的。 窗口位置,黑壓壓的蟲子窸窸窣窣的爬上來,陣勢格外可怖。 韓不宿低低的咳嗽著,仔細瞧著蟲子爬過的位置,拂袖間眉心微蹙,“找到了!” “找到了?”薄鈺興奮不已,“在哪?沈郅在哪?” 韓不宿咳嗽著,“跟我走!” 說著,韓不宿快速離開了房間,亦步亦趨的朝著樓下走去。 外頭的街上,成排的蟲子引路,驚得街邊的百姓撒腿就跑,一個個嚇得破滾尿流。 可韓不宿是誰,被當成怪物又不是頭一日,早就習慣了那些驚恐、厭惡的眼神,再惡毒的話,她都聽過,再狠毒的詛咒,她亦一一應(yīng)下。 蟲子出了城,眾人也跟著出了城。 “這蟲子真的能引路嗎?”薄鈺問。 黍離點點頭,“韓前輩能控蠱,能cao縱這些毒蟲蛇蟻,請公子務(wù)必要相信韓前輩。韓前輩也想讓王爺一家團聚,所以她會拼盡全力,哪怕身子已經(jīng)吃不消?!?/br> “她真的沒事嗎?”薄鈺又問,“我看她走路都有些搖搖晃晃的。” 薄鈺所言不虛。 韓不宿走兩步,喘一下,瞧著好似精疲力盡??伤K不敢倒下,回魂蠱不除,她死也不能瞑目,來日到了下面,怎么有臉去見父親,去見護族的父老鄉(xiāng)親?! 蟲子窸窸窣窣的朝著林深處爬去,似乎是真的發(fā)現(xiàn)了什么。 驀地,韓不宿停了下來。 蟲子窸窸窣窣的圍成一團,突然間停滯不前,好似前面有更可怕的東西,始終不敢上前。 “這是怎么了?”薄鈺忙上前,“韓前輩?” 他記得黍離是這么喊的。 韓不宿沒理他,慢慢的蹲下來,整個人都服帖在地,似乎是在感受什么,又好似太累了,要躺下來休息,以至于薄鈺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這是怎么了? 黍離示意薄鈺莫要開口打擾,且瞧著就好。 薄鈺心里著急,可又擔心沈郅的安危,只能就此按捺下來,慎慎的退后了幾步。 須臾,韓不宿爬起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在前面,但是這東西很是毒辣,所以我的蟲子不敢往前走了,得咱們自己去找。這東西,比我的毒蟲蛇蟻還要毒!可惜我走得急,活人蠱都不在這兒,不然還能派去查探一下?!?/br> 黍離湊上前,“韓前輩,我扶你起來吧!” “沒事,讓我坐會!”韓不宿隨手抓了蜈蚣往嘴里塞。 薄鈺身上的雞皮疙瘩瞬時掉了一地,待瞧見韓不宿滿口黑牙,生嚼蜈蚣,他身上的汗毛便如同刺猬一般,一根根的立了起來,身子繃得生緊。 “那我去看看!”黍離道,“煩勞韓前輩,幫我留心公子,莫要讓公子犯險?!?/br> 韓不宿擺擺手,“去吧去吧!” 黍離咬咬牙,“公子留在這里,千萬不要亂走,卑職去看看!” “好!”薄鈺乖順的坐在樹下,“我不會輕舉妄動,你只管去就是。沈郅沒有消息之前,我絕對不能讓自己有危險?!?/br> “好!”黍離深吸一口氣,縱身一躍,消失在林中。 這密林深處,小路交錯,若不仔細留個記號,進得來未必能出得去。 黍離極為小心,生怕驚動了林子的怪東西。 歷經(jīng)一夜,誰也不知道究竟會有多少事情,發(fā)生在沈郅身上。 誰也不知道,沈郅現(xiàn)在到底在哪?阿左阿右為何也一道失了蹤? 事實上,沈郅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阿左阿右跟在身邊,三個人大眼瞪小眼,只覺得周遭的路都一模一樣,連景物都是相同的,他們?nèi)齻€人在這里已經(jīng)轉(zhuǎn)悠了一夜,卻始終沒能轉(zhuǎn)出去。 “小王爺,這怕是個迷失林!”阿左有些著急。 沈郅下半夜的時候累了,休息了一下,如今日頭已高,卻還沒能轉(zhuǎn)出去,說明真的是迷路了。 之前外祖父就說過,曹青州一帶,林木茂密,山寇橫行,如今他也算是明白,為什么朝廷沒辦法剿山寇。地勢不熟,進了這些地方,就跟兜圈子一般,完全出不去。 “出不去了!”沈郅用過各種方法,借著星辰,日月,都沒辦法走出這林子,“你們不該跟來的?!?/br> “王爺在哪,咱們就在哪。”阿左阿右深吸一口氣,“這地方肯定有出路的?!?/br> 沈郅沒說話,昨夜發(fā)生的事情仿佛還在眼前。 不該是一陣風吹過,他竟然迷了心性,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委實不知。 最后,沈郅是被冷風吹醒的,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正被什么東西托著走,阿左阿右飛身直追,耳畔的冷風呼呼作響,讓沈郅瞬時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