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樓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

    心外科的醫(yī)生、護士加起來有二十多個人，而仁川醫(yī)院的手術(shù)室又是個獨立的科室，包括護士長、器械護士、洗手護士等等，再加上麻醉科的麻醉師們……怎么可能這么多人一起作案？

    或許，仁川醫(yī)院的醫(yī)生，對那些器官的來源真的不知情？

    趙森在這個案子當(dāng)中，并不是兇手……

    而是證人？！

    想到這個可能性，肖樓忽然精神一震，假裝不經(jīng)意間開口問道：“對了，趙醫(yī)生，你認不認識一個叫程少宇的人？就是我們市服裝行業(yè)的富豪，程建東的長子?！?/br>
    “認識?！壁w森笑了一下，說道：“他的心臟移植手術(shù)，就是我給做的?！?/br>
    肖樓：“?。。。　?/br>
    趙森是“程少宇碎尸案”的關(guān)聯(lián)人員，居然親自給程少宇做過手術(shù)？！

    虞寒江當(dāng)初就是為了調(diào)查“程少宇碎尸案”住的院，由于程少宇的尸體到現(xiàn)在還沒有找齊，只找到四肢，警方一開始也沒想到是器官移植，只以為是“報復(fù)性的仇殺”，把嫌疑鎖定在因財產(chǎn)繼承而和死者有矛盾的弟弟程少峰的身上。

    可惜程少峰失蹤，虞寒江又在調(diào)查過程中槍，案子陷入瓶頸，查不到進一步的線索。

    直到肖樓無意中在太平間發(fā)現(xiàn)了可疑尸體劉任遠，之后秘密解剖，確定劉任遠的右側(cè)腎臟失蹤，兩人才漸漸將這個案子和“器官移植”聯(lián)系了起來。

    程少宇是個富二代，家財萬貫，他不可能為了錢去賣腎。

    聯(lián)想到富二代邵清格接受過器官移植手術(shù)，那么，最合理的推測就是——程少宇也曾接受過器官移植手術(shù)。

    他不是器官的賣主，而是器官移植的受益者。

    肖樓只是試探性地問了問趙森，沒想到，居然問出了這個案子的關(guān)鍵。

    程少宇接受過心臟移植手術(shù)！

    肖樓深吸口氣，讓自己迅速平靜下來，微笑著看向趙森：“趙醫(yī)生真是厲害，這么年輕就能做心臟移植手術(shù)……我現(xiàn)在只能做個闌尾切除術(shù)，相比起來，實在是慚愧?！?/br>
    趙森被夸得心情不錯，喝了口水，繼續(xù)說道：“給程少宇的手術(shù)，其實是林主任主刀，我做副手。心臟剝離是林主任做的，我負責(zé)把健康的心臟給裝回去，我們每人做了一半。要不然，七個小時的手術(shù)，一直站著不能動，體力也受不了?！?/br>
    “是啊，外科醫(yī)生確實對體力要求很高午……”肖樓頓了頓，轉(zhuǎn)移話題問，“對了，移植給程少宇的心臟，是來源于死刑犯、還是腦死亡的病人？”

    “程家很有錢，找一個死刑犯買的?！壁w森笑了笑，“也算程少爺命大，正好找到了配型合適的心臟，他當(dāng)時充血性心力衰竭已經(jīng)到了終末期，如果不做心臟移植的話，估計活不過1年?！?/br>
    “趙醫(yī)生，3號手術(shù)室收拾好了，病人已經(jīng)麻醉，要開始手術(shù)嗎？”一個護士敲門進來問道。

    “嗯，我這就過去?！壁w森放下水杯，站起身回頭看向肖樓，“我還有一臺手術(shù)要做?！?/br>
    “好的，你去忙吧?！毙悄克退x開后，立刻快步走回普外科的值班房，反手關(guān)上門。他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通過心有靈犀通道找虞寒江：“虞隊，有重要的發(fā)現(xiàn)，趙森給程少宇做過心臟移植手術(shù)！”

    “你跟他的對話，我能感知到大部分?！庇莺届o的聲音在腦海里傳來，“我這邊也有重大發(fā)現(xiàn)，市郊的這個垃圾場，出現(xiàn)了大量的碎尸塊，經(jīng)過初步判定，被拋尸的至少有五個人?！?/br>
    “……”一絲寒氣從腳底直竄腦海，肖樓頭皮發(fā)麻，“我們這次要調(diào)查的組織，簡直是一幫毫無人性的畜生！”

    “我也這么認為?！庇莺h利的目光掃了一眼遍地的碎尸，很多尸體都被燒焦了，現(xiàn)場的畫面觸目驚心，宛如人間煉獄。

    第320章 【碎尸的來源】

    這次的報案人是一對老年夫妻，兩人常年在垃圾回收站工作。

    市郊的垃圾回收站已經(jīng)有很多年的歷史了，城市垃圾會先運送到這里進行分類，可回收的垃圾被送往專業(yè)的垃圾處理公司，從而達到循環(huán)利用。有害垃圾，則送去另一家垃圾處理廠徹底銷毀。

    虞寒江走過去，朝報案人道：“你們是怎么發(fā)現(xiàn)這些尸塊的？”

    老太太站在旁邊，低著頭不敢說話，顯然被這恐怖的一幕給嚇到了。

    老頭子咳嗽了一聲，顫聲說道：“我們倆今天早上開著垃圾車，像平時一樣來上班。那邊的垃圾都快堆成山了，我們想把垃圾盡快裝車運走，我當(dāng)時也沒注意，是我老伴兒突然尖叫了一聲，說垃圾堆里有一只手！我回頭一看，我的個天，確實有一只黑乎乎的手！”

    想起那一幕場景，老太太猛地哆嗦了一下，道：“是、是一只燒焦的手，不是小動物的，有五個手指呢，我一看，那可不是人的手嗎？我翻了一下垃圾桶，結(jié)果又翻出一只手！我當(dāng)時嚇得腿都軟了，不知道該咋辦，還是我老伴兒反應(yīng)快，讓我報的警?！?/br>
    這對老年夫妻，顯然是跟案件無關(guān)的路人。他們偶然在垃圾堆里發(fā)現(xiàn)了碎尸，被嚇得魂不附體，到現(xiàn)在還在發(fā)抖。

    虞寒江一邊做筆錄，一邊問：“這片垃圾回收站，多久清理一次？”

    老頭答道：“三天左右。城市的生活垃圾太多，要是不及時分類清理的話，這里會放不下?！?/br>
    “也就是說，這批垃圾是三天之內(nèi)運過來的？”虞寒江微微皺眉。他中槍的時間就是三天前，到底是巧合，還是器官移植組織在察覺到不對之后，突然集中處理掉了這批碎尸？

    “應(yīng)該是吧？”老頭不太確定地說，“三天前，我跟我老伴兒清理過這一片區(qū)域，沒有發(fā)現(xiàn)尸體。今天早上過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的，這批垃圾，應(yīng)該是三天內(nèi)新送來的?！?/br>
    “能分得清垃圾來自哪里嗎？”

    “這太難了?！崩项^苦惱地皺了皺眉，道，“所有小區(qū)的、街道的、還有什么學(xué)校、單位的垃圾都會被送到這里來，堆在一起，很難辨認?！?/br>
    由于這里匯聚了整座城市的垃圾，碎尸的具體來源，確實難以追本溯源。

    虞寒江忍耐著空氣里刺鼻的腐臭味，拿來了一根樹枝，半蹲下來仔細翻看這堆垃圾，除了零零碎碎的燒焦的尸塊，垃圾堆里還混雜了大量的爛菜葉、果皮以及外賣餐盒等生活垃圾。

    他目光銳利地在一堆垃圾中找到了一家印刷著“好味道粥鋪”的紙制外賣餐盒，以及印著小黃人和“麻辣米粉”的一次性塑料筷子、紙巾包裝袋。

    他站了起來，低聲問旁邊的同事：“我們市最大的蔬菜水果倉庫在哪里？”

    男同事道：“我記得城西區(qū)有一個農(nóng)貿(mào)集散市場，蔬菜、水果都是成箱成箱的賣，特別便宜。全市的蔬菜、水果，應(yīng)該都是從那里進貨的?！?/br>
    另一個女同事小聲道：“虞隊，你懷疑尸體來自蔬菜市場？”

    “不。”虞寒江站了起來，神色冰冷：“這批尸體，看上去是被匆忙處理的。尸體各處都有燒焦的痕跡，對方本來想火化，把尸體給燒成灰，不留罪證。結(jié)果，火燒到一半，可能遇到了什么意外，沒有完全燒光，于是他們匆忙把尸體丟進垃圾桶，被垃圾車運到了回收站?！?/br>
    虞寒江指了指垃圾堆里大量的蔬菜葉和水果皮，道：“他們丟尸體的垃圾桶附近，應(yīng)該還有個大型農(nóng)貿(mào)市場。城市居民的家中，三天時間很難產(chǎn)生這么多的菜葉、果皮類垃圾。何況，還有這么多紙箱、編織袋等垃圾，也像是農(nóng)貿(mào)市場裝蔬菜、水果用的?！?/br>
    同事們聽著他的分析都覺得有道理，紛紛點頭贊同。

    隨行的法醫(yī)苦著臉道：“虞隊，這些尸體太過零碎，還被焚燒過，我很難確定他們的死亡時間和身份，甚至不知道死者到底有多少個人，我得帶尸體回去做基因檢測，再和失蹤人口的基因資料做對比，最遲明天給你結(jié)果。”

    虞寒江點頭：“辛苦了。大家收隊吧?！?/br>
    今天的刑警隊，隊員們都有些狼狽，畢竟跟著虞寒江翻遍了整個垃圾場找尸塊，大家身上的味道很不好聞，回到警隊后紛紛去洗澡換衣服。

    虞寒江趁著洗澡這點時間，繼續(xù)跟肖樓在精神世界交流：“我鎖定了一片嫌疑區(qū)域。城西區(qū)的農(nóng)貿(mào)集散中心，5公里之內(nèi)如果能找到外賣可送達的‘好味道粥鋪’和‘麻辣米粉’店，這附近的垃圾桶，就是最有可能被拋尸的場所，那家器官走私組織，也就有可能在這附近?！?/br>
    肖樓驚訝于他的效率：“你連具體的店鋪都查到了嗎？”

    虞寒江道：“垃圾堆里發(fā)現(xiàn)了這兩家外賣的餐盒?！?/br>
    虞寒江頓了頓，沖掉頭上的洗發(fā)水泡沫，接著道：“我現(xiàn)在的同事都是密室世界的人，讓他們?nèi)フ{(diào)查，不知道會不會打草驚蛇。所以我想，讓隊友盡快過來幫忙，他們本來就不是警察，不需要做太多的偽裝，以普通民眾的身份更方便走訪。”

    肖樓點頭道：“我讓老莫、龍森、曲婉月和葉棋過去幫你吧。老莫和葉棋可以扮成祖孫，老人家和小孩子不容易引起人的戒心。龍曲夫妻本色演出，他倆去農(nóng)貿(mào)市場買菜也比較方便?！?/br>
    虞寒江對肖樓的安排自然很贊同，他也是這么想的。

    肖樓接著道：“邵總出院之后，讓他回家去查他父親的那條線嗎？”

    虞寒江點了點頭，道：“邵老先生對器官的來源似乎不知情，他說這一切都是助理在辦，辭職離開的助理需要重點調(diào)查，這個人很可能知道器官移植組織的聯(lián)系方式，而且，這人在半年前辭職……半年前正好是邵清格手術(shù)前后。助理突然辭職，有些奇怪?！?/br>
    “好的，我想辦法讓邵總盡快出院，回家去查那位助理?！?/br>
    虞寒江察覺到劉橋被漏掉，問道：“小劉你怎么安排？留下幫你？”

    “嗯?！毙墙忉尩溃骸皠虻呢氀容^嚴重，病情正在進展期，不能走太遠的路，我想把她留在醫(yī)院。雖然我個人覺得趙森、秦長明等醫(yī)生聯(lián)合作案的嫌疑不大，可也不能完全排除，我得查清這些年所有做過器官移植手術(shù)的病例，到時候整理一份詳細的資料給你?！?/br>
    虞寒江的想法，再次和肖樓不謀而合。

    男人欣慰地揚起唇角，道：“好，我們分工協(xié)作，注意安全?！?/br>
    肖樓沉默了片刻，突然說：“我有個問題一直想不通。你們在垃圾場發(fā)現(xiàn)的碎尸都是四肢，不包括軀干，軀干部位都是器官，所以被另外處理了，很可能，這個黑暗的組織把人抓去，摘掉了他們的器官后拋尸?？墒恰躺儆钅?？”

    程少宇，第一個碎尸案的死者，富二代。

    肖樓疑惑道：“程少宇是器官移植的獲益者，是別人把器官移植給了他，不存在黑診所取走他的心臟、拋尸去垃圾場這種可能性，為什么他也會被分尸呢？”

    器官移植組織將一些人的器官秘密摘走、拋尸，這是目前最合理的推測。

    可程少宇明顯不屬于此列。

    虞寒江平靜地道：“你聽過‘報復(fù)性模仿作案’嗎？”

    肖樓愣了愣，一時沒懂虞寒江的意思。虞寒江低聲解釋道：“a用某種手法殺死了b的至親至愛，b在報復(fù)的時候，特意選擇用同樣的手法去殺死a。從犯罪心理學(xué)的角度來講，這樣做，會讓報仇的人心理上更加痛快。”

    肖樓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說，程少宇接受了心臟移植，他的心臟來自于另一個人，那個人失去心臟后死亡，親屬知道了這件事，對程少宇實施報復(fù)，用分尸的手法殺死了程少宇？！”

    虞寒江點頭：“這個推測比較合理。因為，程少宇的分尸手法和我們在垃圾場找到的四肢碎塊很像，屬于模仿作案。器官移植組織的人，自然是兇手，他們?yōu)榱私疱X利益殺死了很多人；而被殺的人的親屬，其中有人知道真相后對器官受贈者實施了報復(fù)，程少宇就屬于被報復(fù)的?！?/br>
    這樣一來就能說得通。為什么程少宇是心臟移植的獲益者，還被分尸了？或許就是他心臟來源的死者家屬對他進行了報復(fù)。

    肖樓心頭一震：“糟了，邵總也做過器官移植手術(shù)，該不會有人報復(fù)他吧？！”

    虞寒江也想到這一點，立刻沉聲道：“快去看看邵總，盡快確定他的腎臟來源！”

    肖樓的心臟快要停跳了，立刻深吸口氣，轉(zhuǎn)身前往icu病房。

    他一直擔(dān)心趙森會在手術(shù)的過程中對邵總不利，完全忽略了邵總做完手術(shù)說不定會被家屬給報復(fù)，畢竟邵清格也曾“買走”了某人的一顆腎。

    icu病房的房門緊閉，肖樓讓護士長打開房門的時候，一個年輕護士正站在床邊，對著邵清格輕輕微笑，她抓起邵清格的手腕，似乎要給邵清格打針。而她的手里，并沒有輸液袋。

    ——她是要把空氣注射進邵清格的血管嗎？！

    肖樓的頭皮都要炸了，他快步走過去，厲聲道：“你在做什么？”

    第321章 【嫌疑人】

    肖樓大步走過去，閃電般伸手抓住那名護士的手腕，讓她停下動作。她的手里，果然拿著一支剛剛拆封的20ml注射器，而且注射器里沒有任何藥物！

    住院病人輸液是不需要用這種注射針管的，注射針管通常用于打肌rou針。靜脈輸液，只需要用針頭刺破手背的血管，開放靜脈通道，連上點滴就行了。

    她手里拿著空的注射器，抓起邵清格的手背——這不就是要給邵清格打一針空氣嗎？！

    一旦20ml空氣持續(xù)注射進血管，順著血液到達心臟，大量氣泡無法排出，就會引起氣體栓塞，從而造成多器官衰竭、甚至是腦梗，讓病人迅速死亡。

    肖樓越想越是后怕——萬一他遲來了一步，說不定現(xiàn)在躺在床上的邵清，已經(jīng)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用空氣殺人，真是又方便又隱秘！

    看著沉睡的邵清格，肖樓強忍住憤怒，一向溫和的目光變得無比冰冷，他攥緊對方的手腕，厲聲問：“你這是要做什么？”

    那護士愣了愣，低下頭輕聲道：“肖、肖醫(yī)生，我是來給他抽血做檢查的。”

    肖樓冷冷道：“你拿這種注射器，來給他抽血？”

    臨床上已經(jīng)很少用這種注射針管來抽血了，檢查各種血液指標會用不同顏色的負壓管來抽血。肖樓還沒見過用針管直接抽出血液，再分裝到各類檢查試管里的cao作。

    這護士明顯在說謊。

    肖樓皺著眉頭看向她，護士的胸牌上寫著名字“許芳芳”，女生身材嬌小，穿一身白色的護士服，戴著口罩，帽子的邊緣有一條斜杠，是最初級的護師的標志。許芳芳的眼睛很漂亮，眉毛彎彎的，光看上半邊臉是個挺清秀的女孩子，年紀在25歲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