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謝喬捏緊盒子, 陌生的情緒在胸膛里肆意蔓延,沒有留下一絲縫隙,堵得他鼻腔發(fā)酸。 自己在虞先生心中很重要。 是這個意思嗎…… 他不是個擅長表達(dá)自己的情緒的人,但他抱著書箱回了臥室, 寫了一封很長的信, 鄭重地放進了地下室盡頭的木盒子里。 虞先生于他, 也是很重要的人。 他關(guān)上地下室的門, 用力地握緊了手中的筆,不知為什么, 心臟怦怦地跳得飛快。 * 周日晚九點, 《雨中少年》在柳陰電視臺播出。 明天又要進組,謝喬本來沒有看電視劇的興趣,但他放了一堆耽美漫畫的箱子在家中不翼而飛了。 除了虞寒生的房間,整棟房間都找了一個遍還是沒發(fā)現(xiàn), 他只好壓下失落,陪著大家一起看劇。 尼尼、小石頭和小貓們蹲在電視機前,后面的一群小草不耐煩了。 “你踩住我的頭發(fā)了!” “我都?xì)庑α耍铱措娨曔@么多年, 還沒就見過你們這么看電視的。” “大高個就不要站前排了?!?/br> 不足十五厘米的尼尼明顯愣了一下, 才反應(yīng)過來小草們說的大高個是自己,他沾沾自喜了一下,然而被一群小草們吵得頭疼, 它拉著小伙伴坐到了后面。 魅魔一邊吃薯片一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時不時給小林投喂薯片, 謝喬和虞寒生也坐在旁邊看著電視。 《雨中少年》的故事發(fā)生在一所破落的高中, 一直以來都是尖子生的女主由于家庭變故轉(zhuǎn)學(xué)到了這所學(xué)校, 在和同學(xué)的相處中, 從最初的沉默清高開始變得活潑。 他扮演的男二林陸是女主認(rèn)識的第一個朋友,是學(xué)校萬眾矚目的籃球隊隊長,臉上始終掛著溫和的笑,當(dāng)女主知道母親離婚的消息,獨自留在教室里時,是林陸朝她伸出了手。 女主多年后才知道,在那個雨夜安慰她的林路前一天被父親打得遍體鱗傷,卻依然靠近溫暖她。 雖然在電視上播出沒有彈幕,但小草們你一言我一語拉踩得比彈幕還熱鬧。 “女主為什么不喜歡謝喬,謝喬長得是沒我們油光水滑,但怎么也比男主好看吧?!?/br> “你要仔細(xì)看,女主天天學(xué)到半夜兩點半,眼睛肯定都學(xué)壞了。” “也可能是她知道謝喬不喜歡女生。” 莫名被cue的謝喬:………… 不僅是小草們看得起勁,《雨中少年》的實時收視率突破了1.5,作為一部剛開播的電視劇,這個成績談得上是很優(yōu)異了。 論壇上關(guān)于他的討論也絡(luò)繹不絕。 【紅燒雞翅】謝喬這扮相太可了!麻煩再來一打校園劇謝謝 【紫菜蛋花湯】我有預(yù)感要為林陸意難平了,聽女主畫外音的意思據(jù)說是沒活過高考? 【茄子醬】這?!編劇出來我們談?wù)勅松?/br> 謝喬沒看見論壇上的討論,或許是今天看劇本太累,他連電視劇也沒能堅持看完,就靠在虞寒生肩上不知不覺睡過去了。 他感覺被虞先生抱起,因為害怕掉下去,他摟上了虞先生的脖子,直到他被放在了柔軟的床上還緊緊摟著。 “放開?!?/br> 他隱隱約約聽見男人說了句。 春末的氣溫漸漸變得炎熱,半夢半醒的謝喬很喜歡虞先生涼涼的懷抱,他帶了一絲委屈問:“為什么?” 他不僅沒放開,還貼得更緊了。 但很快他就不喜歡了,因為他忽然感覺到了另一處熱源,并且越來越燙,比溫?zé)岬目諝飧鼮樽苵熱。 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他下意識想推開,可他趴在床上無處可逃,只能任由隔著衣物貼入,從尾椎泛起陣陣陌生的觸感,如同觸電般腰肢一軟。 他下一刻便要清醒時,幸好那溫度驟然消失了,朦朧間聽見衛(wèi)生間里傳出花灑的流水聲。 謝喬早上醒來時,床上只有他一個人。 他怎么會做那樣的夢。 他望著空蕩蕩的房間,考慮到虞先生并沒有更近一步的想法,他手撐著頭想,他以后再也不看耽美漫畫了。 他走下床換好衣服,又想了想。 算了,還是一個月吧。 清心寡欲一下。 * 下午五點,謝喬和方和到了片場。 他要拍的這一場是和陳若霜的對手戲,也是整部戲的高潮之一。 戲里陳若霜留在空無一人的教室里,他走過去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陪在了陳若霜的身邊,兩人看到了第二天的日出才說了第一句話。 沒有臺詞對情緒的把握要求極高,觀眾的注意力都在演員的細(xì)微表情之間。 陳若霜剛剛提名了視后,王導(dǎo)倒不擔(dān)心她,他擔(dān)心的是謝喬,入行四、五年的正常男演員表演這段戲都有些吃力,更別說是同性戀了。 “開始!” 王導(dǎo)拿著喇叭喊道。 為了更好地引發(fā)情緒,教室里只留了臺攝像機,教室的門是關(guān)上的,王導(dǎo)透過鏡頭觀察。 他一開始還時刻準(zhǔn)備著喊停,后來發(fā)現(xiàn)完全是多余的,謝喬不僅接住了陳若霜的戲,甚至隱隱比陳若霜更好。 謝喬身上自然而然地流淌出孤獨感,仿佛像是他本來就很孤獨,只是不需要掩飾了而已。 劇本里青年和陳若霜一同望著窗外的天空,說了一句“天亮了”。 可謝喬卻是抬頭望著低矮的天花板,閉上眼,察覺到第一抹陽光灑在他眼簾上后,才極輕地說了聲:“天亮了。” 沒有睜眼看日出。 因為戲里的林陸看不到太陽,在高考的前一天,因為不愿意向喜歡的女孩子借錢被賭債的父親活活打死在了破舊的老房子里,再也沒睜開眼。 王導(dǎo)屏住呼吸,見了他的模樣,在場的人也不敢說話,當(dāng)最后一個鏡頭落下,他身上的緊繃的那根弦才徹底放松。 他有預(yù)感,這會是這部劇里最好的一場戲。 他腦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句話,好的演員不會因為性向而改變,他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保守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鏡頭忽然陷入一陣漆黑,教室里的聲音也消失不見。 謝喬拍完戲,打開門正準(zhǔn)備出去,手放在門把手上忽然發(fā)覺轉(zhuǎn)不開了。 又來了? 下一秒,身后傳來攝像師驚恐的叫聲:“我感覺什么在抓我的腿!” “你是不是感覺錯了?這里只有我們?nèi)齻€人?!?/br> 陳若霜清冷的聲音緊隨其后響起。 “萬一不是人呢。”攝影師的聲音在發(fā)著抖。 陳若霜聞言沉默了。 謝喬斂了笑意,收藏圖鑒在他右手浮現(xiàn)。 他不知道這次的尸倀是什么實力,但為了安全起見,他召喚了等級最高的魅魔,漆黑的教室里忽然多出一道更漆黑的影子。 魅魔望了攝影師身上的尸倀一眼,怒氣沖沖地開口:“長得丑還要出來嚇人就算了,出來也不挑時候,我下周的薯片都買好了,耽誤了電視劇播放你賠得起嗎?!?/br> 尸倀明顯僵了僵,不知道電視劇播出和它有什么關(guān)系。 然而下一刻,魅魔的骨箭就射中了尸倀的心臟,尸倀從心臟處慢慢化成一團灰霧,被收藏圖鑒吸收了。 圖鑒上的數(shù)值從2400變成了2700。 2700/5000。 謝喬皺了皺眉,這頭尸倀實力太低了,像是送死。 或者說,試探。 他壓下心底的猜測。 趕著回家調(diào)配新款香水的魅魔從空氣里消失了,而教室里的其他兩人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直至教室的門被一群小貓撞開,攝影師才匆匆逃出,連攝像機都沒拿。 只有陳若霜經(jīng)過謝喬身邊時,極低地說了聲:“謝謝?!?/br> 謝喬不確定陳若霜看到了多少,但以陳若霜鎮(zhèn)定的反應(yīng)看應(yīng)該不是一般人,他搖搖頭,回了句:“沒什么?!?/br> 他說完話,低頭看向地上的一群小貓,狐疑地問:“你們怎么來了?” 個頭最大的一只貍花貓叼著一張紙,上面用馬克筆寫著一句話。 ——陪家屬探班。 家屬? 謝喬抬頭望去,虞寒生站在他身前幾米的位置,男人身上還穿著一絲不茍的西服,明顯是剛從公司過來,他心臟忍不住一跳。 而片場外,藍(lán)齊轉(zhuǎn)身離開。 * 謝喬一晃神的功夫,小貓們已經(jīng)纏著陳若霜要簽名了。 陳若霜竟也耐心地一一簽了。 “家里的貓不懂事,麻煩你了?!敝x喬客氣地開口。 陳若霜繼續(xù)簽著:“不會,它們很可愛?!?/br> 見兩人的互動,虞寒生的臉色冷了下來了。 謝喬對此一無所知,由于王導(dǎo)覺得今天發(fā)生的事不吉利,歸咎于沒有辦開機儀式,故晚上取消了拍戲安排改成了開機儀式,他借口離去。 回去的路上,虞寒生一直沒說話。 謝喬習(xí)慣了虞寒生的沉默,倒沒覺得有哪里不對,和隨同的李澤和冉舟聊了起來。 柳陰大學(xué)是百年名校,不僅學(xué)風(fēng)濃厚,校區(qū)傍湖而建,風(fēng)光也極為殊麗,冉舟沒有來過柳陰大學(xué),一路上邊走邊拍。 李澤開玩笑建議:“你要不來這兒讀個mba算了?!?/br> 他也省得陪虞寒生過來塞狗糧了。 “我這邊又沒認(rèn)識的人?!比街鄄恢每煞?。 謝喬隨口一提:“我倒認(rèn)識柳陰大學(xué)的一個教授,不過是研究灰霧社會學(xué)的?!?/br> “誰???” “藍(lán)齊?!?/br> 謝喬的話一出口,發(fā)現(xiàn)空氣都沉默了,他隔了一陣問:“怎么了,這個名字有什么問題嗎?” 李澤吐了口氣:“原來是他啊,喬喬你可別跟這種人來往,以前研究會在的時候他為研究會賣命,手上不知道染了多少鮮血,研究會倒臺后忙不迭地撇清關(guān)系,聽說當(dāng)了什么灰霧學(xué)者,沒想到來柳陰當(dāng)老師了?!?/br> “研究會?” 謝喬震驚了,他沒想到看起來溫良的藍(lán)齊居然會和手段殘酷的研究會有關(guān)系,聽李澤的口氣積怨還不小,至今都耿耿于懷。 “沒嚇到你吧?”李澤忙寬慰,“你留個心眼就行,其實前研究會員工挺普遍的,我以前就是研究會的。” 謝喬還沒反應(yīng)過來,李澤又拋了句:“小舟也是?!?/br> 謝喬:……他身邊就有三個該說果然很普遍嗎 謝喬的反應(yīng)算小的。 冉舟簡直快被嚇?biāo)懒耍P底的身份居然暴露了嗎,他腦子里不停閃現(xiàn)冉舟的一百種死法,顫抖地握著相機問:“李哥,你、你們什么時候知道的?” 果然當(dāng)臥底是沒什么好下場的,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了這么久,前東家都倒臺了還是免不了被清算,他站著腿都軟了。 沒想到李澤回憶著說道:“你一來我們就知道了吧?!?/br> 冉舟:????! 他再也不想當(dāng)臥底了。 而這個時候虞寒生也沒說話,謝喬終于發(fā)覺不對,當(dāng)李澤和冉舟去取車的時候,他不禁試探性地問:“虞先生,你怎么了?” 隔了一陣,虞寒生冷聲開口:“你和她說話了。” 謝喬直覺虞寒生說的是陳若霜,他小心翼翼地解釋:“拍完戲我只和她說了兩句話?!?/br> 這不過分吧? 不過后半句話他還沒說完,虞寒生就冷冷地打斷了他:“你還想說幾句?” 謝喬:………… 他本來是想好好解釋的,但忽然覺得怎么解釋都不對,索性閉上嘴。 正好車開到了路對面,他和虞寒生一前一后向車走去,眼看即將就要走到時,虞寒生忽然停下了。 謝喬一時沒留意,差點摔在虞寒生后背,好不容易才站穩(wěn)。 “怎么突然停了?”他忍不住問了句。 虞寒生轉(zhuǎn)過身。 謝喬仰頭看著虞寒生,男人抿著薄薄的唇,臉上的表情完全是—— 你不哄哄我嗎。 謝喬對這樣的虞先生毫無抵抗力,立馬丟盔棄甲,他踮起腳親了一口,接著以開玩笑的口吻問:“還要哄嗎?”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虞寒生面無表情地說了聲:“要?!?/br> 他一愣,再次踮起腳,因為身高的差距,他吻的有點費力,他正準(zhǔn)備結(jié)束這個吻時—— 虞寒生扶住他窄瘦的腰,冰涼的吻落了下來。 他被吻得呼吸困難,腦子里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說好是他哄虞先生,怎么被親的人成了他? * 謝喬和虞寒生耽誤了一點時間才上車,冉舟開著車,依然在糾結(jié)他怎么第一天就被發(fā)現(xiàn)了,大概是最失敗的臥底了。 李澤怕他開車不專心,勉為其難地安慰:“你當(dāng)初好歹領(lǐng)兩份工資,我在地底的時候還要上交工資?!?/br> “這么慘的嗎?”謝喬有點驚訝。 虞寒生淡淡地瞥了李澤一眼。 李澤不敢多倒苦水,只能換個話題:“是啊,虞總在地底過的都是苦日子,他當(dāng)時有個放收藏的洞窟,過去一看,全是壞手電筒、鏡子碎片、廢舊玻璃瓶之類的垃圾?!?/br> 都是會發(fā)光的東西。 謝喬突然明白虞先生會喜歡寶石了,在黑暗的地底,從來看不見太陽,一定很想看見光吧,所以才會不斷收集反光的東西。 ——那是唯一的光明。 是想去外面看看呀。 他眼圈驟然一熱,忙低下了頭。 這天夜里,謝喬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他來到了地底。 “兇獸就在洞xue里。” 他聽見自己說了句:“我去吧。” 他一個人走向黑暗的地底,越往里走溫度越低,以及撲面而來的寒冷,他覺得自己再繼續(xù)走會死在里面。 他正準(zhǔn)備往后退時,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動了。 下一秒,王冠上的珠子忽然咔噠一聲墜在了地上,打破了地底的寂靜。 他循著珠子運動的軌跡望去,感覺有什么可怕的東西要從洞xue里出來了,彌漫著極為危險的氣息,他緊張得挺直了背,一動也不敢動。 可出來的卻是只很小的九頭蛇,約莫只有巴掌大,仰頭看了他一眼。 ——兇巴巴地把珠子拖回了自己的洞xue。 ※※※※※※※※※※※※※※※※※※※※ 好了,某條蛇再也霸總不起來了 #希望明天我還活著# 感謝在20200703 23:34:39~20200704 23:59: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fafa、45240525、顧啊顧、賀藍(lán)雪、nanzie.?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丸子很快樂 27瓶;sasa莎拉 20瓶;今天吸沈總了嗎、宇髄天元 10瓶;激動 9瓶;咕咕愧 7瓶;若愚、不要香菜 5瓶;45237097、嗒嗒噠噠、賀藍(lán)雪、朵蜜 2瓶;等風(fēng)來、慌慌、29794893、喬喬、南川柿子谷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