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jīng)放晴，雨后獨特的潮濕氣味伴著下午的陽光，從半開著的窗戶里滑進來，徐緩地頂開窗簾，在地板上留下一道微弱的光。

    我看著懷里陷入熟睡的jiejie，正同我一絲不掛地緊擁。她整個人環(huán)緊著我的腰，頭埋在我的胸口，呼吸之間氣息盡數(shù)噴撒在我肌膚上，溫?zé)彷p盈，卻像是穿透了我的體膚，從胸口滲進心臟——這是讓我安心的佐藥。

    jiejie睡著的時候很乖順，沒有清醒時的跋扈飛揚，也不是工作時的正言厲色，更不似同我一起時的千嬌萬態(tài)，整個人仿佛不設(shè)防的貓，似乎只有這時候?qū)ξ业木鞈俨挪辉倏桃庋诓兀偸菚o意識地靠我很近，再近，直到我們之間沒有半點縫隙。

    事后的相擁而眠是得知jiejie姐結(jié)婚以來，我最安心定志的時刻。不必去設(shè)想那么多的可能性，也不用惶恐她到底那一句承諾是在騙我，更無需猜度這句情話她到底還對誰講過，此時此刻的她，是真正只屬于我的愛人。

    嘆口氣，輕撫上jiejie的頭發(fā)，柔順服帖地匍匐在我手下，我又想起來早上掙扎轉(zhuǎn)醒的時候，那時懷中空空蕩蕩，腦子里是藥物強制的昏沉感，我?guī)缀跏撬查g就意識到了魏鈺給我下藥這件事，當時我的反應(yīng)如同獲悉jiejie的婚訊一樣崩潰。

    電話自然是打不通的，紀勛的電話一并無法接通。外面下著蒙蒙細雨，風(fēng)卻呼嘯著撞擊玻璃，推搡著樹葉嘩啦作響。

    天陰暗地壓下來，從頭頂壓到我的心口。

    拉回客廳的窗簾，連同我的世界一并墜入幽冥。人恐慌到極致時眼淚和顫抖真的是不受控制的生理反應(yīng)，等我回過神來時，手機屏幕已經(jīng)被淚水模糊到看不清，只能朦朧間看清通話記錄里那一連串的猩紅。

    高中時去紀勛家拜訪過，但當時那是老宅，他現(xiàn)在人可能在哪套房子里我一概不知，這些年的斷交是真的徹底把他從我的生活里清理了個干干凈凈。

    我沒有任何辦法，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打給jiejie，一次又一次的聽電話那頭傳來毫無感情的女聲和我說“抱歉”。

    我突然很想笑，魏鈺會覺得對我抱歉嗎？她真的會覺得紀勛這件事該對我懷有歉意嗎？

    以jiejie的性格，我想答案自然是不會。她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她從來都是這樣一個自私到極致的女人。

    我突然就想起了我剛跳級不久的時候，為了更好的趕上進度報了補習(xí)班，晚上有課，回家的時候恰逢淺森市夏季大雨雷電交加，半個城市的電路都遭了殃。我看著癱瘓的交通，腦子里全是jiejie一個人在家的場面，從堵車的出租車上半途下車，一路跑到家里，跑到汗水早就和雨水融為一體，跑到我連自己的呼吸聲都快要和雨聲混淆，跑到肺部仿佛下一刻就要炸開，只能痛苦的喘息。

    沖進jiejie的臥室空無一人，一開我的臥室門就是jiejie蜷縮在床上，抱著我的衣服靠在床角，身邊的無線小臺燈散發(fā)著微不可見的光，看起來電量即將耗盡。她看見我開門的瞬間抬頭和我對視，同時窗外閃電砸下，她側(cè)臉明亮的瞬間似乎掛著淚痕，那一眼里有太多的情感，我還沒來得及消化，jiejie已經(jīng)跌跌撞撞的從床上跑下，撲進我的懷里。

    她確實是哭了，我渾身被雨水灌得冰涼，她埋在我肩頭的淚水卻是溫?zé)岬模麄€人顫抖在我懷中無聲地哭，手臂將我的腰環(huán)得很緊，整個人脆弱得不似以往。

    與此同時臺燈終于消磨掉了最后一點電，整個屋子徹底歸于黑暗。

    我只能慌亂的把jiejie摟的再緊一些，像哄小孩一樣拍拍她的背，一遍又一遍安慰道：“我在，我在呢?！?/br>
    她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能把我抱的更緊。

    洗澡的時候電依然沒來，好在還有些熱水貯存。我進了浴室準備脫衣服，她卻也拉著我的衣角跟著進來了，我哭笑不得的說：“我要洗澡啦?！?/br>
    jiejie剛哭過的聲音還有些發(fā)悶，可能確實是嚇壞了，往日那種對所有事情都漠不關(guān)心的態(tài)度早就煙消云散，悶聲悶氣地懇求：“我和你一起?！?/br>
    聞言我是真的愣住了，臉幾乎是瞬間就燒了起來，明知現(xiàn)在看不清彼此的表情，我依然不自然地移開了臉，磕磕巴巴的說：“咱倆五年級之后就沒一起洗過了，不太好......吧?！?/br>
    誰知下一刻jiejie似乎又要哭起來一樣，我只得趕忙答應(yīng)，脫衣服的時候她依然緊緊抓著我的衣角，一言不發(fā)，我把她手里的衣角抽出來，有些僵直地脫掉我的校服，換上我的大拇指讓她捏著，她這才回過神般，乖乖自己脫光了衣服，即便是在黑暗中，也隱約可見jiejie已經(jīng)開始發(fā)育的曼妙身姿，可我卻不敢看向她。

    ——我問心有愧。

    花灑的水聲和著熱氣，多少讓jiejie情緒安定了下來，我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她突然從后面抱住我，我整個人猶如雷劈，和jiejie坦誠相見已經(jīng)是我的極限，更何況這種情況下突然從后面環(huán)緊我。她胸前的柔軟緊壓著我的后背，頭埋在我的肩頸，呼吸比水更鋪天蓋地的環(huán)繞著我，我?guī)缀跏橇⒖叹推鹆朔磻?yīng)，又羞又驚又恐慌她會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因為她硬了，整個人宕機般僵直住。

    她輕聲，幾乎是乞求般說：“不要再留我一個人了，好嗎？沒有你我一個人真的很怕。”

    這種話她很少說，哪怕是時至今日她也說過只不超叁次，但那種被jiejie需要的?；蟾杏X已經(jīng)刻入我的骨骼。此后的很多年，我都會懷念那個雨夜。

    風(fēng)稍微加大了力道，混雜著海的微潮，宛如浸了水的帛緩緩披在身上，我替jiejie再提了提被角，自己卻被吹的很愜意，連帶著早上的情緒似乎也被吹散在窗外搖曳的香樟中。

    親吻著jiejie的頭頂，雖然明知她早已陷入睡眠聽不到，也依然低聲道：“不要再留我一個人了?！?/br>
    jiejie果然沒有聽見，只是似乎感受到了我的不安，無意識的用額頭蹭了蹭我的胸口。

    我笑，正想摟著jiejie睡個回籠覺，手機卻突然震動。

    赫然跳出紀勛的短信：“現(xiàn)在有時間嗎，我需要和你談一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