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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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會,他們兩個誰都沒有說話。 但這樣的沉默卻并不尷尬。櫻桃安靜地趴在床上,仔細地數(shù)著自己的呼吸。她聽得見客房里空調(diào)吹起的細微風(fēng)聲,感覺得到燈光從她的頭頂籠罩下來,這樣難得的愜意甚至不合時宜地給她帶來一陣久違的放松感,臀上的傷痛好像霎時間變作了一片被風(fēng)吹走的絹布,緩緩地飄向遠處,讓她幾乎想要昏睡過去。 然而她計劃的小憩并沒有實現(xiàn)。 一是因為身后的傷實在還是太疼了——段思睿心狠手黑,她再怎么欺騙自己的感官,也做不到忽視身上的痛楚;二是因為秦肅之突然開始在房間里翻箱倒柜,他不知道是在找著什么東西,乒乒乓乓的聲音一下子打碎了櫻桃想象中沉靜安詳?shù)姆諊?/br> 從即將睡著的狀態(tài)驚醒時,人會無意識地抽動四肢,同時心跳加劇,血液循環(huán)加快。這樣的滋味并不好受,櫻桃忍著心悸往秦肅之那邊瞟了一眼,見那個高個男人正盤膝坐在地上,對著醫(yī)藥箱仔仔細細地不知道研究著什么,只留給她一個剪著烏黑短發(fā)的腦瓜頂,就悄悄嘆了口氣。 她一時間也沒有想通自己究竟為什么嘆氣,但這樣小小的一聲卻讓秦肅之聽到了。他立刻抬頭看過來一眼: “你怎么了?” 他的話音里是藏不住的在意和關(guān)心:“身上疼是不是?你別急,我看看這幾個傷藥都是什么用處,等弄明白了就給你上藥,你先忍一忍。” 他用這樣的口氣說話時,就是幼兒園老師,也絕不會比他更親切,更和藹,更溫柔了。 櫻桃就非常小聲地笑了笑。她瞥一眼秦肅之手里的瓶瓶罐罐,低聲咳嗽一下,老練地開口給他總結(jié)要點: “那個白色包裝的是噴劑,最好是受傷后一小時內(nèi)噴,體感比較涼,鎮(zhèn)痛效果好一點;淺綠色的那個打開是透明的軟膏,是消腫化瘀的;你左手上那個紅玻璃瓶里的一般是前兩個藥沒用處了才會用的,一般是睡一覺起來……” 秦肅之聽著她的話,手忙腳亂撈起噴劑和軟膏,他想了想,又把紅玻璃瓶也放到床頭柜上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這才左手一支噴劑,右手一支軟膏地走向了櫻桃。他有點惱羞成怒,又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行了行了,就你會,我不認字嗎?” 櫻桃琢磨不出他這是不樂意了,還是只是語言上習(xí)慣性地打趣,為求穩(wěn)妥,也幾乎是自保的本能在驅(qū)使,她低了低頭:“……對不起。” 秦肅之走到她身邊坐下,輕輕挑起她身后的毛巾放到一邊,接著打開白色噴劑的蓋子,將噴口對準(zhǔn)她遍布腫痕的身后,按下了噴頭。 細密而冰涼的噴霧一團一團落在櫻桃的身后,秦肅之怕她疼得亂動,左手輕輕按著她的腰,嘴里說:“要我說,你這個有事沒事就道歉的毛病得改改。我剛才哪句話說你了,用得著你這么低叁下四的道歉,嗯?” 這款噴劑噴在身上,只會讓人覺得冷,卻并不會太痛。櫻桃感覺到身后的疼痛逐漸轉(zhuǎn)變成麻木的冰冷,這讓她覺得好過了不少,原本已經(jīng)松懈下來的大腦終于開始有了要運轉(zhuǎn)的跡象。她一遍遍在腦海里回憶著進入客房后秦肅之說過的幾句話,男人的神態(tài),語氣和語調(diào)都被她顛來倒去做足了閱讀理解,這才輕聲道: “對不起,我——”她頓了頓,“我說習(xí)慣了……” 秦肅之右手持著噴劑緩緩向下,給她紅丨腫不丨堪的大腿也噴上噴劑,聽見她細聲細氣說出這么一句話,一時心里只剩下了心疼。 “你……”他問,“你總被人這么……?” “總被人這么打嗎?”櫻桃?guī)退a上他沒說出口的后半句。她想了想,自己回答道,“也不總是的。平時我都跟在蕭總身邊,蕭總他沒這么……”她找不出什么合適的形容詞,“……沒這么不講道理。不過段總一直都不太喜歡我,所以才……” 雖然她的話語在極力地美化修飾著她的經(jīng)歷,秦肅之還是聽出來,櫻桃是在隱晦地回答“是的,我的生活就是如你所見的不好過”。 秦肅之機械地給她噴著噴霧,連旁敲側(cè)擊問出點什么的心思都歇了。 算了吧——他想。算了吧,她已經(jīng)夠難了。 櫻桃盯著自己面前那一小塊潔白的床單,有些發(fā)愣。她沒等來預(yù)料之中的發(fā)問,因此只好自己把話題繼續(xù)下去: “你一點都不好奇蕭總是誰嗎?” 秦肅之:“實不相瞞,我秦某人無所事事多年,雖然名下也掛著幾個爹媽的公司,但這些這總那總的,實在是一個也不認識。不過我們這些二代,誰還不是個總???”他把手里的噴劑遞給櫻桃,讓她自己順便處理一下胸前的傷,又問:“用我扶你起來嗎?” 櫻桃小聲說不用,自己撐著床墊,慢慢地跪直身子。秦肅之禮貌地移開目光,撿起床上的淺綠包裝的軟膏,認認真真讀起外殼上的使用說明來。 櫻桃舉起噴劑對準(zhǔn)身前的傷處,輕輕地噴了幾下,忽然聽見秦肅之問: “你平時總跟在那個蕭總身邊,那你今天要是真的被我睡了,你的蕭總不會生氣嗎?” 櫻桃一舉一動都會牽扯到身上的傷痛,她緊抿著嘴唇給自己噴完藥,之后那個白色的噴劑瓶幾乎是從她汗涔涔的手里滑了出去。秦肅之見狀,連忙扶住她緩緩趴回枕頭上,聽見櫻桃吸著氣道: “蕭總他養(yǎng)了我這么久,總要讓我有些作用才行啊?!彼檬种妇咀∶媲暗拇矄?,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他手里有那么多女人,但他最看重我,你知道嗎?……他說我是最好的那個。” 秦肅之一時默然。別的不說,單論外表,櫻桃的樣貌和體型的確都是萬里挑一,那種天然去雕飾的美感實在是過于吸引人了。蕭馳的評價也許一點都沒錯:她就是最好的那個。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擰開手里軟膏上的蓋子,在掌心擠出透明的膏體,再把手掌輕輕覆蓋在櫻桃的身后?!拔医o你揉一下腫塊,但一會肯定會有點疼,你忍一忍,行嗎?”他問。 櫻桃調(diào)整著呼吸,把面前的床單攥得更緊:“……我忍得住?!彼f。 幾下巴掌就能被揍哭的小姑娘說這種話,秦肅之只當(dāng)她是在逞強。他手上盡可能地放輕了動作給她按揉著腫塊,果不其然下一秒小姑娘就跟著哆嗦起來,身下的床單立刻被她揪皺了一大片。她身后腫痕遍布,青紫發(fā)硬的腫塊不碰都疼,肯定不是那么好揉開的,櫻桃嘶了半天的氣,最后還是沒忍住,“嗚”地一聲哭了。 她的兩條小腿要蹬不蹬的,才翹起來就又扯到傷處,小姑娘的哭聲轉(zhuǎn)眼就拔高,她一邊哭一邊躲,硬是把秦肅之之前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那點色心又挑了起來。 秦肅之又好氣又好笑,也不知道之前信誓旦旦說她忍得住的是哪位,他只能頭疼地瞪一眼自己胯丨下的老二,暫時撒開放在櫻桃身后的手,自己往床沿邊挪了挪,側(cè)著身子調(diào)整著坐姿。 他把左腿盤在床上,右腳撐住地,隨后伸長手臂一撈,把櫻桃撈進了自己懷里。他拽過枕頭搭在自己曲起的左腿上,這才示意小姑娘重新趴下。 櫻桃一邊抹眼淚,一邊順從地再次趴伏下去。這姿勢她不陌生,蕭馳有時候在床邊就是這么揍她的。但秦肅之好像并不是要揍她,他用右腿緊緊壓住了她懸空垂出一小半的雙腿,左手則按住她的腰,緊接著右手帶著令人生怖的透明藥膏再一次揉上她的身后。 這一次秦肅之杜絕了她一切亂動的可能。櫻桃渾身上下從頭發(fā)絲到腳趾都在拼命拒絕他這簡直是酷刑的好意,但秦肅之是一個身強力壯的年輕男人,他如果打定主意不想讓她再有任何動作的話,她根本一點辦法也沒有。 疼痛帶來的掙扎和哭泣都來自于本能,櫻桃不能也不想對抗。她先是嗚嗚咽咽地小聲哭了半天,最后終于選擇與自己的本能和解。掙扎這條路已經(jīng)被秦肅之堵死了,于是她干脆自暴自棄地在男人的鉗制下放聲大哭,期間她用盡了自己掌握的一切刻薄詞匯大罵了段思睿一頓——后來櫻桃回想起這時,總疑心自己可能也順帶罵了秦肅之好幾句。不過這天的事情秦肅之很少再同她提起,因此她這點不知是否錯亂的記憶就也沒辦法得到證實。 溫香軟玉在懷,秦肅之幾乎是在腦子里循環(huán)播放大悲咒,才能讓自己勉強裝一會柳下惠的相。他恨不得掏兩團棉花塞在耳朵里堵住小姑娘沒完沒了的可憐哭聲,好不容易才把腫塊給她盡量揉開了,他硬是跟著出了一身的汗。 不過這會他也顧不上哄人了。秦肅之幾步躥進了浴室,“砰”地一把關(guān)上門,可算讓他蓄勢待發(fā)的老二和右手姑娘談了場久違的戀愛。 隔著門板他好像都還能聽見櫻桃嚶嚶的哭聲,小姑娘身上的觸感也似乎還都停留在他的手上。秦肅之就著這種奇異的感覺稀里糊涂地釋放出來,終于確信他自己的確是個變丨態(tài)。 你還是人嗎?他罵自己,人家小姑娘這樣慘,你卻對她產(chǎn)生了這樣的想法,你還是人嗎? 秦肅之神情恍惚地收拾干凈自己,游魂一樣擰開浴室的門飄出來,意外地發(fā)現(xiàn)櫻桃趴在床上,居然已經(jīng)昏睡過去了。 床頭暖黃的燈光鋪在她的身體上,眼前的場景仿佛是一副古老而神圣的油畫。原本那些痕跡在這樣的燈光的沐浴下,好像也并不再帶有色丨情的意味,只是讓人感到更加憐惜和心痛。 秦肅之就這么靜靜地站在一旁看了她一會,過了許久,他表情復(fù)雜地嘆出一口氣。 不做人就不做人吧。他一邊想著,一邊關(guān)上床頭燈,抖開一條毯子給小姑娘輕輕蓋上,自己則蜷起身子,在旁邊沙發(fā)上將就著睡了。 櫻桃身前身后都是傷,別說翻身,就連動都動不了,因此這一晚上睡得極不安穩(wěn),醒了能有七八次。秦肅之的長手長腳辛苦地擠在沙發(fā)上,睡姿也很委屈,櫻桃這邊稍微有些風(fēng)吹草動,他便要跟著醒上一回。 櫻桃傷得重,總還能再昏睡過去,秦肅之被這樣吵醒幾回,卻是徹底睡不著了。 但這一晚上事情太多,他也是精力耗盡,腦子里什么正事也盤算不下去,只好睜著眼干瞪著天花板發(fā)呆,直到手腕上的電子手表輕輕地振動了一下,才把他喚回了神。 秦肅之低下頭看向手表,發(fā)現(xiàn)居然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小時。電子表盤上顯出一個小小的未讀消息提示的紅色光點,他伸手戳開光標(biāo),一個小小的對話框就浮在了手表上方,上面寫著: 怎么樣? 是應(yīng)云潛的消息。 秦肅之揉了揉眉心,他向外看一眼天色,窗簾縫隙里投進一點點清晨的光線,天就快要亮了。他點出虛擬鍵盤搭在膝上,飛快地給應(yīng)云潛回信: 過兩個小時給我打電話。 應(yīng)云潛回了他個“好”。 對話框和虛擬鍵盤慢慢消散在空氣里,秦肅之無意識地敲打著表盤,計算起時間。眼下六點剛過,櫻桃才睡了不到四個小時,這根本不夠她休息??删退闼茉谶@里睡到中午,等自己一離開,還不知道等待著她的會是什么。 除非—— 除非他把她帶走。 這可行嗎? 但無論可不可行,這都值得一試。 秦肅之再次點出虛擬鍵盤,很快打出了一串字。這次他沒有急著發(fā)送,而是對著這短短兩行字刪改了幾遍,他反復(fù)在心里默念文本,確認挑不出什么毛病了,才發(fā)送給段思睿: 段少,小弟沉迷美色,一時很想帶美人去敝公司體驗一下辦公室play。請問貴園能把姑娘帶出門嗎? 段思睿的消息很快回了過來: 可以。伊甸園的小姐可被貴賓帶出,不過七天之內(nèi)必須由同一位貴客陪送回來。秦少,祝玩得開心。 秦肅之盯著這條消息,仔仔細細讀了又讀。 段思睿的意思是,他可以把櫻桃?guī)ё?,甚至帶走的時候不用走任何手續(xù),但這個行為并不會改變櫻桃的歸屬權(quán),她依然還是伊甸園的一員。而且七天之內(nèi),他還得把親手把她送回這個狼窩。 但無論如何,這幾天總能讓櫻桃得到一點喘息的時間。他不能就這么把她扔在這里不管了——不管這女孩到底是小白兔還是小狐貍,他都做不出把她推回火坑的事情。 至少應(yīng)該讓她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與她同年齡的女孩子都在上學(xué),她每天的煩惱應(yīng)當(dāng)是怎么做也做不出的數(shù)學(xué)題,和不知道該怎么悄悄送給校草的情書,而不應(yīng)該是如何應(yīng)對段思睿之流的虐丨待,如何在聲丨色場所與別人虛與委蛇。 遲到的困意終于漸漸襲來,秦肅之向后靠了靠,慢慢瞇起眼睛,想小小地打個盹。但他不過感覺自己才剛剛睡著,手腕上的電子表就又嗡嗡響了起來,他只好皺著眉睜眼去看,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八點,應(yīng)云潛這廝準(zhǔn)時地給他打了電話。 秦肅之盯著表盤看了半天,沒有消散的睡意和缺覺導(dǎo)致的頭痛一起找上門來,他一時竟反應(yīng)不過來要去接電話。 但這持續(xù)的振動聲很快把櫻桃吵醒了。她睜著惺忪睡眼扭頭看過來,才睡醒的嗓音里帶著nongnong的倦意: “秦先生,你的電話在響?!?/br> 秦肅之忍著頭疼,遲鈍地點擊一下表盤:“喂,云潛?!?/br> 他沒有戴上耳機,應(yīng)云潛的聲音清晰地傳了出來,在客房里回響: “肅之,你還在星河宮嗎?” 秦肅之一只手按著眉心,強迫自己集中精神。他的臉色是十足的倦怠,但話語里卻已經(jīng)適時地帶上了一點炫耀之意:“段思睿帶我來了伊甸園。怎么樣,你沒這運氣吧?” 應(yīng)云潛:“那你這一晚上是——” 秦肅之哈哈大笑:“鏖戰(zhàn)整夜,好不快活!” 應(yīng)云潛配合地吹捧:“那你可真是寶刀未老,了不起了不起。”他轉(zhuǎn)而說起閑話,“我就想問問,你現(xiàn)在在哪。我本來還想翹班出來跟你吃個午飯,不過看你這一晚幾度春風(fēng),如今美人在側(cè),怕是未必還想讓我侍寢啊陛下?!?/br> 秦肅之嬉皮笑臉道:“愛妃你不要吃醋。朕最近雖然有了新寵,但對你的愛是不會變的——我問過段思睿了,我能把人家的姑娘帶出來玩幾天。你趕緊訂好飯店發(fā)我地址,我中午帶美人過去給愛妃認識認識?!?/br> 他同應(yīng)云潛的談話并沒避著人,櫻桃聽出來秦肅之這是準(zhǔn)備帶她出去,眼睛立刻瞪得溜圓。她還想說什么,卻見秦肅之轉(zhuǎn)頭看她一眼,目光里十足的安撫之意,心里便踏實下來,老老實實裹著毯子縮回了原處。 秦肅之又和應(yīng)云潛插科打諢幾句,掛掉了通訊。他見櫻桃已經(jīng)清醒,便走過去掀起她的毯子,看了看她身后的傷勢。夜里那些腫塊看著可怖,到今早倒還消下去不少,只是顏色卻沒見淺,本來紅的地方泛成紫,紫的位置變成青,還是一整塊抽象畫,讓人看著就心疼。 秦肅之拿過床頭的紅玻璃瓶,倒出些冰涼的藥液,仔仔細細給小姑娘身后再抹上一遍藥。櫻桃身上還是疼,但總算比夜里強了那么一點,便只在疼得厲害的時候細細地哼哼上兩聲。秦肅之給她上完藥,繞到她面前去看了一眼,見她通紅的眼睛里還是含了兩包淚,覺得她這樣子簡直又可憐又好笑: “哎,你能不這樣嗎,好像我是個絕世大壞人似的?!?/br> 他俯下身對著小姑娘,拿袖口給她擦了擦眼淚: “好了,不哭了啊,哥哥今天帶你出門玩去,高興不?” 櫻桃抽了兩下鼻子。她雖然是在哭,腦子反應(yīng)卻飛快,立刻接道:“你是要見那個云潛……?” 秦肅之說:“對,那個云潛哥哥好有錢的,但是特別摳門。不過他特別喜歡漂亮小姑娘,你一會見到他,一定要記得敲他一筆,省得和他吃飯總是我掏錢?!?/br> 他表情輕松,話里帶笑,似乎真的只是要去見個老朋友。櫻桃見狀,便也放下了心里那點莫名的不安。她仰頭看著秦肅之,朝他笑了笑: “我都聽你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