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課，梅朵俯身裝琴，腳踝微痛，回頭。

    顧京笙單手壓在臂彎，遞過來一本曲譜，聲音懶洋洋的，“幫我?guī)Ыo梅時與?！?/br>
    聽見他的名字，梅朵心顫了顫，睫毛撲動，沒有立接。

    細微的神情半點沒逃過顧京笙犀利的眼，自從上次梅朵回答“他有女朋友”，顧京笙就知道這丫頭對梅時與的心思不簡單。

    于是悠悠道，“聽說他月底要去美國參加全球大學(xué)校長峰會，托他順便帶本我的曲譜給他老師?！?/br>
    梅朵想到那次她在梅時與車里，他接的電話，所以轉(zhuǎn)看顧京笙時，眼里多了其他情緒。

    顧京笙仿佛看穿她一般，隨口一說般適時激她，“那舉辦學(xué)校好像離他女朋友的學(xué)校不遠?！?/br>
    *

    梅朵極其矛盾，很想見，且需要見，但更怕自己仍無新意。

    握著顧京笙托帶的書，在行政樓邊梅時與的車附近徘徊許久，仰望樓頂——校長辦公室的所在。

    上面應(yīng)該有個露天陽臺，周遭種了好些不知名的垂條綠植。從樓下看，只望得見一片郁郁青青，靜靜披灑，偶爾有花枝隱約，風(fēng)致美好地掩映一切，徒增向往。

    正在辦公室里辦公的梅時與，聽到電話，放下工作，接起，“顧老師?！?/br>
    “書收到了？”

    “嗯？什么書？”

    “我今天讓那丫頭帶給你了。”

    梅時與手握著筆微蜷，“她沒來找我?！?/br>
    “早該到學(xué)校了，反正那本書我只有一本，那丫頭是你帶給我的，她要是弄丟了書，得你負責(zé)。”

    無理取鬧的話，鬧得梅時與心頭無由發(fā)熱，輕笑，顛倒了筆，杵在文件上，“我待會就問問她……”

    忽然，他聽著電話起身，出了辦公室，推開曲形路另一邊的玻璃門，走過潔凈平整的露天陽臺，在綠植前站定，一手插在褲子口袋里，透過枝條的縫隙看自己的車位。

    漫漫一瞧，車子不遠也不近處有個小步彷徨的身影，孤獨、安靜。那張臉卻近如咫尺，對他說，“感謝國家，也感謝你?！?/br>
    一種被需要、被依賴的柔和感覺，讓他的心輕輕鼓動。

    耳邊顧京笙仍在不停絮叨，“那丫頭最近精神不對……我看都快抑郁了……我覺著我跟她投緣，她倒跟我不親……”

    上次在午餐會上公然偷拍，被逮個正著，從此她再沒出現(xiàn)過。梅時與第一次見人的臉紅成那樣，一聲嘆息，“我看到她了。”

    顧京笙二話不說掛了電話。

    梅時與低頭推著手機屏幕，調(diào)出梅朵的號碼，撥出。

    望著樓下等接通。

    那人突然止步，一動不動。

    梅時與也耐心陪她耗著。

    快掛斷時，梅朵才舍了那股難得的心動享受，接通，心怦通通的，“……校長?！?/br>
    “嗯，顧老師說讓你帶書給我?！?/br>
    “嗯，是?！?/br>
    “那本書顧老師說很重要，不能丟，我現(xiàn)在在辦公室?！?/br>
    梅朵在樓底猛地抬頭，明明陽臺很寬敞，梅時與還是別臉躲了一下，然后抬腳走開。

    行政樓梅朵值班過很多次，但到校長辦公室卻是頭回。

    門開著，里面不乏雅致文氣，也特別莊重氣派，讓人油然生敬，欽佩坐鎮(zhèn)在屋子的人。

    辦公桌上文件攤著，梅時與坐在沙發(fā)上，慢條斯理地掇弄茶幾上的茶具，好像在專門等她。

    梅朵自然而然地駐足，再見的喜悅、忐忑、緊張交雜，心跳亂了頻率，垂著的手微微一撇，摸住門框，悄悄把他打量，無袖V領(lǐng)馬甲換成了針織毛衣，好像還打了領(lǐng)帶，深藍色的。

    他向來是一回有一回的樣子，每回出現(xiàn)都衣衫齊楚到極致。

    門口的人影入余光，梅時與看向她。

    四目相對，梅朵像被燙到，慌亂瑟縮得明顯。

    梅時與未露聲色，招手讓她過去，待走近，示意她坐下。

    梅朵在單人沙發(fā)上落座，恍惚難安，把書放在茶幾上，“這是顧老師的書?！?/br>
    梅時與頷首，輕鏗，一杯茶擱在曲譜旁邊，“朵朵，我們談?wù)??！?/br>
    在淡淡的茶香里，梅朵神經(jīng)緊繃。

    梅時與抬眼看進女孩微微濕紅的眼，剎那間，心緒猛然沉沉，話都哽住。

    梅朵攥起放在膝上的手，抿抿唇，主動開口，“你要在美國待幾天？”

    那雙泛紅的眼睛反過來逼視他，脆弱又依然固執(zhí)。

    “七天?！泵窌r與不自覺順了她的話答。

    “叁天完不了么？”梅朵聲音低輕，但焦慮急切，像稚氣的哀求。

    “那丫頭最近精神不對……我看都快抑郁了……”她的失態(tài)錯亂不擇言，梅時與眼見如斯，才感知到顧京笙話的沉重迫人。

    對這個孩子他總有那么多不忍和縱容，所有的話壓回心底，只道，“行程是根據(jù)那邊活動安排的?！?/br>
    不經(jīng)大腦的話，梅朵反應(yīng)過來已然后悔，梅時與的回答讓失落悵然更多，再無勇氣追問容嫣，明明她有這個資格。

    沒有轉(zhuǎn)圜，她也明白再說無益。

    送走梅朵，梅時與在辦公桌前站了會兒，看著電話想了想，拿起話筒，撥通了校長室的電話。

    “通知新聞中心，月底出席校長峰會，新聞中心除了一位老師，還安排一名學(xué)生記者。嗯，人選他們定。以后學(xué)校有這類會議活動都照此?！?/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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