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第44章 四朵霸王花 燕寒時連夜去了城西營地。 雖身邊帶著醫(yī)工, 可到底也讓人放心不下,武威連連勸阻,可也無濟于事。 黑虎營眾人對燕寒時來說, 并不只是普通的兵士,亦不是單純的屬下,無數(shù)個日夜他們并肩作戰(zhàn),亦是他們站在燕寒時的身后,與他一起一步步壯大, 直至現(xiàn)在這般。 得知疫病蔓延, 燕寒時心中并不好受。 可他也知曉, 他還是燕國的大王, 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只道了句“孤自有分曉”便駕馬離開。 李嬌注視著他離開的背影,久久沒能回過神來,思緒一片紛亂。 自燕寒時決定要去黑虎營, 她的心中本就因那只有一面之緣的立冬而生出的擔憂,便越發(fā)濃烈。 “公主莫要擔憂,大王身邊跟著醫(yī)工, 定不會有事的?!蔽渫馈?/br> “嗯?!崩顙呻y得沒有反駁, 只是又抬頭看了一眼。烏云仍舊滾滾, 在天幕罩下大片的陰影,冷風呼呼的吹起,迎面是冰涼的雨絲, “回去吧?!?/br> 回到金鳳殿,李嬌并未休息,而是喚了從李國帶來的醫(yī)工,“近日城中諸事, 相信醫(yī)工應有所耳聞。” “稟公主,臣卻有耳聞。” 李嬌點頭,翻找著面前的書籍,忽而道:“若我沒記錯,十年之前,李國都城共京也曾爆發(fā)過一次疫病,當時我年齡尚小,卻記得清楚。那場疫病損傷巨大,城中亦有不少百姓因此家破人亡,國君也因這場疫病,險些被動搖了統(tǒng)治,若不是后來有醫(yī)者研制了藥方,恐李國難逃此難?!?/br> “公主大義!臣亦記得,公主雖年齡尚小,卻在此間將宮中的珠寶錢財都捐了出來,亦是因為公主此舉,李國才能很快度過此次的危機!”醫(yī)工跪下,想起那時,心中還止不住嘆息。 死了不少的人啊!怎不讓人痛惜! “與醫(yī)工相比,這不算什么,”她低眸,指尖指向書籍上記載的一行小字,道:“當年疫病,因我阿娘身體不好,我也一直關注著,當時的藥方我亦記錄在上面,只是不知燕國這場疫病,與當年的可有相似之處?” 醫(yī)工接過李嬌手中的書籍,細細看完,這才道:“臣不瞞公主,醫(yī)者仁心,臣雖與公主一同來燕,可是聽聞疫病橫發(fā),亦想去救治病者,可因臣是以公主隨侍之名,在燕王庭并無職位,便一直未能前去,”他重嘆一口氣,“只是聽說乃是徒勞,治病在于望、聞、問、切!臣連病者脈象都未切,不敢妄下論斷!” 醫(yī)工名韋溪,今年已三十又四,從醫(yī)卻有數(shù)十年。他生在小村,父親亦是醫(yī)者,耳濡目染,加之村中大都是窮苦之人,無錢看病,他們一家心地善良便甚少收錢,見慣了大病小病,醫(yī)術便越發(fā)精通。 后來家中窮困,他便入了宮中。當年那場疫病,他的家中亦未能幸免,雖疫病治好,可是家中糧食全無,窮困潦倒,幸得大公主李嬌救助,一家人這才熬了過來。 不止他們一家,村中數(shù)十戶人家,皆因她的舉手之勞,而活了下來。 是以,他心中一直感念李嬌的恩情,聽她她要入燕國,便主動請求以近侍之名,跟隨她左右。 韋溪道:“臣在燕王庭數(shù)日,發(fā)現(xiàn)燕國雖有醫(yī)者,卻大都是巫醫(yī),只卜算之術精通,但于治病救人一事,”他抬起頭,目光堅定,“不如臣。” 李嬌笑了,“您有此言,我便放心了,”她差人將武威喚了進來,目光看向韋溪,道:“武大人,此人名韋溪,是我身邊的醫(yī)工,醫(yī)術頗是精湛,勞煩您送他去城西營地,或許可治疫病?!?/br> 武威道:“屬下領命!” 韋溪亦道:“臣謝公主?!?/br> 待人都離開,映月上前,細聲道:“您今日也累了一日,早早上塌歇息吧?!彼自诶顙傻纳韨龋脻衽敛林氖种?。 公主的手指白又細,握在手中小小一個,且皮膚滑膩,讓她每每碰上都不忍用力,生怕劃傷了、捏重了。 視線掃過她的手腕,映月的神色一頓,細看了許久,這才問道:“公主,您腕上這傷是如何弄的?都紅了?!彼奶蹣O了,連忙拿出藥膏來。 李嬌早已在她拿藥膏的期間,將袖口往下掩了掩,“無事,又不是傷口,只不過碰到了而已,我可沒那么嬌氣,”她見映月的目光并不相信,只板起臉來,“真無事!” “可…....可公主以前不這樣的啊,”映月小聲道。 她還是覺得應該抹上藥膏,往常只一點小劃痕,李嬌都疼的直呼氣,非要尤夫人給吹吹。后來大些,李嬌雖在人前端莊,但是在尤夫人,還有她們這些從小跟在身邊的宮娥面前,亦是嬌滴滴的。 怎的今日,那么一長道紅痕,公主倒是遮遮掩掩起來了? “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瞧著映月的眼神,李嬌便一陣氣悶,“笨丫頭!” 不想再讓映月問下去,因為李嬌實在是不好開口,只道:“你去將紙張拿來,我今夜無睡意,燕國近日發(fā)生的事情,李國肯定也有耳聞,我該給阿娘報聲平安,免得她在宮中擔心。” “……唔,是!” 見映月不再詢問,她這才松了口氣,只是臉頰卻莫名紅了起來,伸手一碰還是熱的,氣的她輕拍了幾下,反應過來這動作太傻后,又連忙放下手。 用目光掃了眼殿中的宮人,見她們果然目露震驚的望著她,“莫要看我!” 她甩袖進內殿。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這腕上的紅痕,是那莽夫給碰的!這、這讓她如何啟齒? 今夜在他房中,被他突然握住手,哪知他的手中盡是厚繭,竟將她的手腕都給磨紅了!應該是她掙扎著甩開他的手時,無意碰到的,但是…若不是他忽然發(fā)瘋來碰她,她怎會劃傷? 可是,這有什么難以啟齒的?若是不喜,回房后便該好好擦洗一番,可是她的下意識竟然是隱瞞…… 李嬌坐在案桌后,單手拖著腮,臉頰高高鼓起,看著像在生悶氣,可又不像。 “公主,紙來了。” 李嬌回過神來,抬頭看一眼映月,道:“你覺得燕王丑不丑?” 不等映月回話,一旁的桂香立時開口,“丑?大王怎會丑!公主,大王還不曾是大王時,容貌便已是燕國最俊美的男子了,且大王的力氣也是最大的,就連武藝,奴敢說,九州中,無人能比的過咱們大王!” 桂香頗是驕傲的拍拍胸脯。 “你這人,他如此好?” “自然,公主您有所不知,若不是因為大巫說的什么命格,大王如今定會是燕國貴女們首選的夫婿,”桂香嘆口氣,“公主,奴小時,村中便有巫人說奴命格不好,養(yǎng)不活,若是一直養(yǎng)在家中,定會拖累家人,于是他們將奴丟棄,可是您看看奴,奴力氣大,人也算機靈,活的好好的,反倒是奴的家人,因為洪水,再也沒了消息?!?/br> 桂香平日里都是笑嘻嘻的,這一次倒是染上了愁緒,誰的心中都有一道傷,她也不例外。 她渴望家人之愛,也怨恨過他們...為何要聽信巫人所言,她是他們親生的孩子,竟也如此狠心嗎? “好了,知道大王是最好的人了,怎么還哭上了?”李嬌看她一眼,“明日便多要上份桂花糕,賞給你?!?/br> 一聽此言,桂香立馬笑了起來,伸手用力擦了把雙眼,大呼道:“謝公主!”她朝著映月快眨了幾下雙眼。 桂月無奈一笑,亦道:“奴也覺得,大王好看極了,”頓了下,又補充道:“奴每每單獨面對大王,總覺心中害怕,見大王在旁人面前,更是威懾十足,可唯有在公主面前…像您從前養(yǎng)的大狗。” 她掩唇一笑,而后便與桂香一起,被李嬌趕了出去。 殿中安靜下去,李嬌本想提筆寫字,可方才映月與桂香所言都涌了出來。 “像個大狗...…”她嘟囔一句,“還真是。” 呆了許久,她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將男人從腦海中甩出去,這才提筆寫字。 幾日之前,尤夫人的信到她手中。 信中說她在李國一切安好,因李嬌離開之前,特意囑咐舅舅們多加照顧阿娘,還將身邊精銳都留在了李國,因她到燕的緣故,國君勢必也不會為難尤夫人。 又說那日李嬌強行逼灌藥物的原因,沈柔的臉上留下了傷疤,是她自己有手將疙瘩撓出了血來,這才如何也消不下去。又因李琉璃去了西姜,心中郁郁,身體便消減下去,有心要為難尤夫人,也無力去做。 只是眼見著信,還是不相信,尤夫人一向報喜不報憂。 李嬌先是提筆,言她在燕國一切安好,勿念。又另起筆一封,送往尤府尤丹青的手中。 靜默半晌,她又提筆加了幾句。 “當年,阿娘生產之際,一切安好,卻突生變故,誕下死胎,舅舅可知,這當中是否另有隱情?” 第45章 五朵霸王花 夜幕黑沉, 烏云罩住夜空,雨勢漸小,仍帶著涼意。 芳華宮。 “太后今日身子不舒服, 早早喝了藥便休息了,這里有我守著,你們回去吧。”阿雅站在宮外吩咐道。 宮人依言退了下去。 道旁的草叢忽然大動幾下,阿雅與寺人盛對視一眼,提步走上前去, 見只是只野貓, 搖了搖頭。 “太后, 您休息吧, 奴就在外看著呢。” 房內燃著燭火,姒太后斜躺在小塌上,雨天陰濕,她的身上蓋了層薄被, 卻仍覺不到暖意,“你方才所言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br> 房中的宮人皆被打發(fā)了出去,只余大巫與姒太后兩人。他穿一身黑色的披風, 整張面容都隱藏在黑暗之下, 身量雖高卻已佝僂, 想來也有四十余歲了,只出口沙啞,像是行將遲暮的老人。 “大王子乃是孤煞之身, 又因身居王位卻行暴虐之事,這次本就是巫神降怒,應是大兇,可臣卜算了數(shù)次, 竟都是化險為夷的吉兆 …” 姒太后滿臉怒容,“這怎可能?這庶子怎會有如此好運!那個賤人懷他之時,老燕王便時常去她宮中,當時只怪我不夠狠心,應連那庶子一同殺死!” 她到底身子骨虛弱,只大喊了幾句便氣喘噓噓,扶著胸膛大口的吐息。 “我真應將他掐死,也免得我兒雙腿殘疾,再不能站起!都是我這個不中用的母親!” 大巫見她如此,上前一步又猛然停住,耳邊是姒太后低低的嗚咽聲,聽的他唇齒間滿含苦澀,“太后莫要說這樣的話,二王子他是心甘情愿,以此能換來你們母子的平安…” “平安,”姒太后抬眸,笑了幾聲,”難道連你也覺得我做錯了嗎?我就該在這宮中茍延殘喘的活著,眼睜睜的看著奪了我兒一切的兇手逍遙自在,做他的大王?” 大巫連忙跪在地上,“臣一直站在太后身邊,”頓了下,稍稍仰頭,“臣為太后,死亦足矣!” 窗外忽現(xiàn)一聲驚雷,雨滴嘩啦砸在地上,燭火因大風搖晃幾下,照在大巫的臉上。 雖看不到他的上半臉,但是露出的五官盡顯疲態(tài),宛若枯木敗枝般。 饒是見過許多次,姒太后仍被眼前人的樣子嚇得后仰一下,“我知你是真心為我好?!?/br> 大巫早已經低下頭去,掩了掩胸襟,這才低聲道:“太后不必道謝,是臣心甘情愿?!?/br> 他張了張嘴,壓低聲音道:“太后放心,大王子本就是兇煞之身,這次疫病是為懲罰,燕國也會因他而受災…” “不,我不要你這么說?!辨μ筝p笑一聲,“這次,我要讓他將屬于我兒的一切都還給昭兒!我要讓他被燕人厭棄!” - 韋溪去了城西營地三日之久,卻還是一無進展。 燕國與李國所處地形氣候皆有很大的差異,病癥的表現(xiàn)也有所不同。 他不敢貿然用藥。 板上的少年渾身燒的通紅,起初嘴邊還喃喃有詞,現(xiàn)下已經失去了意識。 韋溪只得將放冰的帕子搭在他的額頭上,先用外物給他降溫,免得人還未好便已被高溫燒傻。 “韋醫(yī)工,阿嚴還有救嗎?”另一塊板上與阿嚴相鄰的立冬道。 “稍安勿躁,”韋溪目不轉睛的盯著阿嚴的反應,“他昨日還未如此,怎么現(xiàn)下燒的如此厲害?” 在這屋子中的都是疫病最嚴重的。亦是他們與城外的村落有聯(lián)系,這才將疫病傳染至整個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