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彌睡得不太安穩(wěn)，蜷縮在楚驀驍懷里亂撲騰了幾下，就像溺水時本能的掙扎。

    然后她驚醒了，直直坐起來，錯愕迷茫地睜著眼環(huán)顧這間漆黑的臥室。

    楚驀驍按開床頭臺燈，調(diào)節(jié)的是光線最柔和暗沉的模式。小傻子很怕黑，每次做噩夢驚醒，只有開燈才能緩解她的驚慌。

    “要不要喝水？”他溫和地問，嗓音有點沙啞。

    溫彌遲緩地點頭。

    楚驀驍起身去給她倒水，然而人還沒完全離開床，就被她從身后緊緊抱住。她的身體又軟又燙地緊貼著他的背脊，勾起他的燥欲。

    她今晚是做了什么噩夢，驚恐成這副模樣。

    “小彌？”楚驀驍轉(zhuǎn)過身，耐心給她撥弄被冷汗黏在額前的碎發(fā)：“沒事了，夢都是假的?！?/br>
    溫彌執(zhí)著地搖頭，眼眸里濕漉漉的：“明明是真的。你騙人?！?/br>
    “那你夢到什么了？”楚驀驍把她摟到懷里，輕拍安撫著她的后背。

    “我夢到他們都不要我了……”溫彌吸著鼻子，抽噎著說：“這明明就是真的?！?/br>
    十二年前，溫彌成了楚家的童養(yǎng)媳………其中淵源，還得從楚驀驍?shù)母赣H說起。

    楚父是生物科學(xué)界的一位奇才，卻偏偏離經(jīng)叛道，不走正規(guī)的科研道路，每天閉關(guān)在實驗室摸索那些禁止研究的內(nèi)容。

    苦心鉆研多年，楚父終于研發(fā)了一種能永久抑制人類生長的病毒，被植入病毒的人可以永遠維持在當(dāng)下的狀態(tài)，雖然不能達到“長生不死”，但可以保證至少活到一百五十歲，甚至更久。

    既然研發(fā)出了這種病毒，當(dāng)然需要植入人體實驗觀察。科學(xué)界是不允許直接拿人體做實驗的，但地下黑色交易卻屢禁不絕。楚父聯(lián)系到了做黑色交易的地下商人，用叁百萬元買來七歲的小姑娘溫彌作為實驗觀察對象。

    這是個好苗子，叁百萬買回來完全值得。小姑娘才七歲，身體健康，容貌可愛，智商等一系列觀察指標都很正常。最關(guān)鍵的是，這小姑娘的父母舍得把她賣出去當(dāng)病毒栽植器皿，賣掉以后就徹底不認她了，不管她是死是活。

    用這樣的苗子，做實驗不會有后顧之憂，不用擔(dān)心她的父母反悔，或者是魚死網(wǎng)破，把這場黑色交易抖露出去。

    于是那天晚上，溫彌的父母高高興興從地下商人那里領(lǐng)了錢，把價值叁百萬的女兒交出去——

    那天是溫彌的七歲生日，父母難得大方地請她在酒店大吃了一頓，又去商場給她買了幾套價格高昂的冬衣，最后沒有帶她回家，而是把她送到了楚家，一個陌生又冰冷的家庭。

    她被注射了病毒，注射針管扎入身體時很痛。

    楚父每天給她做各項測試，期待著實驗成功。然而從七歲到八歲一整年，溫彌和其他所有兒童一樣，正常地長高了，面部也有細微的成長變化。

    楚父不肯面對事實，給溫彌重新注射了大量病毒，繼續(xù)堅持觀察。八歲到九歲的那一年，溫彌幾乎每天都處于生病的虛弱狀態(tài)，但她還是照常生長了，這是不可違背的自然規(guī)律。

    溫彌十歲那年，楚父某天發(fā)現(xiàn)了更可怕的事實，那就是大量注射的病毒不僅沒有讓溫彌永久維持在七歲那年的狀態(tài)，還讓她變傻了，智力發(fā)育曲線近乎呈橫向平直狀態(tài)。根據(jù)推算，她未來的智力水平或許會永久停留在十歲的狀態(tài)，直到死亡。

    實驗徹底失敗了，研究了大半輩子的東西從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楚父不能接受這一切，在溫彌十歲生日那天的清晨跳樓自殺了。

    楚驀驍?shù)哪赣H傅曼想過要把溫彌送去福利院，卻被兒子當(dāng)即制止了。那年楚驀驍十七歲，已經(jīng)是博士生，做科研項目賺了不少錢。

    “不準送去福利院，我來養(yǎng)她?！彼@番承諾，是經(jīng)過了深思熟慮的。

    傅曼問兒子：“你要養(yǎng)她到什么時候？她這輩子就是十歲的水平，以后不可能找到工作，也不一定能成家，留下來就是累贅。”

    “我養(yǎng)她一輩子?！背囼斦f：“就是因為她這輩子可能永遠沒有工作，沒有機會成家，所以才要對她負責(zé)，養(yǎng)她一輩子?！?/br>
    傅曼還想說什么，但她深知兒子的性格，只得同意留下溫彌。況且楚家本身家境富裕，多養(yǎng)一個孩子不算什么，傅曼也就接受現(xiàn)狀了。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兒子對這小傻子的感情不僅是憐憫和責(zé)任，更是發(fā)展成了愛情。不管她如何反對和勸說，楚驀驍都聽不進去。

    溫彌十八歲成年那天，楚驀驍帶著她領(lǐng)了結(jié)婚證，正式成為夫妻。

    傅曼有再多不樂意，也只能默認小傻子成了她的兒媳婦，嫁給了她智商170的精英兒子。

    *

    溫彌嗓子都哭啞了。她夢到父母賣了她換錢，還夢到那些可怖的尖銳針管和實驗測試。

    “他們不要你，是因為窮，對不對？”楚驀驍?shù)皖^親吻她的臉頰。

    “嗯…”她淚汪汪地點頭。

    “那我這么有錢，肯定不會不要你，對不對？”他循循善誘。

    “嗯…”溫彌揪著他的袖子，哽咽著重復(fù)：“可是他們不要我了……”

    “你想想，是他們對你好，還是我對你好？”

    “你?！?/br>
    溫彌想，雖然楚驀驍有時候?qū)λ膊惶?，但總體上是勝過她父母的。

    “所以我養(yǎng)你，比他們養(yǎng)你更好，對不對？”

    “嗯……”溫彌逐漸被他說服。

    “再哭眼睛都腫了，”楚驀驍哄她：“我去給你端水來洗臉，你先松開一下?！?/br>
    溫彌終于肯松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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