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辯論賽前后
俗話說,該學習時好好學習,該玩耍時就盡情地玩耍。 他們二人似乎都心照不宣地落實好這一點,臉不紅心不跳地討論辯題,直到閉館的時候才回家。 讀IBDP的人不一定要很聰明,但大部分要有那么點潛能,還要積極勤奮。 黎楚怡真的算不上勤奮,只是因為好強而試著逼迫自己認真一把。 辯論賽前一周簡直兵荒馬亂,她幾乎每天中午都要開meeting,回到宿舍后要對著鏡子練習自己那部分的辯論,到頭來不僅沒吃上什么飯,還辛辛苦苦熬了幾個大夜。 黎楚怡只有周六日才回沙田那邊,其他時間都住宿。 時間很快就到辯論賽日。 距離辯論賽開始還剩十分鐘,黎楚怡剛下lecture,她出了階梯教室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沒帶資料,急急忙忙跑到儲物柜拿,竟然看見陳嶼還有閑情在儲物柜旁邊和女仔聊天。 黎楚怡對那女仔有印象,最近晨光在搞學生會競選,那女仔是1號學生會候選內(nèi)閣副主席麥詠心。 寬敞的走廊兩邊各設一排儲物柜,陳嶼所在的那排儲物柜靠內(nèi)墻,黎楚怡所在的那排儲物柜靠窗。 黎楚怡走到自己的儲物柜用鑰匙打開,麥詠心看了她一眼,眼里帶著不屑。 這所謂的不屑,是對她風評的不屑,但黎楚怡卻是很安靜地回了她一記淡無波瀾的眼神。 麥詠心一時胸悶,她收回眼光,側(cè)靠在儲物柜,面對陳嶼立刻轉(zhuǎn)換成嬌羞模樣,“William,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學生會?有你在,我們肯定能贏?!?/br> 陳嶼打開儲物柜,灰白色的隔板擋住了她的臉,淡淡道:“沒興趣,我不喜歡給別人做工具人?!?/br> 他對這些確實不感興趣,喊口號沒實質(zhì)性內(nèi)容,掛個頭銜浪費時間。 麥詠心聽到“砰”的一聲,耳膜震顫,頭發(fā)也被那股風吹了起來,她原本就悶的情緒燃起,但也只能咬牙切齒道:“行,辯論賽加油?!?/br> 陳嶼沒管旁邊的人走沒走,他轉(zhuǎn)過身,望到對面那排儲物柜前站了個人,他先前就聽見窸窸窣窣的響聲,但沒有在意是誰。 那排儲物柜靠窗而置,白日的光亮在葉蓉風中婆娑,黎楚怡背對著他稍稍踮起腳尖,百褶裙很短,襯衣角掀起露出一點奶白的肌膚。 不知為何,在學校的陳嶼對黎楚怡人模狗樣的。 黎楚怡抬手拿好paper抱懷里,準備走的時候看見他倚靠在自己的柜子上等她。 他問:“緊張了?!?/br> 她全身上下的姿態(tài)都透著慵懶勁,看也不看他,手指夾著紙,當著他的面把自己的衣服束進裙子里,“一般般吧?!?/br> 陳嶼點頭,也沒說話,興許要留點力氣待會兒在禮堂費舌。 到禮堂的時候,黎楚怡渾身雞皮疙瘩就起來了,她記得第一次和外教做project也是這樣的感覺。 以前她在大陸呆得非常久,不怎么張嘴講英文,而且學的是應試教育,主要以刷題為主,鮮少接觸頭腦風暴的東西。后來她到晨光第二天就得和學生外教做project,天天頭腦風暴,硬是把自己磨得適應這樣的學習氛圍。 陳嶼不一樣,他從小在瑞士讀書,很快就適應,對這些懂得比較通透。 黎楚怡不是第一次看陳嶼打辯論,他說話很有邏輯性,整體狀態(tài)從容自如,有時會把手放桌上有規(guī)律性地點著,有時會低頭隨意地潦草幾個字,他發(fā)言的時候看了一眼關(guān)鍵詞便說得條條是道。 他們贏了,這是必須的。 黎楚怡做足充分準備,發(fā)言的時候不緊不慢,權(quán)當所有人都是鏡子,而她只是面對著玻璃在講話。 陳嶼更不用說,張嘴就來,不通也得說到通。 其實這個辯題沒有正確答案。 要問親情比愛情更重要,還是愛情比親情更重要。 或許這兩個可以揉在一塊。 太陽沒下山,葉蓉樹借著光投下斑駁星影。 出了禮堂,陳嶼在走廊見到兄弟即刻約了一場球賽,黎楚怡無聊得很,索性等他換好運動服,跟著他到cao場看人打球。 她坐在椅子上,雙腿緩緩交迭,膝蓋上擺著剛剛辯論的paper,拿出手機就玩,看見一男的發(fā)了足足叁十條信息。 還沒點開,視線被陰影擋著,一男的把自己手機遞到她面前,說:“黎楚怡,我給你發(fā)了那么多條信息,你都不回?!?/br> 黎楚怡抬頭,看到來人打量了一圈,才想起他是哪位迷途羔羊,她直起身,手掌壓向椅邊,撐著自己的身子冷冷開口:“回了啊,我已經(jīng)回復過你一條到此結(jié)束,看不懂中文嗎?要不要我用英文再給你發(fā)一遍?!?/br> 李浩賢頭直視她姣好的臉,撞進她的眼神,很漂亮的一張臉,看似天真爛漫的臉,卻能讓他遭受細割千刀至體無完膚。 他開始面目猙獰,手攥緊拳頭:“我看到了,但你別忘了你有照片在我手上,如果我po到網(wǎng)上后果不堪設想?!?/br> 黎楚怡覺得他臉皮厚得很,一字一句道:“我和人玩講究你情我愿,也講究干脆利落,威脅我沒有任何用,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結(jié)束就是結(jié)束,死纏爛打只會顯得你更low?!?/br> 況且,她早就收心了,就是太多人不愿意跟她斷清楚。 李浩賢見她絲毫不為所動,抓著她肩膀拎起來,“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黎楚怡聞到他的煙味,即刻反胃,臉上沒有任何膽怯的顏色,“你叫什么來著,李昊?聽清楚,偷拍我照片這種做法真的很賤,你放網(wǎng)上對我的輿論沒任何影響,因為我從來都只是遵循這個圈子的玩法,沒出去賣過,”她盯著他,“而你,只會被人說玩不起。” 李浩賢被她伶牙俐齒氣得青筋爆炸,上手就想刮她一巴掌。 陳嶼剛運完一個球,看見黎楚怡被人抓著,他直直地扔了個球過去,打到那人的后背。 陳嶼到黎楚怡跟前,把球撿起來,說:“餓了,去吃飯?!?/br> 李浩賢捂著后頸看向陳嶼,他當然有聽說這位風云人物的光榮事跡,也知道他是黎楚怡的表哥,他這會兒有些心虛,好像在欺負人家meimei一樣。 陳嶼把球抱到手臂處,彎著扣緊它,抬了抬下巴,“你有事?” 李浩賢打算撕破臉皮,“管好你的表妹,到處沾花惹草,小心得淋病?!?/br> 陳嶼沒有被激怒,反而理所當然地應和:“確實該管,不小心招惹你這種垃圾?!?/br> 李浩賢被他將了一軍,喘著粗氣,“半斤八兩?!?/br> 陳嶼若無其事地松了松手中的籃球,把黎楚怡扯到自己旁邊,笑道:“都是男人,我知道你心底在想什么,不過你這個吃相有點難看,吃不到就罵,low到爆?!?/br> 李浩賢心頭一跳,前后牙齦磨動著,兇神惡煞地抬起頭,看起來好像氣勢足一些:“是不是想打架?” 陳嶼沒理他,側(cè)過頭對黎楚怡說,“去學校食堂幫我點份云吞面,大份的?!?/br> 黎楚怡懶得看他們怎么對抗,她拿著paper,邊走邊踩葉子,又恢復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態(tài)度,她走到食堂找了個窗位坐下,拿出手機立刻拉黑李浩賢這個賤人的所有聯(lián)系方式,統(tǒng)統(tǒng)屏蔽。 暮色快到,天慢慢有些黑,只有教室還燈火通明。 陳嶼大爺一樣地招了招手,說:“手機拿來?!?/br> 李浩賢扯著嘴角,“來這么久不知道這里講究個人財產(chǎn)和隱私權(quán)嗎?!?/br> 這一路的路燈開始亮起,還是熟悉的橘黃色,人的輪廓被勾勒得清晰立體。 陳嶼走到他前面,漫不經(jīng)心道:“Sorry喔,我撈嘿一個?!?/br> 李浩賢從這句話就知道他們完全談崩,他甚至不用動手都能甘拜下風,因為陳嶼這么講有一種莫名的屈尊感。 在他走神的那刻,陳嶼抽過他的手機,直接往地上一扔,手機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哀泣,還遭受狠厲的一腳,屏幕徹底爛碎。 后來,陳嶼確定這個傻逼沒有備份才放他一馬,給他的朋友轉(zhuǎn)了錢往學校食堂走去。 黎楚怡慶祝辯論賽贏了,自掏腰包點了“滿漢全席”。 陳嶼到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全黑,窗外掛上了清亮的彎月。 學校食堂吊著電視機,在播宣傳片。 陳嶼不知她這個貓胃為什么要點這么多菜,凍鴛鴦,檸檬茶,大份云吞面,叁明治,出前一丁,菠蘿包。 “你吃得完?” 黎楚怡攪了攪檸檬茶的冰塊,搖頭,“給你吃的,你應該吃的完,剛剛不是還打球了?” 她還學起了阿sir的那套話,“運動時會大量消耗肌rou中的肝糖,一到叁小時之內(nèi),體內(nèi)合成肝糖的酵素活性會提高,快速攝取碳水化合物,促進肌rou肝糖恢復?!?/br> 陳嶼來的時候已經(jīng)洗了把手,拿起菠蘿包吃,“學得不錯?!?/br> 她不提剛剛那件事,他也照樣不聞不問,玩咖的覺悟還是得有的。 黎楚怡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打架,不過看樣子應該是沒打成,畢竟陳嶼說話就能氣死人。 手機震了下,黎楚怡看到李芹發(fā)的信息。 【李芹】:我們學生會要競選了,你看能不能把你表哥搞進我們這邊,哎呀拜托啦。 【黎楚怡】:他今天才拒絕了麥詠心那邊的,你不用想了,他沒興趣。 【李芹】:喂,你是不是我的friend來的。 【黎楚怡】:幫你問完就算了啊,如果他不愿意我也沒辦法。 黎楚怡關(guān)了手機,看向開始吃云吞面的陳嶼,“李芹是2號學生會那邊的,問你要不要加入?!?/br> 陳嶼低頭吃,隨隨便便一句,“沒興趣?!?/br> 黎楚怡知道了,回復那邊的李芹,收到李芹一堆哭泣的花式表情包。 陳嶼吃得不快,黎楚怡只是把出前一丁吃了。 陳嶼問:“飽了?” 黎楚怡點頭。 他取笑,“貓胃?!?/br> 食堂開始沒人,陳嶼抽了支煙,黎楚怡不想跟他耗在這,她還有一堆ddl沒做,“走了,回宿舍,你慢慢抽?!?/br> 陳嶼往干凈的碟子抖了抖煙灰,喉嚨發(fā)出一聲,“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