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氏本為寒族，世家之人哪里容得他們?nèi)绱诵呷?？王厚敏冷笑一聲，抬手道：“闖！我就不信，他當(dāng)真敢殺了誰！”

    “你敢！”蕭乾聽到王厚敏這樣嘲諷，瞬間拔劍，“你再上前試試！”

    王厚敏不管不顧，領(lǐng)著人徑直上前，也就是這時，后方傳來一聲尖叫，也不知是誰先動手，便見血濺滿地。

    “殺人了！”有人受驚，大喝出聲，蕭乾面色巨變，其他人也在短暫驚愣之后，瞬間反應(yīng)過來。

    “殺出去！”

    王厚敏驚慌大喝，一時之間，眾人不知為何，突然交戰(zhàn)起來。

    “喂，”裴文宣看著遠(yuǎn)處亂起來，他朝著面前和他廝殺得士兵大喊了一聲：“你們主子出事兒了，還不去幫忙！”

    裴文宣這一喝驚住一批人，除了蘇氏原本的士兵外，其他人短暫猶豫后，都轉(zhuǎn)身朝著宮門沖了過去。

    宮門前殺成一片時，華京終于被徹底攻破，李川領(lǐng)著人一路往前，上官雅站在城外，一面擊鼓，一面看著李川兵馬消失在視線盡頭。

    這時，一面繡著“王”字旗的軍隊(duì)從遠(yuǎn)方而來。

    對方來的人不少，從山坡而下，帶來轟隆之聲。

    看見那旗幟，侍衛(wèi)急急勸阻上官雅：“上官大人，王家的援軍到了，我們先趕緊撤吧?！?/br>
    “不行?！?/br>
    上官雅目光不動，看著那遙遙本來的軍隊(duì)，她站在戰(zhàn)車之上，終于放下手中戰(zhàn)鼓，抬手拔出長劍，看著軍隊(duì)奔來的方向，高喝出聲：“退者當(dāng)斬，迎戰(zhàn)！”

    上官雅不退，早已經(jīng)斬了糧草沒有退路的士兵也不敢退。

    上萬士兵朝著城門前的兩千人疾馳而來，在清晨中，塵煙飛揚(yáng)，地面顫動，上官雅心跳得飛快，眼看著軍隊(duì)越來越近，她的手忍不住顫抖起來。

    她一貫被教導(dǎo)為家族而生，她人生頭一次，覺得命運(yùn)在自己手中。

    哪怕她選擇的，是赴死，而非向生。

    但就算到了這一刻，她都沒有覺得有所后悔。

    甚至有種難以言喻的酣暢，這世間，有自由與尊嚴(yán)，遠(yuǎn)高于生命。

    她呼吸越發(fā)急促，在兩兵相交僅只有不足十丈時，她突然聽見人群中傳來一聲高呼：“還有！還有軍隊(duì)！”

    上官雅驟然回頭，便看見身后山頭，“蘇”字旗飛揚(yáng)而起，青年一生玉色華服，手提長劍，馬懸彎弓，攜著晨光，朝著戰(zhàn)場一路而來！

    上官雅忍不住笑起來，也就是這一刻，旁人傳來一聲：“小心！”

    話音剛落，她便被人一把推開，兩軍瞬間相交，上官雅滾落在地，她拼了命揮砍長劍，朝著駕馬而來的青年奔去。

    而對方也明顯看見了她，一路穿過人群，朝著她沖來。

    上官雅從未有一刻覺得這么清醒，她在人群中大喊著對方得名字：“蘇容華！”

    她發(fā)髻為了躲過兵刃被削散開去，她在殺伐環(huán)繞之中，一路沖得毫無遲疑。

    眼見著那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最后一刻，他朝她伸出手來。

    她仰望著馬上青年，也急急伸手。

    他握住她那一瞬間，仿佛是傳承了兩世的夙愿，終于在那一刻達(dá)成。

    蘇容華將她一把拉到馬上，上官雅還未說話，就聽他一面駕馬往華京城疾沖，一面安撫著她：“別擔(dān)心，我已和堂兄說清楚，我?guī)П^來增援，他去通知家里，給秦臨放行?！?/br>
    “你們……”上官雅一開口，就帶了顫音，她緩了片刻，才鎮(zhèn)定下來，“決定好了嗎？”

    蘇容華沒說話，他攬著她，帶著兵沖進(jìn)華京，駕馬奔馳在御道之上時，他看著這個熟悉的華京，緩聲道：“好了?！?/br>
    “我會向殿下請旨，帶著蘇氏退回家鄉(xiāng)，所有土地人口，同常人一般繳納稅賦，以換容卿一條性命?！?/br>
    上官雅聽得這話，也不奇怪，她在他懷里仰頭看著他，青年帶著少有的認(rèn)真，讓他整個人有了幾分過往未曾有的堅(jiān)毅。

    “到現(xiàn)在了，”上官雅聲音很輕，“你還要救蘇容卿么？不救他，你們蘇氏也算功臣?！?/br>
    “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放棄容卿，”蘇容華聽到這話，聲音很平靜，“獨(dú)我不能。功臣不功臣也無所謂，唯一可惜得是——”

    蘇容華頓了頓，好久后，他似乎才調(diào)整了情緒，故作無所謂笑起來：“以這樣的身份，怕是不能和上官小姐提親了。”

    上官雅沒說話，她只是注視著蘇容華。

    笑意再不到眼底。

    華京那位只問風(fēng)月的貴公子，終究是不見了。

    等待是人生最漫長的事。

    尤其是無力的等待。

    李蓉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終于聽見門口傳來巨大的喊殺之聲，而后又是許久，外面聲音突然都安靜下來。

    大門轟然打開，她看著完好無缺站在門口的裴文宣。

    他身后站著李川、藺川和一干援軍，裴文宣見她鎮(zhèn)定站在大殿，不由得笑起來，正要開口，就看李蓉突然朝著他沖了過來，一把死死抱住他。

    這是她頭一次在他面前，露出這么脆弱的姿態(tài)。

    隨著這個擁抱，感覺有一堵無聲的墻轟然坍塌，裴文宣低頭看著李蓉，他竭力控制著情緒，抬手輕輕擁抱住她，輕聲道：“你先去安全地方休息，我去找蘇容卿?！?/br>
    “我也去吧。”

    李蓉知道此刻也不是說話的好時候，其實(shí)裴文宣活著，一切也就還好。

    她放開裴文宣，抬頭看了一眼李川和荀川，不由得道：“藺飛白呢？”

    “先帶兵去內(nèi)宮救駕?！?/br>
    “秦臨呢？”

    李蓉提步直接往內(nèi)宮趕去，轉(zhuǎn)頭問向荀川，荀川壓低了聲：“秦將軍受了些傷，但并無大礙，此刻與蘇氏陳軍對陣，特派屬下領(lǐng)一萬兵馬提前攀過雪山而來?！?/br>
    荀川幾句話將情況說清楚，李蓉點(diǎn)點(diǎn)頭，只道：“辛苦了?！?/br>
    “為殿下，”荀川抬眼看她，滿眼真誠，“不苦?！?/br>
    李蓉領(lǐng)著眾人往內(nèi)宮疾行時，寢宮之內(nèi)，柔妃將李明按在桌上：“玉璽在哪里？”

    李明不說話，他閉著眼睛，蘇容卿和華樂在屋中到處翻找，蘇容卿一時也有些急了。

    他得找到玉璽，他必須找到玉璽。

    外面?zhèn)鱽韽P殺之聲，蘇容卿瞬間抬起頭來，看向柔妃：“李川人來了，快！”

    柔妃得話，咬牙取刀，貼在李明脖頸上：“你不是說要把皇位傳給誠兒嗎？你不是說愛我嗎？玉璽呢？！拿出來！”

    “朕的位置，”李明神色很淡，“我可以給，你不能要?！?/br>
    看著李明的神態(tài)，哪怕是到此刻了，他還這么高高在上的模樣，柔妃忍不住顫抖起手：“在你心里，我也好，誠兒也好，華樂也好，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東西?！?/br>
    李明抬起渾濁的眼，冷冷看著她：“我們低賤、卑微，不過就是個費(fèi)盡心力討你喜歡的玩意兒。你厭惡世家的高高在上，可你打從心里，愛的也是那份高高在上。”

    “你閉嘴。”

    李明聽到這話，面上頓時帶了些怒意：“你做這些事兒，還想要朕的皇位？你做夢！”

    “做夢？”柔妃笑起來，“是，我做夢，我做夢夢了很多年了?！?/br>
    柔妃說完，手起刀落，一刀便斬在李明手指上。李明痛苦嚎叫出聲：“賤人！”

    聽見李明的叫聲，柔妃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暢快，一時之間，竟突然覺得，有沒有玉璽已經(jīng)無所謂了。

    終歸已是窮途末路。

    此刻她在乎的是把李明踩在腳下。

    九五之尊，眾人俯首之人，被她凌虐。

    好似這樣的行徑，就能縫合被他人鄙夷、被他人嘲諷、被他人踩在腳下時的屈辱。

    “玉璽?！?/br>
    她抬手削了李明背上一塊rou，李明叫罵，蕭柔一面削，一面又忍不住落淚，反復(fù)叫著：“玉璽，把玉璽給我。”

    “誠兒要登基?！?/br>
    “我要當(dāng)太后?！?/br>
    “華樂要當(dāng)長公主?！?/br>
    “我蕭氏，要成為這大夏最頂尖的貴族！玉璽！給我玉璽?。?！”

    “在那里。”

    李明終于不堪忍受，嚎叫著指向地板一個格子：“別再碰我，”他急急喘息著，“玉璽在那里?！?/br>
    聽得這話，蘇容卿趕緊上前，按著李明指的方向打開地板，便見一個玉盒放在里面。蘇容卿趕緊把玉盒取出來，將玉璽從里面拿出，將懷中遺詔掏出來印下玉璽。

    也就是在印下那一剎，大門轟然打開，李蓉領(lǐng)著眾人疾步而入，蘇容卿一把抓起遺詔，轉(zhuǎn)頭就朝著窗戶跑去。

    裴文宣反應(yīng)最快，只道：“我去追?！?/br>
    說完，裴文宣就跟著蘇容卿消失在窗口。

    蘇容卿一走，便帶走了一大批人，李蓉抬起頭，就看見李明坐在椅子上，柔妃用利刃抵在李明脖頸上，華樂站在她身邊，身體微微打顫。

    “放我們走?！?/br>
    柔妃冷靜開口，李蓉神色平靜，她揮了揮手，荀川便應(yīng)了一聲，領(lǐng)著人退了下去。

    房間里就留下李蓉和李川，李川拉了凳子，讓李蓉坐下，而后立在她身后不言，李蓉優(yōu)雅坐在位置上，笑著看著柔妃。

    柔妃抓著李明的頭發(fā)，看著這樣的李蓉，不由得帶了幾分恐懼。

    李蓉笑了笑，輕輕抬手：“動手啊?！?/br>
    “李蓉，”柔妃咬牙，“這是你父親?！?/br>
    “父親？”李蓉低頭笑起來，“這也是華樂父親，你的丈夫，怎么就獨(dú)獨(dú)只是我的父親了？你動手，與我何干？”

    “打小，他最寵愛的兒子是李誠，最愛的女兒是華樂，真心愛過的女人是你，如今你要?dú)⑺?，和我說這是我父親，讓我放你們走？”

    李蓉似覺好笑：“你是覺得我軟弱可欺，還是愚昧無知？”

    “你想動手就快點(diǎn)，你這里抹了他脖子，我好趕緊讓川兒登基。沖你這份功勞，我留一個全尸?！?/br>
    “母親?！?/br>
    聽到這話，華樂一時有些慌了。

    她看了看蕭柔，又看了看李蓉，而后也不知怎的，她突然就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