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舟真的不知道如何挽救，他是第一次直面這種事情，也一次被如此提問。

    “方玫……冷靜一點，聽我說……”

    “這世界上總還有你所期待的，你還沒實現(xiàn)你的愿望，還沒有得到你想要的，不要就這樣輕易放棄了……”

    陳舟忍著灼燒感，已經(jīng)快要靠近窗戶了：“你真的就這樣認(rèn)輸了嗎？”

    “你真的，要因為那群人渣毀了你的人生，而就放棄了它了嗎？”

    方玫松開了雙手，轉(zhuǎn)頭去擁抱呼嘯的風(fēng)，去擁抱完滿的紅月，她殘忍的告訴自己真相：“我想要的，我渴求的，都被他們毀了。我只是想認(rèn)真的有尊嚴(yán)的活下去，這要求過分嗎？”

    陳舟立刻接話：“不過分！一點也不過分，所以你下來好不好，你好好的活著好不好……”

    “可是太痛苦了……”方玫喃喃道，“我活著太痛苦了?！?/br>
    “要是能拿我的命，去換那些人內(nèi)心一輩子的不得安寧，我太愿意了?！?/br>
    “世界上有鬼的吧。”

    “那么我一定要成為厲鬼，每日每夜，無休無止，纏著他們，讓他們感受到我……”

    “我也要讓他們絕望，害怕，恐懼。就和我一樣?！?/br>
    “至死方休！”

    陳舟皺眉，感覺不妙，立刻邁開步伐，沖過去想拉住她。

    可就晚了那么一秒，或許是零點零一秒，又或者更短。

    陳舟感受到guntang的熱氣圍繞自己，雙手撐在窗邊，親眼看見方玫墜落下去。

    教學(xué)樓的高度，是六層樓的高度，是十八米的高度，是生到死的高度。

    方玫就和一只沒有生氣蝴蝶，翩躚墜落，穿著白色的校服，又如同在黑夜里劃過一道凄厲的閃電。

    僅一瞬，落地的響聲就傳上來。

    方玫頭墜地，頭顱迸裂，鮮血四濺蔓延。她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態(tài)匍匐在地上，手腳所擺放的位置完全不符合人體學(xué)。

    粉身碎骨，大概就是如此。

    陳舟喘著大氣，眼睛緊緊盯著下面，心里一片刺痛。

    他就親眼看見一個鮮活的生命墜落到了地獄。

    “咯、咯——”

    他聽到了清脆的聲音。

    就如同錯位的骨頭被正回去的響聲，從樓下傳來，格外清晰。

    陳舟瞪大了眼，視線竟然慢慢變得清晰起來，輕易的就看清樓底的詭異情景。

    方玫的手指動了動，接著胳膊動了動，慢慢的，好像全身的關(guān)節(jié)都活絡(luò)起來，僵直的身體慢慢恢復(fù)。只是她的肢體還是扭曲的，全部都錯了位。

    她從地上慢慢爬動，四肢著地，向后翻的手掌似乎也成為她的腳。

    方玫的頭發(fā)沾染了她溫?zé)岬难?，頭顱崩裂，還熱騰騰的冒著氣，她扭動了脖子，發(fā)出咔咔的響聲。

    抬頭，對上陳舟驚悚的眼神。

    她似乎是笑了，蒼白的嘴已經(jīng)混著血成了紅色。眼睛全然震裂，有些往外凸，其中還有地上的沙礫陷在里面。

    方玫就似一個蜘蛛，只不過她是四腳蜘蛛，以一種極其詭異的軀體一點點靠近教學(xué)樓。

    她沒有走進去，反而是沿著教學(xué)樓的墻一路向上。

    陳舟瞳孔放大，眼里全是方玫凄慘的模樣，呆愣著看著她從樓底迅速爬上來。

    她的速度很快，越來越快。

    就在她的臉快要對上陳舟的臉時，陳舟強忍著恐懼，往后一倒，千鈞一發(fā)之際，錯開了方玫的血盆大口。

    陳舟捂住小心臟，嚇得快哭了。

    剛剛她是不是想咬我！

    是不是！

    方玫卡在窗戶上，露出鮮紅的舌頭舔了舔嘴角，校服已經(jīng)被血染紅了，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她一個縱躍，朝陳舟撲過來。

    陳舟連忙連滾帶爬的往后退，眼見著方玫落到自己身前，捂住嘴不讓自己叫出聲。

    此刻看方玫看的更加清楚了。

    她結(jié)成一團的黑發(fā)在紅色的月光下反射出幽幽的光，眼眶被眼白占據(jù)，全是血絲和溶液。

    鼻子由于高空墜落被壓扁了，骨頭全部粉碎，鼻血和頭頂流下來的血一起混合，流到嘴角，滴在地上。

    她盯著陳舟，如同一個四足禽類一樣落到陳舟面前，往外擰的手掌緩緩抬起，想去抓過他。

    此時，后面?zhèn)鱽砺曇簟?/br>
    “咯噠——”

    教室門被打開了。

    陳舟轉(zhuǎn)頭一看，看見站在教室門口氣喘吁吁的屈越。

    他似乎很累，頭發(fā)被汗水濡濕，校服也沁出了汗，胸口一起一伏微微喘著氣。

    “你跑這里來干什么?！?/br>
    屈越的聲音有些不穩(wěn)，卻帶著涼意撫去了陳舟渾身的guntang。

    陳舟濕透了眼，嗚了一聲，七手八腳的從地上爬起，跳進屈越的懷里。

    屈越不知所措，被撞的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識伸出手扶住陳舟的腰。

    陳舟緊緊摟住屈越的脖子，雙腿圈住他的腰，腦袋埋在他的下巴旁，很是委屈。

    “嗚，太可怕了……她想咬我……但是她咬不到，因為她牙齒沒了，牙都摔碎了還要咬我……”

    屈越不明白他胡言亂語些什么，只是覺得懷里的人收到了很大的驚嚇，渾身抖的不像話。

    可此刻，他想起很久前，也有一個人將自己抱了個滿懷，說自己害怕。

    兩人胸膛緊緊相貼，屈越發(fā)現(xiàn)，他胸腔里的那顆心，許久未曾跳動的這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