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在抿唇笑的沈琴清臉色一白，低頭不語。

    單雯攥住她的手：聽我的，你絕對不可以沖動，你日后是要按父母意愿出嫁的！rdquo;

    沈琴清喃喃道：我們有婚姻自由的權(quán)利hellip;hellip;rdquo;她聲音太小，單雯并沒有聽清楚。

    沒等她發(fā)問沈琴清便若無其事轉(zhuǎn)移話題，跟單雯聊起小貓來歷，說其是她和旦角為數(shù)不多的私會時，在路上撿到的，看著可憐，可她母親對貓過敏，于是養(yǎng)在對方身邊。

    而后突然發(fā)問：善善，你知道趙馨的事嗎？rdquo;

    你是指？rdquo;

    她以前的詩作不小心流傳出去，上面竟署有她閨名，聽說與她訂親的張家要她拆掉詩社，包括以前寫下來的詩不管有沒有署名全部需要燒成灰，不然便得談?wù)劵诨?，說娶不起那么有才華的姑娘。她家里壓著她親手將陋室燒毀。rdquo;

    第69章 神壕文里拆紅線...

    啊hellip;hellip;rdquo;

    單雯隨之想起過往的一件事,那是詩社剛舉辦的時候,趙馨寫完詩，很自然的在上邊署名。除了她,沒人會去做，怕萬一這些閨閣詩作流傳出去她們名聲有損。

    當(dāng)時趙馨一改冷淡態(tài)度，語氣尖銳：憑何女兒家的作品必須是見不得人,我未做虧心事，此詩亦非蠢笨劣貨,何需躲躲藏藏。那種寫得味同嚼蠟，不倫不類的庸碌還敢言說大名,偏我不行？rdquo;她眼睛在說著那一番話時特別亮,好似里邊藏著尖刀,要穿云破霧,撕裂黑暗。

    然而不是誰都有幸可以成為李清照。

    她素來清高傲岸，才華炳煥,心比天高也配得上心比天高,可她終究認(rèn)命了。

    沈琴清的聲音細(xì)細(xì)柔柔，再合規(guī)矩rdquo;不過：前日趙家人要我去勸她。rdquo;她抬起眼，直視單雯。眼瞳幽冽，透著黑曜石也似的森涼,她的手腕折了,善善。rdquo;

    mdash;mdash;有人捏著趙馨的手腕，強(qiáng)逼她燒了紙稿！

    單雯悚然而驚，背后躥起一溜冷汗。

    得知此事,單雯心情突然變得不好了，后來回想，單雯才反應(yīng)過來，她那時候已隱隱有兔死狐悲之感。

    而此刻的單雯，吶吶道：至少，趙馨有個好人家嫁過去，女孩子婆家好方是要緊事hellip;hellip;rdquo;

    沈琴清幽幽望著她，眼底藏?zé)o盡思緒：善善，你說的，真心是你的想法？rdquo;

    單雯啞口無言，隨意搭在椅面的指尖傳著寒意，指骨涼得發(fā)白。

    是hellip;hellip;當(dāng)然是！我們聽從家里安排，擇一戶好夫婿，相夫教子一生。若嫁不好，下半輩子如咽黃連，只能死守著過。rdquo;單雯垂眸，一手疊在另一手上，把手指一根根扳離椅面。

    mdash;mdash;她只能那樣說，催眠自己，其他的全是無意義的，然后，好好過日子。

    沈琴清沉默良久，聲音流露出哀鳴：善善，如果可以，永遠(yuǎn)不要去女學(xué)，永遠(yuǎn)hellip;hellip;rdquo;

    *

    單雯抱著滿肚子疑惑回家，聽父親的傳話來到書房，剛進(jìn)門便聽到厲喝：跪下。rdquo;

    單雯不知倒底發(fā)生何事，多年來的經(jīng)驗讓她先步到墻根處下跪才出聲詢問，然后得知是她在大街上不顧儀態(tài)，丟人現(xiàn)眼導(dǎo)致。

    再說得明白些，是她在地動時，跑出轎子，由于呼吸急促造成胸口起伏，給她長兄意外看到，覺得不雅，回來后告訴父親，造成她現(xiàn)在的斥責(zé)。

    是地動hellip;hellip;rdquo;單雯下意識爭辯，結(jié)果遭到父親冷漠的話語：我寧肯你死在橋子里，也不想被人說我家風(fēng)不正，教女無方。rdquo;

    單雯頓住，呆呆注視著在她心里，雖然嚴(yán)厲，卻對她很好的父親。

    去，別在我面前跪，去后頭，自我反省，明早之前不許吃東西。rdquo;

    hellip;hellip;是。rdquo;

    后頭，指的不是后院，是單家擁有的幾座貞節(jié)牌坊所在地，單家一直以此為榮，聽聞單家女兒，凡有犯錯都要去跪貞節(jié)牌坊，前幾代有沒有這個cao作單雯不知道，反正現(xiàn)一代她作為唯一的女性，享受過幾次殊榮rdquo;。

    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憶。土塊隔著布料與膝蓋接觸，旁邊路過一隊螞蟻，仿佛身上同樣有蟲蟻攀爬，打心眼里發(fā)麻。若是夏日，長袖長裙，太陽毒辣辣，她通常會曬暈過去，可惜父親不會因此饒過她，暈過去多久，醒來后補(bǔ)上。若是冬天，天寒地凍，為了膝蓋不會凍傷勉強(qiáng)允許墊墊子，更多的沒有，火盆更是不用想。要說夜間，依舊需要鎖起來，但是不是回到閣樓，貞節(jié)牌坊附近建有一間小屋子，逼隘狹室，無燭無窗，為獄則固，為牢則幽，夏作蒸籠冬成寒室，唯一的好處便是不需要繼續(xù)跪著mdash;mdash;雖說她得在第二天早上門打開之前醒過來跪好。

    跪過一次之后，不想來多幾次受苦，單雯注意著不犯錯，無論發(fā)生任何情況必須學(xué)會先三思而后行，饒是如此，她依舊會有做錯事的時候。

    不過這次，不管單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她到底hellip;hellip;有何錯？

    她的命竟沒有名聲重要嗎？

    夜晚來臨，單雯被關(guān)進(jìn)小黑屋里，迷迷糊糊睡過去，夢中感覺自己身處大火爐，身上壓著重重的炭火，令她動彈不得。

    醒來后才清楚，她是先受驚再受涼，感染了風(fēng)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