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甯并沒有看得婦人的全貌，但從此那身材、聲音以及穿著風(fēng)格可以肯定是楊語，白楊的母親。

    “阿姨，對不起。讓您這么心痛，我有責(zé)任，但剛才我也說了，她做的那些事，我真的無法接受她成為我的人生伴侶。即使我勉強和她結(jié)婚了，你覺得你的女兒不會比現(xiàn)在痛苦嗎？我剛才也告訴您，她的所作所為，不是為了譴責(zé)她，而是她已經(jīng)不是一般的偏激了。不管怎么樣，還是建議你，讓她看心理醫(yī)生吧，執(zhí)念讓她沒了心智?！?/br>
    心魔能毀了一個人。

    莫幽面對楊語這個長輩，他還是多了一點尊敬，母親在離去之前，楊語就經(jīng)常來陪伴母親，她是莫母少數(shù)知心朋友里的一個。

    莫幽感念她對母親的好，所以對她，比對其他人多了一份耐心。

    “我知道，可是，她不愿意去，整天神神叨叨的，一會大哭一會大笑，有時還突然失蹤，一失蹤還好幾天?！?/br>
    楊語好像也意識剛才自己失控了，聲音稍微緩了緩，只是聲音明顯在微顫。

    “阿姨，你該強制性的，否則真的會有悲劇發(fā)生，到時后悔莫及啊?！?/br>
    “我也懂得這點，但是，幽兒啊，你就看在小時候我抱過你的份上，多去看看她，開導(dǎo)開導(dǎo)她。雖然你mama去世后我基本沒有見過你，但心里那份情誼還是在的?！?/br>
    “這個我剛才說過了，我不可能再去見她。”

    既然不能用愛擁抱她，那就只有遠(yuǎn)離。若即若離，希望時起時伏，更是會扼殺一個人的意志。

    “真的不行，即使阿姨這樣低聲下氣求你也不行？”

    “嗯……阿姨，我還有事，不能多待。”

    “好吧，那我先走了，”楊語正要準(zhǔn)備離開，可忽然想到什么，又正色道，“我聽說你在查你母親的事，你可以去問問你后母喬麗娜，你母親出事前兩個小時左右，打電話給我，說喬麗娜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她，約她出去見面?！?/br>
    楊語說完便轉(zhuǎn)身離開，她的背影充滿了孤獨與悲傷。

    莫幽被她的話震住了，許多事情蜂擁而至，一齊涌入了他的大腦，他就像打太極一樣開始推手理著這些思緒。

    可是，他忽然又覺得自己就像在海上航行一樣，原本目標(biāo)明確，可是突然烏云密布，直接狂風(fēng)暴雨，傾斜而下，洶涌澎湃的浪潮侵天蓋地而來，所有的精密gps航海導(dǎo)航儀都喪失了該有的功能。

    他被海浪打下了船，掉入了海里，嗆了一口水。他拼命地游著，可是洶涌的海水又將他覆蓋住。前方突然出現(xiàn)了浮木，他拼了命抓住他，就在他趴在浮木上松了一口氣時，一波海浪再次席卷而來，他沉入海水里，眼睛全是海水，他的世界變黑了，他窒息了。

    就這樣反反復(fù)復(fù)。莫幽變得暈暈乎乎。

    看著前面那個陷入沉思的莫幽，陳甯有些詫異，但她的腰有些扛不住了。她蹙了蹙眉，卻注意到離莫幽兩米遠(yuǎn)的柱子后面站著一個穿著厚厚米白色清潔服的人，他中等身材，臉上戴著藍(lán)色口罩，頭上還戴著一定帽子，帽沿壓得極其的低，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左手一個掃帚右手一個鐵鏟，左看右望地走著，一會掃一下地上的灰塵，一會東張西望，眼神閃爍著。

    就快接近莫幽時，他頓住了，一雙纖細(xì)白皙的手伸進(jìn)了口袋里。這時陳甯瞇了瞇眼眸，有一絲東西在腦海里一掠而過，來不及撲捉。

    就在她迷惑時，清潔工從口袋里抽出一把折疊刀，他輕輕一摁，錚亮的刀光透過車子的后視鏡折射到陳甯的眼睛里。

    “不好！”陳甯反應(yīng)過來，顧不得腰間的疼痛，拔腿就往前跑，“小心，莫幽?！?/br>
    清潔工聽到了后面的喊聲，愣了半秒，眼中露出了兇光，抓著刀就往前刺去。

    等出神的莫幽反應(yīng)過來，猛然回頭間，一個纖細(xì)的身影已經(jīng)擋在了他，刀狠狠地扎進(jìn)了陳甯的身體里，疼痛麻痹了她的神經(jīng)，她皺著眉頭弓著腰。

    “不！”莫幽的心被狠狠撞擊了一下，心提到了嗓子眼，鼻翼一抽，淚堵在眼眶處。

    “找死！我不去找你，你倒自動送上來了！”一個厭惡的聲音響起，如此的熟悉。

    是白楊，此時白楊眼里閃過暗芒，她嘴角陰狠毒辣地一扯，用力拔出刀，想再次扎進(jìn)去：“去死吧！”

    莫幽的心狠狠一凜，迅速伸出長臂用手一把抓住刀，用腳狠狠一踹對方，對方后退幾步，刀“啷當(dāng)”一聲，掉在了地上。

    “來人！”莫幽的手割出血來，可他的臉上只有狠戾。

    很快，從暗處躥出兩個人一把將地上人的胳膊嵌住，并把他的帽子、口罩摘下。

    一張精致卻憔悴的臉出現(xiàn)在眼前，在地下車庫明亮的燈光照射下，顯得異常的慘白。

    “白楊！”

    莫幽咬牙切齒，抱著陳甯的手怯怯發(fā)抖。他用手捂著陳甯不停出血的傷口，鮮紅發(fā)亮的鮮血從他指骨分明的手指縫隙間擠了出來：“快，讓樓上的醫(yī)生下來，快！”

    驚駭再次刺痛了他的神經(jīng)，他的大腦里掠過一個個畫面，酒吧里的初吻、女子公寓里的第一次肌膚交融、她在昏暗燈光下為她做飯等等，溫柔的她、狡黠動人的她、可愛的她、深沉的她、柔軟的她、冰冷的她、憂傷的她、簡單的她。

    時光好像跨越了千年，兩人再次相見，卻是生死離別之時。

    鮮血染紅了莫幽的手，也染紅了他的雙目，她全身不停抖動著：“小妖女，小妖女，你不要這樣，你要好好的，千萬別出事。我記起來了，都記起來了。對不起，我都做了什么，你打我罰我，你起來啊……我愛你，我愛你……你別嚇我！你說句話?！?/br>
    莫幽輕輕將陳甯放下，慌亂地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揉成一團(tuán)堵住她的傷口。可是鮮血淋漓就像剛放開匝道的水庫，水奔涌地往這里流。

    陳甯全身抽噎著，身子一突一突，她長長的睫毛輕顫著，大大的桃花眼似笑非笑，依然是那么的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