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能不離開最好，還請林公子賞碗飯吃，畢竟這世道不容易。

    他不知道林雁行把那張照片藏在了皮夾照片格的最里層，上面壓著一張借書證，還有一張飯卡。

    他也不知道林雁行借口上廁所，跑去拍照的地方把數(shù)碼原件剪接粘貼了下來，裝在當(dāng)年已經(jīng)算奢侈品的2G優(yōu)盤里。

    他對林雁行簡直閉目塞聽，沒有一絲靈氣，甚至林雁行站在他跟前，他都看不懂對方那橫沖直撞的眼神。

    兩人坐上回程的地鐵，卻中途下了車，誰也不想回學(xué)校，寧愿在街上慢慢地逛。

    林雁行帶了相機非要給他拍照，他怎么都不讓，老是拿手臂擋，林雁行火了，躲開人群把他摁在墻上硬拍了一張，說：“你一輩子有幾次十七歲生日，留個紀(jì)念怎么了？”

    陳荏苦笑：“你真煩人，明知道我不上照。”

    他向來自我評價不高，總覺得自己在相片里蒼白陰郁，因此喜歡躲鏡頭。

    去年秋季運動會開幕式后，張老太組織高二1班拍照，還說要拍活潑點兒作為青春見證，于是全班都在鏡頭前傻笑做鬼臉，只有他不見了。

    “你居然說自己不上照？”林雁行翻看剛才的照片。

    相機屏幕上陳荏像是受了欺負(fù)似的垂著眼睛，陽光在他臉上投下鼻梁與睫毛的陰影，玉器一般瑩潤。

    林雁行呆呆看了半晌，被陳荏一把搶過相機要刪除。

    林雁行驚醒：“干嘛？！”

    “鏡頭太近了，丑！”

    “胡說八道，一點也不丑，還給我！”林雁行從身后圈住他搶相機，像是把他抱在懷里。

    陳荏扭動掙扎說：“刪掉，刪掉！”

    “不許刪！”

    最后還是力氣大的占了便宜，林雁行奪回相機拔腿就跑，陳荏追不上他，只好作罷。

    “我的照片可別外傳啊?！标愜蟾嬲]。

    林雁行笑：“什么你的？在我相機里就是我的了！”

    兩人就這么一路磨磨蹭蹭、打打鬧鬧走回學(xué)校，少說走了五六公里，居然絲毫不覺得。

    直到把陳荏送回宿舍門口，林雁行忽然良心發(fā)現(xiàn)，說：“對不起啊哥們兒，其實我怕高，所以沒讓你好好玩，掃你興了?！?/br>
    “我看出來你怕高了，”陳荏用力擼他頭毛，“但不掃興，這是我人生中最高興的一個生日。”

    林雁行正色道：“別隨隨便便說‘最’，你還有大幾十年好活呢。”

    陳荏難得任性：“我偏要說‘最’，因為從來沒有人給我慶祝過生日，你是第一個?！?/br>
    “從來沒有？那你媽……”林雁行連忙剎住，沒把下半截話說出來。

    “我媽不記得?！标愜鬁\笑。

    可話音剛落，手機便在口袋中作響，他掏出一看，來電者赫然是“mama”。

    “啊，你媽！”林雁行先叫喚。

    陳荏也有些驚訝，心怦怦地跳起來：難道m(xù)ama記得？

    他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按下接聽鍵：“媽、mama，你等一會兒，我換個地方跟你說?！?/br>
    他不想將情緒太多暴露在林雁行面前，轉(zhuǎn)身往宿舍樓里走，林雁行知趣站著不動，直到他消失在樓梯拐角，這才拾步跟上。

    “mama，你說吧?！?/br>
    “荏荏呀，”mama在那邊問，“你認(rèn)不認(rèn)識什么中學(xué)老師啊？”

    陳荏不解：“中學(xué)老師……高中還是初中？”

    “初中呀，”mama說，“你弟弟馬上小升初了，他成績又不太好，如果不找關(guān)系的話，就只能上我們那個片區(qū)的中學(xué)了。那個學(xué)校太差了呀，我怕你弟弟一個好小孩進(jìn)去，壞小孩出來，所以問問你有沒有認(rèn)識的老師，讓你孫伯伯去走門路，看看能不能進(jìn)別的好一點的初中，不能讓你弟弟毀了呀。”

    陳荏深深吸了口氣，平靜地說：“mama，我不認(rèn)識初中老師?！?/br>
    “噢，這樣啊?！眒ama的語氣很失望，“那mama先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