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老師與各處標志性建筑合影，與橫幅題字合影，與花花草草合影，如果兩年后再不能考來，估計他得月黑風高吊死在那二校門上。

    林雁行心想人家比你大六七歲呢，你管人家叫啥？

    他沒能問出口，而是盯著陳荏吃冰，那鮮紅溫暖的小舌頭若隱若現(xiàn)，舔在清冽的冰棍上，漫開一點白霧，仿佛多香甜似的。

    陳荏吃了一會兒，覺得不對勁，問：“你老看我干嘛？”

    林雁行驟然回神：“……好吃嗎？”

    “不好吃，凍死爺了。”陳荏說，“往后我就算要考也考隔壁那家去?！?/br>
    “我他媽也是這個意思?！?/br>
    “人生須盡歡?！标愜笈e著冰棍和他碰了一下，“干了?！?/br>
    陳荏想我這輩子能和林雁行在T大校園里走上一走，也算不白活了。

    想想上輩子多可憐，鋸了腿躺在病床上看丫的，腿疼腦袋疼，喘息如風箱，而且很明白自己的歸宿是循環(huán)系統(tǒng)衰竭，心律失常，救不回來。

    林雁行倒是意氣風發(fā)，正處于人生的最好階段，連陳荏那向來嘴欠的哥們兒也不得不承認他俊美得像個神祇。

    一個在床上腐爛，一個在天上發(fā)光，還有比這更絕望的事嗎？

    現(xiàn)在他們居然坐在一起吃雪糕，所以無論命運如何冰冷陳荏都感激它，它是一條寒冷的大河，從不輕易施舍，但其中有代表奇跡和救贖的小漩渦，陳荏碰上了一個。

    想起前陣子兩人之間的小齟齬，陳荏已經(jīng)釋然，他隨便命運把他帶到哪兒，反正不可能比上輩子更糟。

    無論如何他都祝林雁行快樂，就是這么簡單。

    因為他不說話，林雁行便問：“你想什么呢？”

    陳荏說：“我想……不管是這邊T大還是隔壁那學(xué)校我都來不了，管老師自作多情了?！?/br>
    “這么確定？”林雁行問。

    “我不是這塊料。”陳荏說，“管老師有點兒當?shù)男膽B(tài)，總覺得自己沒完成的事，交給孩子準成，其實我比他笨多了?！?/br>
    林雁行問：“那你適合干啥？”

    “回家找地方打工攢錢?！?/br>
    林雁行吃吃地笑：“想上哪兒打工去？”

    陳荏問：“怎么，你要和我一起？”

    林雁行還真有這打算，說：“你到哪兒我到哪兒?！?/br>
    陳荏一怔，玩味地湊近：“太子爺，這話可不能隨便說。”

    說出來都是承諾，小心我將來拿著雞毛當令箭。

    他貼得太近了，林雁行感覺到他嘴里傳來的些許寒氣，耳朵后面如過電般酸麻，直傳到腰骶。

    幸好他很快撤開，咬著冰棍笑：“行啊，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br>
    如果有將來的話。

    “還省得我親自找地方打工?！?/br>
    林雁行問：“這么懶？”

    “嗯?！标愜竺蜃?，嘴里含著一塊冰，眼睛又黑又亮。

    林雁行轉(zhuǎn)過臉去，平生第一次嫉妒一塊冰，為了掩飾只好把話題轉(zhuǎn)移到管老師身上：“他怎么還在摸二校門，這學(xué)校沒保安嗎，任由這孫子發(fā)瘋？”

    陳荏笑：“呸，你喊他什么呢？叫恩師！”

    “對了，這個給你用?！绷盅阈刑统雠搽u鴨1100手機，“上學(xué)期被老劉收走的，昨天張老太還我了，里面有卡，還有二百多話費。”

    陳荏寒假打工還真需要手機，沒有多推辭，接過說：“謝了，開學(xué)還你?！?/br>
    “不還也沒事?！?/br>
    “貴重物品，要還。”陳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