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罩我吧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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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荏不停地打量四周,好像一根在混亂磁場里的指南針。 不久前他還在和醫(yī)生商量捐獻眼角膜呢,怎么就到這兒了呢? 他因為感染而衰竭,全身器官沒幾個好用,但眼睛能使。醫(yī)生割了他的眼角膜去了嗎?眼角膜能產(chǎn)生幻覺?眼前到底是回憶還是夢境? 既然已經(jīng)死了,為什么會有回憶? 如果是夢,那到底眼前是夢呢?還是過往三十年的慘淡人生是夢? 最后,他癡癡呆呆地望著林雁行。 正在上課,全班只有林雁行站著,課間泡好的咖啡還沒來得及喝一口。 林雁行穿著運動款校服,白底藍領(lǐng)子,左胸口有學(xué)校logo:一本打開的書,上面冉冉升起一輪清晨八、九點鐘的太陽,當(dāng)年俗稱讀書頂個球用。 衣服最丑不過,但林雁行就是穿得比旁人好看。 這人的帥從其讀小學(xué)高年級時就開始出名了,他初一時被初三學(xué)姐追,初二時被全校女生追,初三時艷名遠(yuǎn)播,連外校的都趕來瞧熱鬧。 他進了十一中,十一中就門庭若市,總有人在班級門口或者體育場上探頭探腦。 他的嘴在動,但陳荏聽不到一絲聲響。 所以這是夢吧? 陳荏聽出租屋樓下的阿婆說過:夢中如果聽到人說話,那夢便是假的;若聽不到,那便是真的,會實現(xiàn)的那種。 這一段深埋心底的記憶形成了一個真實的夢,在他死亡之際又展現(xiàn)眼前,是為了逼他認(rèn)錯嗎? 他犯過許多錯,但最不應(yīng)該、最愧對的就是林雁行,盡管后者沒有責(zé)怪過他一個字。 林雁行還穿著短袖,這么說夢里還是夏末,還沒到他犯錯的時間。 林雁行居然轉(zhuǎn)過臉看他。 這帥哥兒生日大,在九月初,高一剛開學(xué)就滿了十六歲;陳荏生日略小,第二年早春。兩人年齡只上下半歲,看上去卻像差了好幾年。 林雁行嘴唇開合,陳荏聽不見。 他與林雁行對視數(shù)秒,緩緩坐直身體。 即使在夢里,即使晚了十五年,即使已經(jīng)燒成灰,他也想跟林雁行道個歉。 他輕聲說:“林雁行,對不起。” 林雁行眨了眨眼睛,那表情仿佛在說“嗯?”隨后變?yōu)椤皼]關(guān)系”。 陳荏內(nèi)疚,提高聲音:“林雁行,對不起啊!” 林雁行說:“沒事兒!” 這一次陳荏居然聽見了,不是很清晰,就像信號很差的廣播電臺。 漸漸他又聽到了另外的聲音,比如同學(xué)們哈哈大笑,頭頂電扇嘩嘩作響,以及女老師的尖嗓門。 “林雁行,你回答完啦?”老師板著臉問。 陳荏明白了:能聽到聲,所以這是個假夢。 假的也好,他把想說的話都說了,死得其所。 沒錯,他確定自己死了。 臨死前遺書打了幾十遍腹稿,沒力氣落筆,末了只給他媽留了兩句話,大意是謝謝你的養(yǎng)育之恩,我知道你為難,所以別費心給我找墓地,骨灰全撒了吧。 對患難之交的兄弟說:我那屋里你們要是喜歡什么就自取,我到下面保佑你們生活幸福,平安快樂,還有清明節(jié)記得給我燒紙——燒小額的,大額找不開,那邊可能沒掃碼支付。 對手下做事的小朋友說:有機會還是回去念書,我吃了沒文化的虧,路走得太艱難了。 對宛若仇敵的繼父,同母異父的弟弟和meimei說:…… 有什么好說的?拜拜了您吶,你們可總算看了我一輩子笑話了。 但算了——記住不是原諒,是算了——人到了這個份上,再計較也沒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