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壓城城欲摧。

    城外大抵是吹響了進(jìn)攻的號角，數(shù)萬鐵騎整裝待發(fā)，領(lǐng)頭的兒郎身披玄色鎧甲手持彎弓，英俊的面上自眉骨深刻下一道血疤。

    他深凝著眉，弓箭對準(zhǔn)城墻的方向，微瞇著眸子，一支箭羽倏地劃破天際徑直射向城墻上站著的人。

    披頭散發(fā)一身素縞的女子哭喊著，試圖沖破捆綁住她的束縛，蒼白的臉上滿是愕然。

    耳朵里只余陣陣轟鳴，周遭的兵荒馬亂悉數(shù)被落在身后，眼角余光只剩下一片血色自城墻劃落。

    “九兒！”僵直的身子被人陡然推動，昏沉的夢境像是被捅出了一束光圈，

    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大掌急切地想將她推醒。

    曲小九驟然睜開碧眸，渾身沁著一層虛汗。她有些恍惚的半起了身，擁著衾被，胸口不住地粗喘。

    眼前倏地亮起一簇火光，素色的帳幔微微掀開一角，她發(fā)顫的身子被一團(tuán)炙火擁住。

    沉硯歸僅披著一件外衣坐在床沿一側(cè)，他深邃的眸子直直掃向曲小九。

    “沉郎?！?/br>
    大抵是噩夢初醒，曲小九的嗓子含著些許沙啞，往日明艷的小臉泛著孱弱的白，眼尾處似有哭過的痕跡。

    冰冷的指尖輕輕蹭過她眼尾，低沉的嗓音關(guān)切道：“我在這兒，莫怕了。”

    曲小九闔上眸子，循著沉硯歸的氣息，蜷縮在他懷中，纖弱無骨的手緊緊攀扯著他的褻衣，她顫著聲，輕問道：“你當(dāng)真會娶我嗎？”

    沉硯歸眸色漸沉，他微瞇著眼，板過曲小九的臉，指尖自她額上落至她唇角。

    他溫聲問：“可是有人在你耳邊說了閑話？”

    沉硯歸撫了撫她的臉，傾身在她唇上輕吻了一下，又道：“明日我們就大婚如何？”

    曲小九忙搖了搖頭，見他神色微變，知他定是多心，遂安撫道：“太急了，我不想那般倉促的嫁給你。”

    “我只會娶你一人，絕無平妻的意思?！背脸帤w眉眼舒緩，大掌落在曲小九腰間輕輕地揉捏著。

    “我方才作了個噩夢，夢中你娶了旁得女子?！鼻【艩看叫α诵Α?/br>
    “既是噩夢，自是反的?！背脸帤w垂首在她發(fā)間親吻，遒勁的指骨扣著她垂落的玉手。

    涼薄的月色掛在高空，燭火簇在他們二人身上，交纏的身影似一對纏綿的鴛鴦扣在隔斷的屏風(fēng)上。

    “也對。”曲小九笑著回他，“你若如此待我，我可輕饒不了你?！?/br>
    沉硯歸終是懸下心來，連日的陰霾似是被晚風(fēng)拂去。

    他俊秀的眉眼閃著柔光，扣著曲小九的指骨抵在唇邊輕含了一口，似風(fēng)流的紈绔不正經(jīng)道：“悉聽娘子尊便?！?/br>
    曲小九含笑斂眸，面頰浮上一層紅暈，她顫了顫鴉睫輕聲道：“我乏了?！?/br>
    沉硯歸道了句好，起身剪去燭火，將外衣隨意地扔在木施上便攬著曲小九的腰肢將她靠在自己胸口。

    他的大掌輕拍在曲小九后背上，溫?zé)岬臍庀乃~間拂過：“睡吧，明日帶你去泡泡湯池驅(qū)一驅(qū)寒氣?！?/br>
    驅(qū)寒氣是宮中請來的太醫(yī)說得法子。

    不過多時，便被召請了兩次的府醫(yī)可謂是如履薄冰。

    他抖著手搭了搭脈，對曲小九突如其來的心絞痛尋不得任何病灶出來，這病似是沒來由的。

    他只得揀著些無傷大雅的詞說著，左一句體弱，右一句氣虛。

    沉硯歸見他如此，便陰沉著臉擺了擺手，又尋了管家向?qū)m中遞了帖子，請了個太醫(yī)過府診治。

    太醫(yī)原先以為是要替府中的老太太把脈，卻不料一路被人請著進(jìn)了個靜寂的小院。

    小院里只有沉硯歸一人，見著他來，也未客氣上一句，便將他請著入了內(nèi)。

    從宮中出來的太醫(yī)自不是莽撞的人，他微微垂首，提著手中的箱子只緊跟在沉硯歸身后。

    隔斷屏風(fēng)后的紗幔被風(fēng)輕吹起一角，一只蒼白柔弱的手緩緩從紗幔后遞出。

    這是個年輕女子的手。

    太醫(yī)斂眸，微躬著身子搭上了脈。

    沉硯歸蹙著眉問道：“她緣何會無端心口絞痛？”

    太醫(yī)細(xì)細(xì)聽了聽脈，問了幾句，皆是沉硯歸在回他，紗幔后的女子只字不發(fā)。

    太醫(yī)斟酌道：“敢問這位、是何時起得心絞痛？”

    沉硯歸張了張唇，默不作聲的提步走進(jìn)簾后。曲小九正懶散的倚在塌上，她心口的痛似是舒緩了不少。

    沉硯歸緩步逼近，大掌撫上她垂下的青絲，他溫聲問她：“這處怎會痛？”

    曲小九抬眸蹭了蹭他的大掌，渾似個撒嬌的小貍奴。

    她不愿去說是在書房時情至濃時卡在喉間的一聲好，半吊在嗓子眼，心尖卻陡然被人狠掐了一把。

    那盞繪著十二幅丹青的走馬燈，沉硯歸眼底的青色，和他往日里的柔情，一幕幕自她腦中閃過。

    沉淪在欲海時的那一刻，她當(dāng)真是想不在做戲，想同沉硯歸白頭偕老舉案齊眉一生。

    奈何心口的絞痛打散了她的一絲愛慕，但凡只要想一下沉硯歸，那處便絞得她神魂俱顫。

    “不愿說么？”沉硯歸輕笑，大掌撫在曲小九臉上，雙眸一眨不眨地瞧著她。

    “大抵是受了寒，有些累，勞你憂心了。”曲小九伸手扯了扯沉硯歸的袍子安撫著他。

    簾外的太醫(yī)一直垂著眼，搭在曲小九手上的脈一早便收了回來，他有些神游，兀自在心中猜測著簾后的女子同沉硯歸是何淵源。

    “有勞太醫(yī)了，是我體弱，這心口的絞痛當(dāng)不得什么大事?！碧t(yī)猛地回了神，忙道了幾句無礙。

    沉硯歸被曲小九哄得神色好轉(zhuǎn)了不少，二人溫存了片刻后，他又不大放心地讓太醫(yī)開了些方子溫養(yǎng)曲小九。

    太子開了方子走后，沉硯歸親自喂她喝下了藥，屋內(nèi)還特意燃了安神香。

    若不是曲小九驟然驚醒，這一夜自會好眠至晨起。

    沉硯歸思及此處，眸子一暗，偏頭在她額上親吻了幾下，柔聲哄她：“快些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