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婚姻不是沖著讓彼此都幸福的目的，抱著決心并肩走向人生末路的勇氣，那么它有什么用呢？她有過一段失敗至極的婚姻，并非因為愛結合，而是利益與時勢的權衡。它最終令她難受至極，如魚刺梗喉吐不出咽不下，只是從一開始就不報以期待，所以能忍受失敗的代價。

    現(xiàn)在她眼睜睜看著兒子孤注一擲走向一段看著如此絕望的婚姻。憑著一時的熱情與無畏的犧牲能持續(xù)多久呢？永恒這兩個字是如此不可企及的存在，或許因為她的壽命叫這個詞擁有了可見的限度，但你如何保證你在這有限的度衡之間，做到不辜負？

    周夫人道：如果你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愛她，那么對她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要是失去這樣的愛，哪個女孩子能承受得了這樣的落差呢？可是如果你真如你現(xiàn)在所表現(xiàn)得那樣愛她，那么你mdash;mdash;我的兒子mdash;mdash;就太可憐了，要是失去她hellip;hellip;到失去她的那一天，你要怎么辦呢？rdquo;

    其實后者正是她最擔心的。或許被兒子的威脅嚇到措手不及的時候，覺得自己或許從來沒了解過他mdash;mdash;但畢竟是自己兒子，她知道兒子執(zhí)著到甚至頑固的品質(zhì)。她害怕的，正是情深不壽rdquo;這幾個字。

    她雖然沒有得到過這樣的愛，但她想象的到，如果失去自己全心全意守護的人之后，被留下的那個會是什么樣子hellip;hellip;她不想那個人是自己兒子！

    方行端很認真地在聽他母親說的話。威脅是威脅，禮數(shù)是禮數(shù)，方行端直面自己母親時依然保持著足夠的尊重，所以他安靜地等她表達完自己的想法。

    換作別的人，可能會就此被問倒，但他是方行端，他曾經(jīng)就已思考過他媽提到的所有的問題。

    我不需要小雅對我做出回報。因為她活著mdash;mdash;或者說開心、幸福地哪怕多活一天哪怕多活一個小時，對我已經(jīng)是一種恩賜了。決定結婚并不是我想要給她什么保障，只是因為那是我所愿，所以她配合我，縱容我。我將我的心思轉(zhuǎn)化成珠寶與服飾贈送給她，并不是說要收回什么，看她穿戴上看她的喜悅就是我的樂趣所在hellip;hellip;您不知道她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rdquo;

    他的眼神微微放空，似乎在盡力地思考著：就像我對藝術的追求，我在我喜歡的事物上傾注我所有的熱情，心甘情愿，全心全意mdash;mdash;rdquo;停頓一下，然后微笑，您不知道，俞雅就是我的夢想。rdquo;

    說到這里他甚至是有些愉悅地笑出來： 為什么所有人在得到的時候都會想著失去呢？我比誰都知道，她注定會離我而去，這個時間或許會早一點，或許會晚一點；我比誰都清楚她是個怎樣的存在，與她在一起，我能獲得什么，并且做好了準備我要舍棄什么mdash;mdash;這是我所愿，也是我所能接受、認同、承諾mdash;mdash;所以我為什么要為失去放棄得到？為什么要因為知道是悲劇所以選擇不開始？rdquo;

    周夫人的眼淚刷地就下來了。她是不懂，不懂兒子與那個人之間有過怎樣的過往，才會讓他擁有這樣的感情，但她沒再開口。她只是心里在難受。

    我怕的是，她活著，你守著愛過，她死了，你守著愛她的回憶過。

    mdash;mdash;那要有多慘啊。

    方行端看著他媽流淚，想了想，平靜且無比認真地說：媽，珠寶是涼的，圖紙是涼的，我喜歡這些事物，但熱情耗上面，我所能感受到的溫度卻只有她的快樂與幸福。并不是說你們不理解就能否認這段感情的對等hellip;hellip;您也別擔心她走之后我會怎樣痛苦。與她相戀的每一刻我都是快樂幸福的，就算她離開了，這些幸福與快樂也不會消失。以前我怎么活，將來我依然會怎么活。rdquo;

    他笑著，帶著某種心滿意足：但在這之間，我曾擁有過lsquo;夢想rsquo;啊。rdquo;

    第104章 豪門繼女15

    那頭母子倆的對話正在進行中, 對于一個表現(xiàn)出服軟態(tài)度并且急于修復母子關系的媽，與一個無所謂母慈子孝逢場作戲、但能保持表面和諧總比撕破臉老死不相往來好的兒子而言，對話結果并沒有什么懸念。

    而這廂的董女士與俞雅之間，短暫的交流mdash;mdash;或者說作為母親努力摒棄它試圖與女兒尋求溝通的一個碰面，以俞雅犯頭疼緊急送了回醫(yī)院而告終mdash;mdash;董女士原來已經(jīng)自顧不暇，這下更是焦頭爛額。那點子勇氣散了之后, 越發(fā)不知如何面對女兒。

    當然, 俞雅本人并沒有什么事。

    跟體質(zhì)與病魔多年的抗爭叫她對自己身體各方面的掌控都無比純熟, 常人很難想象, 但偽裝一些病癥出來對她來說確實輕而易舉mdash;mdash;準確地說來并不是偽裝, 因為像是發(fā)燒缺氧血壓高低之類的, 對她就是醞釀一下的事, 壓制身體器官與機能病態(tài)的抗議并在某個特定的時間點專門爆發(fā)出來也是她以往習慣的，畢竟一年中總是只有那么點時節(jié)適宜養(yǎng)病, 這種本能就像是生物為了適應苛刻的環(huán)境順應改變一樣mdash;mdash;當然, 現(xiàn)下這么做只是為了回避與董女士的交談。

    hellip;hellip;她怕董女士一時沖動做出什么無法挽回的決定。

    人性是一種很復雜的事物。不可能呈現(xiàn)單純的黑亦或是白, 也不可能只存在善又或者惡。好人也會有惡念, 就像是惡人某些時候也會產(chǎn)生些莫名其妙的善心，但前者就像是一潭清水中滴入一滴墨汁, 善良終究會稀釋掉那點污黑，而后者就如同一壺墨汁中加入一滴水, 這點清水完全無法改變那些人黑暗的本質(zh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