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甚至覺得,此時他佝僂身體抱著一個昏迷的人說話的樣子,有點可憐。

    有什么東西正在撕裂著芥川的認(rèn)知,以至于當(dāng)太宰治背起竹下秋要離開時,他沉默著,沒有阻攔。

    太宰治看出芥川的欲言又止，回過頭笑道：“謝了,芥川君。”

    芥川對他點點頭。

    與謝野和谷崎訝異于芥川龍之介一路的配合,但都沒多說什么。

    把秋帶回武偵社要緊。

    芥川目送他們的身影被“細(xì)雪”隱藏,也邁開腳步獨自沒入蜿蜒曲折的地下走廊深處。

    耳邊聽見守門的黑手黨無知無覺地討論干部的死訊，終于知道這孤獨感來自于長久屬于同一陣營的對手的消失，也失落于他長久追尋向往者“神格”的隕落。

    他終是看到了太宰治的心軟。

    也不知道這樣慘烈的竹下秋,到底算是一敗涂地，還是勝得盆滿缽盈。

    *

    竹下秋正在被帶回武偵社。

    當(dāng)谷崎潤一郎向社內(nèi)傳達(dá)行動順利、他們已離開港黑正在返程后，整個武裝偵探社翹首以盼。

    哦，不對。有一個人rou眼可見地焦慮了起來——國木田獨步開始頻頻看手表，看一次哼一聲。不時問事務(wù)員有沒有接到新委托，看上去很想出去一趟以逃離接下來的某個場面。

    江戶川亂步：“……”

    嘆氣：“谷崎君有沒有說秋的狀態(tài)？”

    中島敦一愣，答道：“沒有?！?/br>
    江戶川亂步老神在在地舉起報紙：“國木田君多慮了?！?/br>
    根本沒那么快能直接當(dāng)面交流。

    他所料不差，太宰等人從港口黑手黨帶回來的是昏迷的竹下秋。

    “太宰先生、與謝野晶子、谷崎君！”

    “啊，回來了?！?/br>
    “秋先生他……”

    “秋已經(jīng)被與謝野醫(yī)生治療過了，但是還沒有醒來?！?/br>
    竹下秋被暫時安置在武裝偵探社事務(wù)所的休息室里，雙目緊閉，昏睡不醒，整個人顯得很虛弱。

    在太宰照顧他的時候，國木田獨步跟在眾人身后尷尬地進(jìn)去轉(zhuǎn)了一圈。

    太宰把竹下秋病號服的長袖翻折起，拿著長剪子正準(zhǔn)備拆石膏和繃帶。

    繃帶散落。

    經(jīng)過與謝野晶子的治療，竹下秋所有的外傷已經(jīng)被治好，但“請君勿死”不會使過去的舊傷疤愈合，也不會抹除人身上的血跡。

    繃帶內(nèi)側(cè)沾染的大量血跡和竹下秋手臂上斑駁的疤痕，一時間竟不知道哪個更觸目驚心。

    血液自然是他近受的傷，而疤痕便是他多年里的舊傷。光半條手臂，就足以見得幽靈暗殺者那第一殺手的名號并非沒有代價。

    兩年多來，他把這些傷掩藏在繃帶和衛(wèi)衣長袖下，對他們笑得溫和妥帖，偵探社里竟無一人發(fā)現(xiàn)。

    國木田獨步心情復(fù)雜。

    中島敦喃喃：“好多血……”

    太宰輕描淡寫：“當(dāng)然。那是足以將他全身行動能力都廢除的重刑。”

    說著又拆下竹下秋一邊手臂的石膏。

    這一句讓國木田心頭又是一震。

    “誒……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