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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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司承眼看云棲的表情從愁眉不展到看到希望,莫名地涌上了一股責任感,還有一絲小小的雀躍。要知道平日里云棲對他都是禮儀周到,不越雷池。偶爾的笑臉也是由于李嘉玉的影響,少有這樣的主動親近。 把握住著難得機會,魏司承自然不敢表現(xiàn)得太過急切。 云棲抬手招了招。 魏司承走近一步。 又招了招。 魏司承又向前了一步。 云棲看平日里特別會來事的人,今天這么小心翼翼的,她很可怕嗎,明明前世今生嚇人的都是他!云棲火氣也冒上來了,道:“還請殿下抬起尊腳再挪幾步?!?/br> 魏司承一看她這不見外的舉動,立刻喜上眉梢,這就對了! 不能提醒她,不然剛剛從龜殼里鉆出來,又要縮回去了。 魏司承很自虐地想,這樣真實面對他的云棲才是最讓他心動。 從小到大遇到的假面人太多了,就連最溫暖的記憶都是假的,他不奢求太多,只要云棲對他稍微用點真感情就行。 他“終于”猶猶豫豫地走了幾步,云棲這會兒被紫鳶失蹤的事鬧得心煩意亂,四年的相識相知加上這段時間的宮中相處,不知不覺間兩人都沒發(fā)現(xiàn)熟稔了許多,魏司承十分謹慎地靠近與試探,實際上已經(jīng)撬開了心門上的一道口子,云棲也開始習慣與魏司承相處。 見他這個叱咤風云的王爺這會兒見到她一個小女子躊躇的樣子,云棲看不過去,魏司承就應該揮斥方遒才對。她很干脆地拉過魏司承,就自己的發(fā)現(xiàn)和推測對他說了,魏司承本來還想玩鬧,瞬間意識到事情不簡單。 首先云棲只是閨閣女子,并沒有牽扯到皇權爭斗中。 有誰會煞費苦心弄個假人來冒充,弄假人可比直接殺人要麻煩的多,這根本是得不償失的。易容也并非輕易能做到的,不但需要了解這一行,還需要找貼合臉型、身材、發(fā)音等等符合各項標準的替身。就比如他的替身乙丑等人,那都是與他身量差不多的,以免穿幫。 另外,她的婢女又有什么特殊能力需要被劫走的?劫走后還放了個假人來,這說明幕后人不希望云棲發(fā)現(xiàn)。 為什么不希望云棲發(fā)現(xiàn),是怕追查到身份,還是擔心云棲受打擊?或是兩者都有。 幕后人大約也沒想到云棲不同于一般閨閣女子,她能在短時間發(fā)現(xiàn)破綻,并且按兵不動來尋求幫助,魏司承很高興云棲能在發(fā)現(xiàn)問題后及時找到自己。 這不也說明,他魏司承在她心中,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這事我會想辦法,你稍安勿躁?!笨丛茥€要說什么的樣子,魏司承有點酸味,“我怎么覺得她比我們大婚還重要?你的心思有放在三日后的婚禮上嗎?” 云棲見他目光充滿期待地望著自己,頓時有些心虛,便指著屋內的喜服,岔開話題道:“這喜服不是最近才完成的吧?” 看著云棲屋內,寄托了四年,他所有思念的喜服,魏司承卻少見的沒有邀功,甚至臉上沒什么喜色。 他想到不久前,看到云棲就著繡房送來的畫案,一針一線為自己繡喜服的樣子,記得那是春雨綿綿的時節(jié),她定然不知這燈下繡嫁衣的一幕,盡數(shù)落入他的眼中。 當時,魏司承望著她含笑斂目,燭光照著她白玉似的側臉,溫柔地繡著那為他人繡的嫁衣,仿佛含著期待,這一幕甚至比她的冷漠更為刺痛人心,仿佛銜著春雨的涼意灌入心頭。 那一幕,魏司承難以忘卻,他是費了多少心機,才讓眼前的女子應承了婚事,生生將她從他人手里搶了過來。 魏司承淡淡地說:“嗯,四年前就吩咐十位繡娘繡制了,按照你的尺寸?!?/br> 云棲被這個信息有些砸懵了,她心底仿佛充滿了水汽,升騰而起,又漲又滿。 但過了一會那些感觸與情愫卻像是被什么吸收后,慢慢地消散了,云棲摸了摸心臟處,有些空落落的,道:“但、但好四年前,我們才認識沒多久!我和你還是名義上的堂兄妹,你也想的太遠了。” 云棲忽然想到時候在城門驚馬時的相遇,在瀟湘里的門外偶遇,難怪他會有那樣的眼神與行為,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么。 “那又如何?”魏司承笑容含著道不清的苦澀,“每年你母親為你去繡房定成衣時,我便會根據(jù)你最新的身量重新修改嫁衣大小?!?/br> 沒想到婢女們開玩笑的話,居然都是真的。 隨著相處的深入,云棲越來越無法把他與前世的人一同看待,他這些話到底是不是謊言,還是另一處陷阱?她前世在這兩個男人珠聯(lián)璧合中作為一顆棄子游離,如果說李崇音是天生冷血,魏司承就是天生的王者,他所有的情感都給了幼年時給予溫暖的杜漪寧。 但這一世似乎不一樣了。 我究竟,該不該信一次他? 如果前世的李云棲在這里,會不會在這個時候,打我一個耳光?覺得我太沒出自,嘗到一點溫暖就恨不得那都是真的。 魏司承看著遠處燭光與月光交織中的錦繡嫁衣,目光充滿喜悅:“它總算落到了應該到的地方。” 云棲有些心慌,她快要承受不住這樣的魏司承,道:“那如果與您成婚的最終不是我……” 魏司承笑了笑,它將永遠沒有主人,寧為玉碎是它的結果。 他沒回答,云棲卻仿佛知道了答案。 “哦,對了,這幾日我沒來找你,是發(fā)生了一些棘手的事要處理?!蔽核境蓄D了頓,“總之,小心你的大哥李崇音,無論他說什么,都不要信,知道嗎!這一點,你必須聽我的?!?/br> 云棲愣愣地點頭,雖然前世懼怕魏司承,但知道此人有自己的底線和道德,從不信口開河。 見云棲這么乖巧地應下,魏司承的心都酸軟了,她真是可愛極了…惹的我恨不得今日就洞房。 在他離開前,云棲還是不放心地提醒了一句:“你能找到紫鳶的吧?!?/br> 魏司承xiele氣,她什么時候對婚事有對婢女失蹤的半分上心就好了。嗯了一聲,道:“有了消息就告訴你,只要她還有一口氣我定會為你找到。但你也要答應我,這幾天好好休息,我可不希望大婚當日看到憔悴不堪的新娘子。” 云棲哭笑不得地應下。 魏司承離開后,云棲多多少少放下了一些心思,魏司承的本事她還是清楚的。 云棲吩咐紫鳶暫時不用來伺候,好好養(yǎng)病,順便又賜了不少補品下去,這當然也正中假紫鳶下懷。 云棲想到魏司承今日和自己說的話,覺得腦子就像一團亂麻。她來到襛盛庭,見母親還在清點當日出嫁時的各項物品,陪著余氏一同整理好,便在跪坐在余氏膝蓋間。 余氏溫柔地撫摸著女兒的發(fā)絲:“怎么了,這是?” “母親,我看不透一個人。不知道該不該信?”自從拆穿了李嘉玉身份后,這個疑問幾乎存于每時每刻。 “這世上哪有人是能輕易看透的,”余氏像是知道女兒在煩惱什么,也不點破,“有時候看人,不僅要用眼,還要用心?!?/br> 第二日,距離云棲出嫁還有兩日,李家各處張燈結彩,就連已經(jīng)出嫁的李嘉晴也回了府,要在后日送云棲上花轎。 李老夫人將她喊去了,云棲不得不打起精神。 李老夫人年輕時也是要強的人,因為李家逐漸沒落,以前談得來的世家姐妹也與她漸行漸遠,如今她的嫡孫女爭氣,不過去了一趟百花宴便得了賜婚。 以往那些不聯(lián)系的誥命夫人們,也忽然熱情了起來,提出大婚日要來李家祝賀,李老夫人可謂揚眉吐氣、春風滿面。 雖如今端王有那流言在,但也只在簪纓間模棱兩可地傳播,范圍并不大。而且太醫(yī)也不肯定端王什么時候就會好,與其杞人憂天不如好好備嫁。 因擔憂孫女為此事郁結于心,李老夫人這次還添了妝,幾乎將她壓箱底的一套紅寶石頭面給拿了出來,作為她的私人贈予。 告別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李老夫人,余氏則是帶著女兒走在林蔭道上。 余氏心中清楚如若端王不及時弄出那流言,等待云棲的便是一正妃兩側妃同時進門的局面,而且其中一位側妃還有可能是地位更高的杜相家千金。 于皇家而言是喜上加喜,但對李家就如同一個下馬威了,側妃比正妃家世更顯,這讓云兒往后如何自處。 不提前面對端王的好感,僅僅是這自毀名聲拒絕側妃這點,余氏也是認可魏司承的。 “云兒,是不是為婚事煩擾?” 云棲還在想魏司承的處理結果,見周圍人總是認為她會反悔,云棲不由得反省起來:“不是,女兒既然答應了就沒打算反悔。只是臨近婚期,有些緊張而已?!?/br> 余氏認真看了看云棲,見她不似假話,才稍稍放下了心。 隨后帶著云棲回到懋南院,余氏將最后一部分田產(chǎn)、商鋪的地契房契,還有大額銀票給了云棲,整合成了一木匣子,鄭重囑咐道:“這是為娘從你出生起,便存下的嫁妝,也是娘的私產(chǎn),你且放好。沒有意外,可保你一生平安富貴,如若有任何意外,也可動用?!?/br> “娘,這些您應該用來自己傍身!”云棲沒想到除了那些夸張的嫁妝外,居然還有。 那前世,這些東西都去了哪里? 余氏搖了搖頭頭,望著長大的女兒:“這是娘在你出嫁前最后教你的一件事:任何時候,女子都當有依仗。這是娘給你的依仗,你必須拿著?!?/br> “這筆私產(chǎn)就是你父親都是不清楚的?!庇嗍蠜]有明說,卻含著另一層意思,她相信以云棲的聰慧定是聽得懂的,“娘也沒想到你會嫁到端王府,那是天家,非普通人家,有利也有弊。往后要是有了什么事,李家恐無法為你出頭?!?/br> 云棲眼含淚光,明白了余氏的苦心:“他若欺辱女兒,大不了和離。” 余氏語重心長地說道:“說什么傻話,和離不過一句話,卻影響女子一生。雖然慶朝民風開放,鼓勵和離女子再嫁,但這與早期連年戰(zhàn)爭缺兵力有關。再嫁女子終究是不一樣的,你能受得住閑言碎語,但那夫家人卻不一定,想要為難你,連個尋理的地方都沒有。反觀端王無論他在外面是個什么樣的人,在內他是個有擔當?shù)模瑢δ阌米懔诵乃?,不然母親怎么舍得把我的掌上明珠嫁給他……” “我想多陪母親幾年?!痹茥讨煅释度胗嗍仙⒅闩c藥味的懷抱。 按照前世的軌跡,母親的壽命或許真的所剩不多了,她知道為什么母親這幾年來一直積極為她尋夫家,是怕自己時日無多,怕她沒看好人家就撒手去了,讓女兒的婚嫁沒了著落。母親不看門第不重官位,只求一用心人,母親最大的心愿便是看她的十里紅妝。 她一定,一定會讓母親如愿! 云棲通紅著眼出來,發(fā)現(xiàn)樹叢間似有人影走動,從背影她一眼就看出了是李映月。 李映月捂著臉,快步回到自己住的滿月堂。 云棲沒有追上去,李映月現(xiàn)在最不想看到的大概就是她,在李映月心里,是她搶了母親。 但對云棲來說,又何嘗不是,她從回府到出嫁才這短短幾年而已,算起來她與母親相處的時日更短。 云棲充斥著nongnong的不舍,回屋的時候沒想到看到桌上一籃子青棗,她摸了摸通紅的眼眶,嘴角不由地上揚,不知魏司承是不是帶來了紫鳶的消息。 云棲自己也分不清看到青棗時的高興,來自于什么。 “人都來了,為什么不出來?”云棲輕聲道,眼神卻看著窗外。 “云兒怎么知道為兄在你的屋里?” 一道清越空靈的聲音從后方傳來,從垂簾后走出一個云棲想不到的人。 還有誰能有這羽化登仙的氣質,這舉手投足間都有著令人心神搖曳的魔力。 云棲幾乎本能地倒退了一步,神情瞬間警惕了起來。她已經(jīng)有好幾個月沒見過李崇音了,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好像是花宴前后。 準確的說,應該是那杯她懷疑的冰糖燉雪梨之后。 “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云棲努力不表現(xiàn)出自己的抗拒,卻還是被李崇音輕飄飄的眼神看得心慌。 “幼妹即將出嫁,身為長兄合該來看看,有什么不妥嗎?果然是兄長在外時間長了,云兒都對哥哥生疏了不少,”李崇音在明間與梢間走動著,回眸笑了笑,“云兒覺得不是我,那是誰呢?” 云棲:“……” 李崇音好整以暇地坐了下來,慢條斯理地拿過一顆青棗在手中滾動了一下。他不過是看云棲喜愛這果子便弄了一盆來,但看云棲的反應,似乎這東西還另有隱情? 李崇音隨口一說,就讓云棲草木皆兵,怕自己某句話、某個舉動讓他懷疑什么。 她的一身本事大多師承李崇音,她的所有小動作他恐怕都看在眼里。 這些日子以來該來拜訪的人都來了,李崇音是最后來的。 而且,更可怕的是,除了忌憚與對未知的害怕外,她似乎對李崇音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悸動,那種夾雜著深厚情誼,仿佛早已醞釀在心底的矛盾、糾結、無措都糅合于一起,全都涌向了許久未見的李崇音。 哪怕這種情緒并不算深刻,但云棲經(jīng)歷過一次,又是對著同一個人,不可能絲毫沒察覺到。 她怎么可能會對李崇音死灰復燃? 云棲驚恐地按住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