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真實(shí)的云棲，才是他想要看到的。

    他沒想到哪怕極力克制，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

    怎能不高興，多年忍耐，今日終于向父皇提起，而且極有可能成真，只要李家不是抵死不從，眼前的女子就是他即將過門的端王妃，難免生出了與她親近的念頭。

    “若過幾日得到什么消息，不要立刻回絕，我會與你解釋原因。”

    “是何意？”

    “過幾日便知，快睡吧?！闭f著，拿起她擱置在床頭的香囊，取出里面的花干，放了新的進(jìn)去，又扶了扶她頭頂歪了的桃木簪子。

    “它是不是你親手做的？”云棲曾戴著它去首飾樓挑過飾品，那掌柜一眼就看出她頭上的簪子出自非專業(yè)制作的手工木雕。

    因這貴重心意，加上她本來就喜愛簡潔的飾物，佩戴至今。

    “嗯，以后有機(jī)會再…”后面的話他說不下去了。

    自從看到其余簪子被淑妃刺入小太監(jiān)污穢之處，他再也拿不起刻刀。

    每每想到那一幕，就渾身顫抖，幾欲作嘔。

    也許是感覺到魏司承難受的狀態(tài)，云棲的手想拍他的衣物，卻碰到了他的手背，有些寒涼，在黑暗中吐出了三個字：“沒事了?！?/br>
    雖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李嘉玉在離開李家前過得什么日子她也略知一二。

    這時候什么安慰的話，都顯得蒼白無力。

    就像她自己經(jīng)歷過得那些，她并不想聽到太多無關(guān)痛癢的安慰。

    此時，魏司承無比想要將眼前人擁入懷中。

    但他知道若真踩到她的底線，她不會再容忍他的試探。

    對于要不要將真實(shí)身份吐露，魏司承依舊在等恰當(dāng)時機(jī)，至少讓她對魏司承這個身份不那么抗拒的時候。

    可魏司承并不知道，云棲對這三個字的抗拒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深。

    魏司承很快恢復(fù)了狀態(tài)。

    “睡吧，我在這里陪著你?！?/br>
    云棲什么憐憫心都散了，也不知他剛才的狀態(tài)是不是在逗弄她，怒道：“不需要，快出去！”

    他不出去，她怎么梳妝洗漱，為了等他，連梳妝都沒拆。

    對這個趕又趕不走的人，云棲也是氣得火氣都消耗沒了。

    當(dāng)初是怎么會認(rèn)為李嘉玉冷若冰霜的，砸開冰，里面是熔巖吧。

    知道云棲是真的惱了，魏司承也不再逗弄。

    發(fā)現(xiàn)后頭沒聲音了，知道人是真的離開了，云棲才起來將窗戶關(guān)上。

    看到香囊，都忘了告訴他，她快定親的事。算了，下次見面再談吧。

    剛出襛盛庭迎面遇上等候在此處已久的李崇音。

    李崇音夜宿靜居，睡不著，方才去露湮閣眺望，就發(fā)現(xiàn)了異樣，而暗衛(wèi)們不為所動，想來也只有一個原因，來人是自己人。

    “乙丑？”李崇音問道。

    來人并不回應(yīng)，只是看著他。

    李崇音再仔細(xì)看此人身形，剛起了些想法，就見面前人直接將面具摘了下來，露出了一張熟悉的，五官分明的臉。

    李崇音愣了下，單膝下跪：“恭迎主公回京?！?/br>
    對于李家有細(xì)作一事，李崇音早年就知道，魏司承在不少府邸安插了眼線，李家也不例外。

    只是這一方面主要由秦水嫣、姚鳳鳳以及十二位主事之人，具體如何安排并不屬于他的管轄范圍。

    只是李崇音知道，當(dāng)年被他折磨十二個時辰的幾個暗樁，極有可能就是魏司承的人。

    但既然魏司承有這度量不提，他何必自找麻煩。

    這么晚了，魏司承出現(xiàn)在這里，合理，又非常不合理。

    魏司承來到他身邊：“起吧?！?/br>
    這么晚了，為何魏司承會喬裝打扮出現(xiàn)在這里？而且還是從襛盛庭出來，這不得不讓李崇音有某種不好的猜測。

    魏司承是從什么時候關(guān)注李云棲的，是現(xiàn)在……還是更早以前？

    在那瞬間，想到這些年不少蛛絲馬跡，就比如最早之前，云棲落冰湖后的寒毒，最后兩成是誰去的……

    還有一次他生辰那日，與李云棲在后廚，當(dāng)時地上那兩個土坑，是否代表著誰來過。

    一直尋不到蹤跡，如此手段又有幾個人能擁有？

    李崇音在電光火石間想了許多，面上卻紋絲不動。

    魏司承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只是緩緩道：“我欲娶李云棲，你暗中促成此事?！?/br>
    他沒有任何廢話，命令簡單有力。

    “音能知道，主公為何選家妹？”

    “你在意她？”魏司承挑眉，絲毫沒有在云棲面前的柔和，一字一句猶如冰錐。

    李崇音毫不猶豫：“并未，沒有相處何來在意？”

    魏司承沒看出李崇音有什么異樣，只道：“方便行事，或者你有更好的人選？”

    李崇音身上有太多秘密，就比如三年前，為何突然愿意加入他的麾下，這始終是個迷。

    再比如，這三年間，他走南闖北，除了匯報進(jìn)程外，其余在做的事一概不知。

    魏司承無法完全信任此人。

    李崇音亦然，九子的布局可以說是他母親一手留下的，有不少是只有魏司承本人才知道的地方，盤根錯節(jié)，為九子早早打下了基礎(chǔ)。

    他們一日君臣，只要利益不沖突，這個聯(lián)盟就沒有土崩瓦解的可能。

    兩人站在空無一人的李家院落中，雖然只是君臣關(guān)系，卻好似誰也沒低了一籌。

    每一句話，都好像有著另一層意思。

    方便行事，方便什么？

    李崇音想起他的曾有一個計劃，第一步，利用四子死亡引起太子與三子間的矛盾，四子死活不論，這件事必然對其中一派是巨大打擊，另一派的勢力也順勢會削弱。

    然后還有一位人選大皇子，當(dāng)今圣上最恨什么，那就是亂了綱常。

    據(jù)聞先帝曾屬意江陵侯，也就是曾經(jīng)弘元帝的兄長為下一任皇帝。

    除了當(dāng)初故意在戰(zhàn)事上拖延等一系列cao作外，弘元帝還將先帝的受寵妃嬪送到江陵侯床上，這莊宮中丑聞早就被先帝壓了下來，但當(dāng)時先帝是暴怒下過世的。

    是弘元帝釜底抽薪的一招，一次解決了兩個阻礙，殺父弒弟，讓江陵侯徹底絕了皇位，最終被污蔑通敵叛國。

    弘元帝一系列的cao作，李崇音在這幾年查的清清楚楚。

    弘元帝最受不了什么，那就是自己的皇子也行了他當(dāng)年的丑事。

    這就是弘元帝心中最大的刺。

    獻(xiàn)上一位愿意犧牲的棋子作為端王妻子，用這身份私下與大皇子或者其他有需要的皇子接觸，讓這親密行為被弘元帝知道，利用這莊皇家丑聞將一位或者幾位皇子一同拉下馬，屆時九子被妻子背叛，還能得到一波同情與皇上的愧疚。

    配合這次三年北征，毫無疑問，魏司承將成為最大贏家，一石三鳥，兵不刃血就能上位。

    李崇音原本要走得就是這步險棋，以攻心為主。

    讓弘元帝心甘情愿地將皇位傳給魏司承，當(dāng)然也能順便惡心弘元帝。

    要說這世上最想讓弘元帝不痛快的，必然有李崇音。

    而魏司承在他獻(xiàn)上此計時，并沒有拒絕，李崇音當(dāng)時沒有合適人選，此事自然作罷。

    他現(xiàn)在的計劃，與此事并無關(guān)聯(lián)，他沒想到，魏司承做了幾手準(zhǔn)備，除了他們現(xiàn)在在準(zhǔn)備的，也許他在挑選妻子時，也是在找能隨時犧牲的人選。

    前世的李云棲，被李崇音獻(xiàn)給了魏司承，一方面是為杜漪寧擋刀，另一方面就是為拉其余皇子下馬，當(dāng)然還有李云棲父親意外入獄，母親離世，無人為她撐腰，她孤立無援又足夠聽話，更不會不自量力地愛上魏司承，不選她選誰？

    她注定是一顆棄子，鳳位離她只有一步之遙，但這一步跨越千山萬水，永遠(yuǎn)不會是她的。

    她要在完成使命后，功成身退，讓杜漪寧名正言順成為新帝的皇后，與新帝并肩而立。

    這其中，棋子是否聽話非常重要。

    因?yàn)楸粍拥呐c主動的，效果與差別很大。

    如今，李崇音拿不出恰好的人選，又聽話又有地位，去哪里尋？

    沒關(guān)系，魏司承已經(jīng)找到了。

    “您打算讓她……但她不會聽話。”為何偏偏是云棲？

    光線昏暗，看不清兩人的真實(shí)情緒。

    這一刻，李崇音徹底打消了之前的懷疑，如此只顧權(quán)勢的魏司承才是他眼中的端王，他怎么會潛入女子閨房，不辭勞苦去寒氣？還暗中監(jiān)視一普通后宅女子，這根本不可能是魏司承會做的事。

    “要讓一個人聽話，有千萬種方法?！蔽核境蓄D了頓，“我不能讓阿寧陷入險境，自然要挑個不順眼的，誰都一樣。我問她最厭惡誰，她提了李云棲，那便是她了，能被阿寧厭惡，自要付出代價。”

    魏司承編造得有理有據(jù)，神色平靜，像是在說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

    杜漪寧厭惡李云棲，似是有跡可循的。

    一切好像順理成章，魏司承找上李云棲，僅僅是因?yàn)槔钤茥珶o關(guān)緊要，只要讓杜漪寧高興就好？

    魏司承在發(fā)現(xiàn)云棲與李崇音之間那點(diǎn)不為人知的接觸后，自從收下此人，就極力避免讓其發(fā)現(xiàn)自己對云棲的那點(diǎn)心思。

    所有與云棲的接觸，都是特意避開李崇音的。

    他的直覺很準(zhǔn)，李崇音看似與平時無異，實(shí)則話語比平時多了好幾倍。

    真不在意，哪會問這么多。

    兩人的對話，如何不是在試探各自心思。

    魏司承要保證自己沒有破綻，越是表現(xiàn)的絲毫不在意李云棲死活，李崇音就越發(fā)安心。

    而且李崇音是個聰明人，試想李云棲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jì)，不嫁給他也會嫁給旁人，而魏司承“心儀杜漪寧”，身心都不可能給李云棲，事后必然要讓所有人為杜漪寧騰位置。

    這樣換算下來，倒不如嫁給魏司承。

    李崇音也想到了這一點(diǎn)，與其選那位平平無奇的汝襄候世子，倒不如魏司承。

    至少他絕不會碰李云棲，這些年他也發(fā)現(xiàn)，再美的女子魏司承都不會碰，也許是他只在意杜漪寧，又或許是太過醉心權(quán)力，自然對其余美色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