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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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行駛于城內(nèi),車轱轆壓過三尺厚的積雪,發(fā)出吱呀吱呀的動靜。我把窗簾撩開,趴在車窗上,看冰錐垂檐,瑞雪壓枝,想著十五歲的初春,同姜初照乘馬車去驛站和姜域匯合,此時與當初心情大抵相似,期待,歡悅,也稍稍地不安著。 殘雪被寒風吹起,自墻頭瓦楞上逆向飄零,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地吹落在我額發(fā)上、睫毛上,我抬手拂下來許多,垂眸把指上沾染的雪渣吹走,團團白氣游離散開,我垂下眸子,倏忽之間,發(fā)現(xiàn)一片月白的袍子緩緩靠近,直至與馬車同頻而行。 恍然收手,下巴也從胳膊上抬起來。 “你這是要去哪兒?”他輕笑著開口,像是忘了今年春夏之交,我和姜初照大鬧過他的定親宴,語氣暖煦柔軟,叫人聽不出絲毫芥蒂與埋怨,“大清早的,京城的小姐們不應該還在暖房里睡著嗎?” “我去哪兒關你什么事兒?”我身上的刺瞬間炸開,“你打聽這么多做什么?” 他未惱反笑:“等你嫁給阿照,本王就是你的皇叔,長輩關愛小輩,很順理成章啊?!?/br> “誰說我要嫁給他了,況且即便是我嫁給他,你也管不著我?!?/br> “這么冷的天,街上都沒什么人了,小孩子還是不要到處跑,早些回家去比較好?!彼粗遥瑪科鹕裆?。 “誰是小孩子?我比你那未婚妻邱蟬還大三個月呢,”我氣到脊背淌汗,把窗簾放下來,大聲吩咐車夫道,“讓馬跑快點兒,躲開這個人?!?/br> 馬車真的加快了速度,我偷偷揪起一點點車簾,從縫隙里瞧了瞧,發(fā)現(xiàn)他真的追不上了。 當年的我,就是這般作死呀,上趕著去找那位蘇得意回合,連幾句關心的勸告,都當做是故意刺激的找茬。 我猜,姜域知道我被騙后,在暗地里一定是笑話我的。 其實十六歲前,我也不是沒有經(jīng)歷過坑蒙拐騙,小時候和二哥一起上街買東西,荷包總是被府中管家塞得滿滿當當?shù)?,再加上二哥生得玲瓏白嫩,我長得也還湊合,瞧著是大家大戶不缺小錢的模樣,所以被騙是家常便飯。后來遇到了姜初照,他亦是不缺錢的人,對缺斤短兩和暗自抬價的行為不太計較,于是我們被騙成了日常。 但我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我會被騙得這么狠。 在城門外同蘇得意碰頭,他幫我把箱子和妝奩都搬進他備好的馬車里,我同家里的車夫告了別,并囑咐他今天暫時別回城內(nèi),在城外轉(zhuǎn)悠轉(zhuǎn)悠,不然喬正堂肯定會同他打聽我的去向,若是被喬正堂太早知道了,他肯定追過來把我扭送回府。 車夫極其配合地點了頭:“明白了,小姐?!?/br> 蘇得意駕著馬車向西行,但到了第一個驛站的時候,他突然改了路線,馬車駛?cè)霒|北小道。 我有點懵,掀開車簾問他:“蘇公公,咱們這路是不是不太對?!?/br> 他憨笑著回答我:“昨夜接到太子殿下傳來的密報,他讓咱們?nèi)ケ苯人?,年底他要去北疆狩獵。” “西疆還打著仗呢,他還有閑心狩獵?”我困惑不解,還有些生氣,“這樣做太子,怎么能叫天下人服氣?!?/br> 蘇得意悠悠地回了一句:“這樣的太子,本就不能讓天下人服氣。” 他這話讓我有點不適,但又說不上為什么,放下車簾坐回車內(nèi),思索著是不是哪里出了問題。 但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太晚了。 正午時分,馬車再次偏轉(zhuǎn)方向,朝正北而去,且不顧驟然降落的大雪,速度越來越快。我被顛得整個人都散了架,空蕩蕩的胃也被晃蕩得直犯惡心,不得不再次跟蘇得意開口:“蘇公公能不能慢一些,或者我們停下來,吃些東西再走?” 這次,他什么也沒回答我。 我終于發(fā)覺哪里不對了:“你好像……不是蘇得意?” 蘇得意對阿照那樣好,他怎么會說阿照本就讓天下人不服氣這種傷人的話呢。 “你是誰,要帶我去哪里?”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盡量平和地同他講話,“你這樣做是因為缺銀子嗎,我妝奩里的珠寶首飾還挺值錢的,都給你行嗎?你把我送回去?!?/br> 車簾外的那個人憨厚地笑了幾聲:“喬小姐還是把這些值錢的首飾帶入地下當做陪葬吧。” 這話無異于一道天雷劈面而來,在我體內(nèi)轟然炸開,我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臟,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 這廂還沒緩過來,車夫又說出了叫我更加崩潰的話:“聽說你被退婚了,十六歲還沒找到夫家,所以喬小姐還沒經(jīng)歷過夫妻人事吧?若是想體驗一遭,在下可以出份力。” 這太叫人惡心了。我差點忍不住罵他娘,但還是咬緊牙關,磨牙道:“所以你也不是太監(jiān)?能不能告訴我你是誰,好讓我死得明白一些?!?/br> 他掐斷了我最后一絲希望:“不能?!?/br> 馬車繼續(xù)顛簸,速度再次加快。 我不再說話,保持著體力,試圖等到他駕車駕到疲乏的那一刻,我好趁機逃走。 可禍不單行。 日暮之時,我忽然感覺到一陣腹痛,不得已側(cè)躺下蜷縮在車座上,想了好一陣子昨天是不是吃到什么壞東西了,直到一股溫熱從下/方溢出,才恍然大悟,我這是來了月事。 真是叫人崩潰啊。 我這身棉衣、棉衣內(nèi)的裙子都是嶄新的,這下全染臟了。整個白天,被恐嚇、得知會死的時候我沒有掉淚,到此時卻再也忍不住,在車內(nèi)被突如其來的流血刺激到嚎啕大哭。 駕車人聽到動靜,語氣十分驚奇:“怎么突然哭了,咱們都行了一天了,喬小姐才反應過來自己被綁票了?” 作者有話要說: —— 感謝大家,留言都有看到,謝謝各位給我的關心和溫暖!今天比昨天更有動力了一些。 今晚22:00第二更。 ——感謝在20200613 21:59:39~20200614 13:51: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清泉石上 2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柚子如此惹人愛、陸銀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餓了啃點五花土 4個;林杪、23703651、小么么咪、芥子、師師師師師小刀、祿少666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糊涂大大 28瓶;日常困、餓了啃點五花土 20瓶;死呆啦 9瓶;獅長長長長長長長。 6瓶;鳳藍邪、桃z、時光葳蕤 5瓶;colorless 4瓶;凹凸曼的小怪獸 2瓶;云中涼秋、諾唯、41192131、過!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76章 忍忍 雖然聽到我在哭,但他并未停下馬車,直到夜幕降臨,餓狼的聲音于荒野上此起彼伏地響起,馬也跑不動了,他才把我從車上拎下來。 面前是一個燈火灼灼的客棧,背后是一條霧凇沆碭的冰河。 他又問了一句我為什么突然大哭,我卻難以啟齒,只默默擦淚。他也不耐煩了,揪住我肩膀上的衣料把我往客棧里帶:“最后一站了,先同我睡一覺,再把你解決掉?!?/br> 我把冰冷的手縮進衣袖。衣袖內(nèi)側(cè),有我白日里偷偷穿進去的細長金簪。 那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起殺人的念頭。 當他把我扔在床塌,還試圖湊過來的時候,我佯裝配合,卻在他碰到我的一瞬間,攥緊金簪用全身的力氣穿入他脖頸的皮rou。 “啊——!” 雖然很無奈地穿偏了,沒能沒入他的咽喉,是他斃命。但這樣的疼痛也挺讓人受不了的,他捂著脖頸齜牙咧嘴地跳開,我撒丫子就跑。 一路不敢停地沖出客棧,闖入茫茫無邊的寒夜,北風貼著臉頰刮過,若片片寒刀削得我皮rou刺痛。若我身上是干凈清爽的也就罷了,偏偏身/下還在流血,想到這個我就忍不住掉淚,又怕哭得太厲害會消耗體力,最后只能一邊跑,一邊壓制心頭天翻地覆般的崩潰和胃中翻江倒海般的惡心。 這注定是我人生中的一道坎。 即便重活一世,直接到了十八歲,但想到上輩子十六歲的那個冬夜,我依舊覺得人生艱難,活命不易。 他還是追上來了,且是騎馬追來的。嘴中罵罵咧咧,言辭不堪入耳,與蘇得意的溫暖憨厚是背道而馳的兩種模樣。 你體會過前有狼后有虎的絕望嗎。 或者面臨過是痛苦離世,還是備受屈辱后難堪離世的選擇嗎。 十六歲的我,體會了,也經(jīng)歷了。 當我別無他法,沖下河岸,跑入一望無際的冰河時,是有想過運氣很好,能躲開追殺我的人順利走到對岸,也是有做好冰面碎裂,隨時墜河而亡的打算的。 身后的馬看到冰面也很緊張,嘶吼哀鳴,就是不肯下來,于是那人不得不在岸邊停下來。 他既不追了,也不罵了,只是大聲嘲諷,還給了我一條活路:“這條河很寬,水還是流動的,凍得并不結(jié)實。喬小姐,你再往里走就要墜下去了。不如還是回來吧,我也不要你死了,你長得實在不錯,隨我到北疆改頭換面做我夫人也不是不可以。” “誰他娘的要做你夫人?!蔽夜o衣裙,低聲咒罵。 我何嘗不知道水是流動的。 我甚至能聽到冰面下水流湍急,相撞相抗著,轟然前行的聲音。 但我仍然不敢停下,看著到對岸的距離還剩二十丈,幻想著姜初照從天而降,或者喬正堂追來救我。如此,就又有了一些勇氣,走向冰面最脆弱的河中央。 岸邊的歹人還在瘋狂地大笑,說的話又臟又惡,雖然刺激到了我,但卻讓我覺得現(xiàn)下的選擇是對的:幸好我逃出來了,幸好我選擇了掉進冰河凍死,不然被迫跟這種王八蛋困覺,還做他夫人、跟他困一輩子的覺,得多惡心多難受啊。 單是想想,就叫人想吐。與其如此,我真是希望趕緊掉河里算求。 這就是為什么,我上輩子如此介意姜初照說我不干凈。 我其實超級超級干凈的。 當我最困頓最凄慘的時候,當我面對著被侮/辱和被凍死的選擇的時候,我沒有一刻猶疑地選擇了——被凍死。 終于行至河中央。 我的運氣,也開始變得不好。 耳畔破竹聲漸起,我停下來,就著蒼白的月光,看冰面上交錯延伸的裂縫若游蛇一般,自四面八方潛入我的腳底。 咵嚓幾聲裂響壓破最后的支撐,冰面終于還是碎了。 我以為我會崩潰大哭,可不曉得為什么,那一刻我就只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切,冷靜得叫我自己都有些詫異。 河面整個翻開,浩浩蕩蕩的河水掀翻碎冰,水流聲沖破靜夜,引得北方原野發(fā)出轟隆一聲巨響。 我腳下再無著落,掉進去的瞬間,其實覺得河里比外面要暖和一些呢,只是河水很快就跟外面一個溫度了,冰水浸透我的棉衣,刺激著我的皮膚,像是密密麻麻的銀針扎進去又拔/出來,反反復復,永無休止。 即便這樣冷,但我腦子還是清醒的,把浸了水越來越沉的棉衣解下來,以免被它帶入河底而溺亡。穿著單薄的裙子游動,是啊,我是會游水的,這還是少年時,姜初照教我的,我本想游到對岸去,可實在是體力不支,最后只能順著河流往下游。 可憐我還非常倒霉地來著月事,下/腹涌出的溫熱不斷撞入這刺骨的冰涼,冰涼亦如這般,刺激著下/腹。最后兩種液體變成了一個溫度,腹內(nèi)像是有刀子,貼著血rou,一刀一刀地刮著,簡直不給我留半分活路。 眼里有水澤涌出來,這是天寒地凍里,唯一的幾滴溫熱。 我也曉得自己很難活下去,但還是發(fā)了瘋一樣地垂死掙扎著,最后越來越疲憊,撈過一塊浮冰抱在懷里,好讓自己保留一些氣力。 留一些氣力,或許還能見一見我的父親兄嫂,見一見我的阿照,甚至是祖宗的牌位,亦或是后院的小狗。 唯獨沒有想見姜域。 可偏偏是他出現(xiàn)了。 急促的馬蹄聲響徹雪夜,沿著河岸順著大河追行,那時的我已被凍得發(fā)蒙,脖子都轉(zhuǎn)不動了,聽到這聲音還以為那歹人賊心不死又攆上來了呢。 好在是他勒馬時大聲喊了一句“阿厭”,把我從絕望慘境中喚醒。 他毫無猶疑地跳了下來,游到我身邊,把我從浮冰上撈進懷里。河水聲明明這樣大,可我依舊聽到了他顫抖的喘息聲,以及那句:“再忍忍,哥哥來了,不會讓你有事?!?/br> 十五歲那年,我曾見過一個哥哥,他站在馬車前,白袍墨發(fā),纖塵不染。 他是阿照的皇叔,我遲疑過,該不該喚他哥哥??蛇@哥哥卻大大方方的,還當著我的面,夸我漂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