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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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還說,給我做的那副不要放刀子,可以彈出兩片玉石,還可以做成花瓣形狀,這樣傷不到我,還會很好看。 少年看著我的眼睛,耳尖日光映照露出紅彤彤的顏色,輕聲細語地征求我的意見,“阿厭,你喜歡桃花,還是梅花?” “我不要這種靴子,”我擺擺手,同情地看他一眼,“又有機關,又藏暗器,還有金屬的鞋頭和腳后跟……挺沉的吧?” —— 想到這里,忽覺大片溫情跋山涉水而來,在我心中撞出無邊的滿足和歡喜。 于是抱著毛氅,拎起裙擺。 迎著朝陽,朝他跑去。 八月十六,柳葉兒還青,繡球也正盛,橋下的溪水淙淙不停清澈又干凈。歷經(jīng)百年的磚石卻未曾被劃傷,踩起來也不覺得腳底疼。暖光融融似溫泉水,熨帖著我的眼睛,我的皮膚,和我已惴惴了好多時日的心情。 “陛下,”我終于跑到他身側,喊了他一聲,同他保持了些距離,問他,“你今日幾時能下朝?去喬府一起吃桃花酥好不好?” 姜初照整個人都僵住。 我更加誠摯地邀請:“昨夜宮宴,陛下不是說喜歡吃嗎?今天哀家回家后,會和你二舅一起做,你到時候來嘗嘗吶?!?/br> 過了好久,他才回過神來,輕聲道:“好,”腳步卻未挪動,目光落在我的裙子上,對我說,“太后今日這身真漂亮。” * “你回家前跟大外甥說一聲是對的,不然他找不到你,還挺難受的,”二哥嚼著芋頭圓子,也往我嘴里填了兩個,“你不知道上次,就是皇后大選那天,他可太慘了。” 我捏著桃花酥的邊兒,豎起耳朵:“怎么個慘法?” 二哥淺笑:“二哥雖然比你倆大不了幾歲,但也是打小看著你們長起來的,你駭臟全家人包括姜初照都知道,但你們大概都沒發(fā)現(xiàn),姜初照也是愛干凈的。他的衣袍和鞋子,從來都是一塵不染的?!?/br> “怎么突然講這個了?”我停下手中的活兒,看向二哥,“一塵不染是因為宮里蘇公公他們給姜初照拾掇呀?!?/br> “我就知道你沒看出來,”二哥眼里發(fā)出得意的精光,給我一一列舉,“在咱們家里不管玩得多開心,只要衣裳臟了就立馬說要回宮;去市井館子里吃飯都會先把碗筷用熱水燙一遍;指甲修剪得整齊干凈,絕不藏半點灰塵;頭發(fā)絲永遠都是清爽順滑的,從未出現(xiàn)過臟兮兮粘糊糊的樣子?!?/br> “哦,好像是呢?!?/br> “但就是這么一個還愛干凈的人,那天傍晚,來到咱們家的時候,龍紋袍上、指甲縫里全都是泥,連頭發(fā)都不干凈。二哥也不敢問他去哪兒了,但感覺是從泥坑里爬出來的?!?/br> “……” “進來的時候眼睛紅得像是走火入魔,下一秒就能吃人,開口時卻萬分自責,像是來賠罪,對我們說,‘阿厭找不到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528 07:53:46~20200529 08:30: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肛腸科大夫菊某 3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么么咪 2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我是那個丙 198瓶;青止于叢 57瓶;一隻米蟲 20瓶;河歡岸苦、 六塵。、always 5瓶;沈初真 3瓶;甜甜甜甜甜甜 2瓶;袖花袖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59章 喜悅 “他跳進子衿湖里找我了。”我悵然道。 本來只聽蘇得意講起,還覺得沒有那么嚴重,現(xiàn)今聽到二哥這樣說,我就發(fā)現(xiàn)姜初照應該是在泥中也搜尋了,想到那個臟兮兮的場面我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隨之而來的愧疚就更深了一些。 似是看出了我的低落,二哥捏起搟面杖,戳了戳我的手腕,賠笑道:“怪二哥不該提這些,惹我家小太后傷心了。不過別難受,你這不是在給他做桃花酥嗎?今晚讓他多吃幾個?!?/br> 中午,喬正堂下朝回家了。 上下審視了我一遍,然后以一種差強人意的臉色道:“雖然比六月份回家那次削微瘦了點兒,但跟二月份出嫁的時候相比還是長了幾兩rou的,繼續(xù)努力吧。” 說這話的時候,話里話外都透露出折中,妥協(xié)與認命。像是送養(yǎng)半年的豬回了家,雖然沒長太多膘,但是也沒掉rou,再加上本來期望就不高,所以也沒有很失望。 我點頭哈腰,表示會再接再厲,爭取下次回家胖成六月時的巔峰狀態(tài)。 喬正堂白了我一眼,去他臥房換了常服,出來叫上二哥,說親自下廚去給我做飯,臨去之前還想起一件事,問我:“你回家之前可見到了陛下?” 我點頭:“見過,今日晨間還見過?!?/br> “晨間的時候他還正常嗎?” 當然不敢跟喬正堂說傻狗跳腳的事,于是更加賣力地點頭:“正常,可正常了。彬彬有禮,溫雅得體,一舉一動都透露出皇帝的威儀,還很懂禮貌,祝我長命百歲,快樂無虞,”抬眸悄咪咪地觀察,“他是又在朝堂上發(fā)火了嗎?” 喬正堂眉心皺成川字,臉上掛滿問號:“今日上朝,陛下神采飛揚,合不攏嘴,是回帝京半年以來在朝堂上最開心的一次,還以‘愛卿們近來辛苦,特賜明日休沐’給我們放了一天假,”說到此處,眼眶也跟著縮起來,認真分析,“是不是哪宮的妃子有了喜,他要當?shù)???/br> 娘噯。 這可真是個和現(xiàn)實背道而馳的猜測。 我更加不敢和喬正堂說姜初照其實不太行的事,于是模棱兩可道:“孩子會有的吧,爹也是能當上的吧……兒媳們可能害羞還沒跟哀家、沒跟女兒說,可能還在努力中吧?” 喬正堂擺擺手:“行了,晚上問問就知道了。散朝的時候,他留了我,說今夜要來喬家吃飯,一起為太后過生辰?!?/br> 問問? 這怎么能問! 我慌得一哆嗦,雙手薅住喬正堂的衣袖,烙在心臟上、刻在骨頭上、這輩子都不可能忘掉、已與我整個人渾然一體的肌rou記憶,促使我差點兒就順勢跪下去:“父親大人,不要提孩子的事兒吧?若是真的有了,陛下自然會說的?!?/br> 老謀深算喬正堂。 他竟然從我這神態(tài)、動作、話語里,精準地捕捉到了確切的信息:“不能提孩子?陛下該不是患有隱疾吧?” “……尚未到如此地步,當下只有些力不從心而已?!?/br> 他搓了搓下巴頦,了悟道:“哇哦,怪不得楊丞相一邊找陛下的茬頂陛下的話,還一邊往陛下那兒送人參鮑魚鹿茸虎鞭,大概是從嫻妃那兒知道了些什么?!?/br> “……” 喬正堂拍了拍我的肩膀,長吁短嘆,卻語重心長:“作為太后,我兒日后要多關心關心陛下,叮囑他按時吃藥,現(xiàn)在醫(yī)理醫(yī)方都進步很快,宮里還有陳太醫(yī),相信他會好起來的。” 我訕笑之余,忽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略有些奇怪的地方。 如果真的如姜初照最初的猜測,放暗箭的人是楊丞相,那他為什么現(xiàn)在又擔憂姜初照的身體,怕他不好,還送這些補品給他呢? 若是為了他女兒,那更說不通了,姜初照和姜域遭遇暗箭時,他女兒已經(jīng)是嫻妃,與現(xiàn)狀沒什么不同。況且,如果他介意女兒沒成為皇后,應當對姜初照更差勁一些才對呀。 * 等待做飯的空檔,大嫂把我叫到她的房間里,讓我試穿她給做的新衣裳。 今年是一身堇色的裙子。 清淡又舒緩的紫,像四月末爬滿我家后廳回廊上的紫藤一樣,也不知大嫂從哪里買來的布料,那紫還是漸色的,從肩頭到裙尾逐漸轉濃,像是紫藤花瓣乘風各自飛來,最后相遇匯聚于裙擺。 好看得叫我心都化了。問了問,才知道這是她自己動手染的。 我忍不住贊嘆:“大嫂這手藝,可以去開商鋪了,京城的小姐夫人要是看到這種裙子,肯定要排起長隊來買?!?/br> 大嫂的葡萄眼驟亮,握住我的手激動道:“阿厭也這樣覺得對嗎?實不相瞞,大嫂我自己也是這樣想的,連店面都選好了,就在西市西街!” 說著還給我詳細講述起來:“那條街可干凈了,斜對面就是一個酒肆,里面的酒也好喝,跟之前你買回家的差不多。可惜那酒肆沒名字,不過每次上新酒,老板就掛上‘新酒來’的旗子,也好找呢!” 實不相瞞。 這條街,不才已經(jīng)熟悉到,閉著眼睛從街口進入,二百一十三步能到新酒來,六百零五步能到醉花樓,六百六十一步能到墨書巷——這種地步了。 大嫂又想起一件事,歡快地補充:“商鋪的主人也很好說話,租金已經(jīng)比旁的街低不少了,又在此基礎上給減了三成,要求只有一個,就是每天開門前要跟其他商戶一樣,把自家門前的街道給打掃出來,尤其是夏天和雨后,要用清水擦洗青石板,不要見泥洼?!?/br> 這規(guī)矩我是知道的。 因為它干凈,所以詐尸回來這兩年,我才忍不住常常去,并且從未感覺到厭倦。 現(xiàn)在就更加喜歡了,一來云妃也是這街上出租商鋪的老板之一,還是墨書巷的主筆,二來是這街上有了我家里人開的鋪子,我大嫂做衣服的手藝,終于可以讓京城其他的姑娘看到了。 忍不住抱著她,在她臉上親了好幾口,直到推門進來的大哥看到,以冷冽的目光凌遲我千百次,我才戀戀不舍地松開。 穿著嶄新的裙子,跑去二嫂身邊,問她好不好看。 二嫂的笑容比二哥做的紅豆糯米團子還甜軟:“阿厭穿這身太漂亮了,大嫂的手藝好,阿厭生得也好,”說著就笑出小白牙來,捏著衣袖舉起手臂讓我瞧,“我這身也是大嫂做的,你看手腕這邊還繡了藍色的小蝴蝶,我真的太喜歡蝴蝶了?!?/br> 說到蝴蝶,就轉身去里間拿來一個十寸見方的錦盒,滿眼期待地遞給我:“這是我做的一套妝戴,你看看喜不喜歡。” 我打開。 華勝步搖,發(fā)冠鬢釵,梳篦抹額,耳環(huán)項戴,每一個嵌了或刻了蝴蝶,但都因材施宜,完美融合。 我難掩欣喜,但還是替她rou疼了一下,悄悄問:“二哥若是知道你送我這些,不會心疼哭嗎?他得寫多少冊《深海食游記》,才能攢這一套首飾呀?” 二嫂嘻嘻笑著,一副無所謂甚至還很放心的樣子:“除了不讓他進我臥房時他會哭,其他時候沒見過他掉淚哎。銀子花完了他隨時可以再寫書嘛,阿厭的生辰每年可只有這一次?!?/br> 我抱住她嬌軟的腰,把臉邁進她香香的肩窩:“二嫂真好,回家真好?!?/br> 回家確實好。 在宮里,我看到那些美人,都沒法這么親親抱抱呢。 * 申時末,姜初照就來敲我家門了。 他今日穿的,和他生辰那天穿過的紫色流彩錦袍差不多,只是沒有龍紋。被喬正堂請進來的時候,我倆對視了一眼,又各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這顏色怎么還一致起來了呢? 姜初照負手而立,喜悅滿鋪了臉龐,似是對此很滿意,甚至揚眉吐氣道:“朕與太后,心……心在一處??!” 我跟著他一塊笑,還往他嘴里填了一塊桃花酥:“雖然是巧合,但偶爾穿穿母子裝,好像也不錯哎?!?/br>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不笑了。 大哥請他入上座。 我還是和未出嫁時一樣,坐在兩個略有些緊張的嫂嫂身旁。 也不怪她們緊張,畢竟是第一次跟當了皇帝的姜初照同桌吃飯。 其實京城很多官員家里,都不許女眷上桌吃飯的,只能吃殘余的飯菜。以前喬正堂每次去別人家做客,都生一肚子氣回來。因為娘親年少時就遭遇過這種對待,幾乎沒吃過幾次完整的好飯,所以喬正堂對這個規(guī)矩非常之痛恨,得在院子里跟小灰對叫好一陣子才能消氣,后來干脆誰請他他都不去了。 “去他仙人板板的不讓上桌!”喬正堂罵罵咧咧,提前訓斥大哥二哥,“以后你倆娶了夫人,都要讓她們上桌吃,哪怕皇帝陛下來了,也要坐下一起吃!” 姜初照也很喜歡大家圍在一張桌上吃飯的氛圍,打他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如此。因為他生得好看又白嫩,大嫂二嫂都很喜歡他,每次吃飯都會多擺上一道筷子,專門給他布菜用。 他本不是計較規(guī)矩和座次的人,但今日這個安排卻讓他稍微有點不滿意:“太后應該坐在朕旁邊才對?!?/br> “太后”二字被他叫得還有點兒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