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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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里的他在一個空曠的地方奔跑,少年拖著稀爛的腿在他身后爬行,嘴里還在不停的喊著他“哥哥”。 不論他怎么跑都甩不掉那個少年。 夢里的陳仰跑得體力透支,精神崩潰,他站不住的倒在地上,少年一點點爬向他。 “哥哥,為什么要跑呢,你說了,不會再丟下我的?!?/br> 床上的陳仰一張臉煞白,他急促喘息著,脖子上的青筋鼓了起來。 “走開,”陳仰的手腳亂動起來,額頭滲滿冷汗,“別跟著我,滾……滾開……不要過來……” 陳仰掙扎的身體被一股力道箍住,耳邊有人隱隱說了什么,緊接著,他右手食指的指尖上有溫溫的觸感,很柔軟。 之后他右手的中指,無名指,以及左手的中指也沾上了那樣的溫度。 陳仰動了動眼瞼,想醒過來,意識卻被拖進了深淵里面,他不再掙扎,睡得很安穩(wěn)。 . 天蒙蒙亮,鎮(zhèn)子安靜的像一個熟睡的嬰兒,個別人家的屋子里有微弱的光暈。 楊二柱被他老婆拉起來了。 “我氣的一晚上都沒睡好,就那姓孫的,他昨天問咱借抄網(wǎng),那是借嗎,那就是搶,你倒好,不爭氣的東西,唯唯諾諾的讓他搶了去,還說是朋友一場,不讓我把抄網(wǎng)要回來,狗屁的朋友,他到現(xiàn)在都沒還,是不打算還了還是怎么著,你給我上他們家要去!” “趕緊的,起來!”楊二柱老婆又是拖又是拽的。 楊二柱沒辦法,只能睡眼惺忪的出了門。 鎮(zhèn)上的路低洼不平,楊二柱哈欠連天的,一不小心踩在坑里,摔了個跟頭。 “哎……” 楊二柱吃痛的爬了起來,他借著微薄的光亮一看,手肘摔破了一塊皮。 風有點冷,楊二柱抖了抖身子,準備繼續(xù)趕路。 “我說……你沒事吧?” 有個聲音從背后傳來,關心的語氣中帶著一點嘲弄。 “哦,沒事?!?/br> 對于這種假裝的關心,楊二柱也懶得搭理,隨便應付了一句,頭也不回的邁步就走。 他的腳步很快,穿過街道,拐過一個巷子,剛想喘口氣。 “我說……你沒事吧?” 還是那個人的聲音,他竟然一直跟著楊二柱。 楊二柱詫異回頭,應道:“兄弟,我沒事,你……” 他看清了來人。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在離他幾米距離的地方站著,看不清臉,但雙手端著的那只白色的碗,在昏暗的背景里十分顯眼。 楊二柱有點想不通,一個大男人,這個點不在自己家吃早飯,卻要端個碗出來關心別人,這到底是個什么想法。 那人叉著腿,雙手端著碗一動不動的站著。 楊二柱跟他就這樣你對著我,我對著你,誰也沒說話。 “兄弟,我只是摔了一下,沒事的?!?/br> 風大了一些,楊二柱的心底不知怎的有點發(fā)毛,他連說話的語氣都客氣起來。 “你也回去吧,謝你了,兄弟。”楊二柱說。 那人聽了就轉身離開,看著那遠去的高大背影,楊二柱長長舒了口氣。 這趟要抄網(wǎng)很不順利,楊二柱去了朋友家,發(fā)現(xiàn)大門上掛著鎖,他問了鄰居才知道,朋友一家人昨晚就出門了,不知道上哪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 沒法子,楊二柱只能轉身回家,困是不困了,可是他很餓,前胸貼后背,胃里往上冒酸水。 這會兒還早,楊二柱回去的路上沒再遇到誰,他帶著外面的涼意回到了家里。 “抄網(wǎng)要回來了嗎?” 楊二柱剛一進門,老婆上來就問。 “沒!”楊二柱無奈的說,“他們家沒人,昨晚出門了。” “出門了?怎么不在那之前把抄網(wǎng)送給我們?我早就說吧,你那個朋友不靠譜,你當我的話是放屁,要不是你沒本事還死要面子……”楊二柱的老婆喋喋不休。 “早飯做了嗎?”楊二柱問。 “問問問,就知道問,自己不會去鍋里看???” . 盛了早飯,楊二柱就站在廚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等稍微有點飽了之后,他不由得想起了在路上遇到的那個男人。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個人總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是哪里見過嗎? 沒有,楊二柱很確定,那個人他從來沒見過,連聲音都很陌生。 “奇怪,到底是哪里熟悉了?” 楊二柱納悶的自言自語了一句,當他目光無意掃向吃剩飯菜的時候,心頭忽然亂跳起來。 是那個碗! 就是那個男人一直端著的碗,青色花卉紋的大湯碗,楊二柱太熟悉了,那根本就是他自己 家的。 想到這里,楊二柱連忙在廚房翻找起來,沒有找到,連櫥柜里都看過了。 “沒有!怎么會沒有!” 楊二柱的心像被什么東西抓撓一般,那只碗他昨晚還在用,怎么一下子就沒了? 楊二柱的翻找弄得廚房一陣乒乓亂響,把他老婆給引了過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通罵。 “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 “我問你,家里那個青花的大湯碗哪去了?”楊二柱抓住他老婆的手臂。 “我說……你沒事吧?大清早的找什么碗???”老婆表面關心的語氣中,卻充斥著嘲弄。 “我找……” 楊二柱剛想回答,卻又呆住了,他連張開的嘴巴都凝固了一般。 許久之后,楊二柱才回神,他抓著老婆的手指收緊,一字一句的問道:“你剛才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我……我說你大清早的找什么碗?!睏疃掀疟凰菨M臉恐慌的樣子給嚇到了。 “楊二柱你……”她剛想再問。 “不是這句。”楊二柱打斷她,“再上一句,上一句!是上一句,快說!” “我說……你沒事吧?” 老婆驚疑不定的答道,同樣話語,同樣的語氣,關心中帶著嘲弄。 和那個高大男人說的話。 一模一樣! 楊二柱死死拽住他老婆的衣領,大聲的吼著。 “說!你把那碗弄那去了?” 楊二柱只覺腦子一片混亂,他此時什么都想不明白,但他確定這件事一定跟他老婆有很大的關聯(lián)。 “你又用那個碗,”楊二柱盯著老婆驚懼的眼睛,再次逼問,“做了什么……” 他的老婆沒有想到,平時甕聲甕氣的楊二柱現(xiàn)在看起來這么嚇人,臉上的猙獰表情壓得她喘不過氣。 “在……在那里。”老婆指向外面的垃圾桶。 楊二柱一把甩開她沖向外面,慌忙倒出里面的所有垃圾。 “嘩啦啦……” 雜亂的垃圾里掉出一大把白瓷片,還有…… 一條被啃得零碎不堪的——魚骨。 “這魚,你什么時候吃的?”楊二柱半蹲著身子看魚骨,粗喘著問。 “就是你出去的時候?!崩掀耪f。 “魚身上的名字……是誰?”楊二柱撐著膝蓋的兩只手開始發(fā)抖。 “我也不認識,不過,應該是個男的?!彼掀弄q豫了一下,說,“好像叫‘趙一石’?!?/br> “我吃了帶名字的魚,搶了壽命,怕有晦氣,所以……所以吃完就把裝魚的碗,砸碎了。” 楊二柱越往下聽,手抖得越厲害,自己老婆搶了別人的命,結果別人的魂卻找上了門。 這世上沒有白得的便宜。 “我怎么不知道你抓了一條帶名字的魚?”楊二柱腿軟的蹲下來,想碰魚骨又不敢,他譏笑著說,“你連我都瞞著,吃魚還把我支開?!?/br> “你說的是人話嗎,魚是我昨天下午抓的,當時怕別人看見就藏在褲管里,回家后跟其他的魚一起放進了院子里的大缸里面,我忙忘了,半夜才想起來?!彼掀呸q解,“我不告訴你,還不是煩你嘮叨。” “你也知道我很怕死,偏偏我的體質又不好,不是這疼就是那疼的,現(xiàn)在好了,我白得了幾十年的壽命,那我們一家不是就能好好的過安穩(wěn)日子嗎?” 楊二柱臉色蒼白的想,安穩(wěn)日子?可以嗎,這些名字魚來的這么突然和詭異,會就這么簡單? “行了吧,我吃都吃了,還想怎么樣,摳出來也不是整的了?!彼掀拍昧藟堑膾咧氵^來,“再說了,我吃的是別人的,你養(yǎng)在房里的那條我不是沒碰嗎?” 楊二柱豁然站起來:“你還想碰我的魚?” “你聽不懂人話?”他老婆氣得把掃帚扔地上,“我吃你的魚干什么?我想你死?。?!” 楊二柱蠕動了幾下嘴唇:“你是不會吃我的魚,因為你的名字魚還在河里,沒了我,誰明天幫你抓。” 他老婆瞪著他。 夫妻倆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