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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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想容知道,他不正常。 太可怕了。她完全沒想到,比發(fā)現(xiàn)丈夫出軌更黑暗的事情,就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前夫好像有一點,不,是具有某種非常陰暗危險的一面。 周津塬貼近她香汗津津的臉,他垂著眸,卻讓她想到了鯊魚,那種牙齒很尖的白鯊。 “如果你認(rèn)識許晗,為什么你就不能學(xué)學(xué)她,學(xué)著她安靜一點?” 趙想容突然間就不掙扎了。 她眼睛里泛起淚光,輕聲說:“我不會學(xué)許晗——如果我對你來說一丁點都不重要,那么,我就更不會把自己偽裝成任何人。” 周津塬看著她。趙想容突然變成一個他不太認(rèn)識的人。此刻的她,不再是那個作天作地的粉紅豹,她看上去沮喪和失望極了。 他把她的頭發(fā)往耳后捋,這一次,周津塬終于清楚看到那黑色的人工耳蝸機器。 周津塬無意識地抱住她。 “我不會把自己成為許晗,沒有人能成為她。周津塬,我不會因為想走進(jìn)你心里,就裝溫柔裝賢惠。除非你愛上我,我才會變得溫柔。我不想討好你,不過,我也會給你自由。” 她再次推他,這一次,周津塬很快就松手了。 趙想容瞇著眼瞪著他。 涂霆捂得嚴(yán)實實從星巴克跑出來,但車?yán)餂]人,趙想容的手機還留在座位。 他一下子愣住,過了好意會,趙想容才提著裙子,她滿臉怒色地從一個小巷子里跑出來 “你怎么下車了?”涂霆問。 趙想容臨走前,踩了和打了周津塬好幾下,每一下,都用盡全力。就這么運動著,她原先的蒼白臉色居然有點發(fā)熱,含糊地說:“沒事沒事,親愛的,我們快走吧。” 涂霆沒說話,他瞇著眼往小巷子里掃視。趙想容卻匆匆地吻了他一下,催他開車。 涂霆被催促著,也就只好啟動車。 而在他們后面,周津塬緩慢地從小巷子出來,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 >>> 趙想容的工作時間自由,涂霆上午偷偷溜出來,她特意陪著他在家消遣。 兩人躺在趙想容的大床上,嘻嘻哈哈地聊天,到中午點了披薩,都想到在羅馬的時光。 趙想容跑去拿了瓶紅酒,等她再出來,涂霆已經(jīng)把披薩盒打開,他招手,讓趙想容坐到自己旁邊,親手喂她。 過了一會,她終于忍不住. “我感覺,你都不重視我……”涂霆一愣,趙想容又蹙眉說:“你吃東西怎么不等我?” 涂霆還以為她在玩笑,哈了聲:“這是你們少數(shù)民族的傳統(tǒng)?” 趙想容卻坐直身體,嚴(yán)肅地看著涂霆,她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以前在父母家,她的父母和大哥,二哥不等到她下樓,絕對不會先開飯。后來嫁給周津塬,兩人一起吃飯,除了吃火鍋,周津塬總是慢騰騰地讓她先動筷。 趙想容吃飯,永遠(yuǎn)只揀著自己喜歡的食物吃,吃飽后不管別人死活。周津塬會等她吃完,才開始吃剩下的飯菜。如今,涂霆和她吃披薩,當(dāng)他先動手拿第一塊披薩,她整個人都愣住。 涂霆也微微有些不快。第一,他還真沒那么多毛病。第二,他是明星,以往吃工作餐,任何人也都是等他先吃的。 兩人依舊手拉手,不過,氣氛略微僵持。 涂霆過了會,淡淡說:“那么,我們就再點一份披薩,這次你先吃?” 趙想容卻怔怔地想,是自己原來的行為太過分嗎?她知道,周津塬不愛她,但是,他確實在生活上處處容讓著她,她早就把這一切都視為理所當(dāng)然。 她回過神:“我們以后同時吃吧。你不動筷子,我也不吃?!边@話說得艱難,像是勉強作出什么妥協(xié)。 涂霆好氣又好笑,他覺得這行為很像過家家,不過,趙想容嚴(yán)肅得可愛,他又說:“我以后也會讓你先吃的?!?/br> 說完后,涂霆盯著她的臉看了半天。 趙想容彎唇:“你看什么?” 涂霆移開目光,笑了下:“沒有?!?/br> 涂霆從小父母離婚,他以往做過暢想,比較想娶既能獨當(dāng)一面,又能厲害持家的女孩子當(dāng)老婆。趙想容在羅馬,就是這種又神秘又厲害的形象,但是,她真實的性格,確實比較任性嬌氣。 下午的時候,涂霆叫人把自己接走,又叫助理到趙想容家把車再開走。 他做事很謹(jǐn)慎。趙想容也不需要擔(dān)心。 她一直加班,直到了晚上,終于有機會打開從周津塬那里搶來的信。 趙想容滿懷歡喜地拆開,但讀了幾句,手微微抖了一下。 周津塬這個王八蛋! 信封里,根本沒有裝著涂霆給她寫的信,那里只裝著趙想容第一次給周津塬寫的信。他原本將這封信掛在墻上,如今,他又把這封信退還給她。 接下來的一周,涂霆和趙想容都過得別別扭扭。 涂霆反復(fù)盤問林大姨是否寄出了自己的信,他知道林大姨一直不贊同他和趙想容的事情。而趙想容會催蕭晴跑自己的舊公寓,在拍照的同時,檢查她的奇葩前夫不要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她也知道,日積月累中,許晗早就已經(jīng)成為他的心魔。不管周津塬嘴上怎么說放棄,內(nèi)心很難輕易放開。 周津塬不會真的抑郁黑化了吧…… 趙想容雖然不承認(rèn),但心里也明白——周津塬是她歷任男友里,對她態(tài)度最冷漠的。矛盾的也是,周津塬也是她歷任男友里,對她行為最寵溺的。 趙想容在加班之余,老老實實地上法語課,a2的法語老師換了個大肚便便的中年人,他說要像戀愛一樣學(xué)法語,語言不是要和陌生的氛圍產(chǎn)生聯(lián)系,而是和自己。他也不讓學(xué)生靠著法國電影去學(xué)語言,因為“電影里的每一句臺詞都是經(jīng)過導(dǎo)演后的精練,但日常生活充斥著沒有原因的廢話”。 他說的很慢,重復(fù)了很多次,趙想容才能半蒙半猜的理解意思。 下課后,趙想容出門透氣,法語老師也在,法盟不遠(yuǎn)處是一個大轉(zhuǎn)盤般的立交橋,幾個抽煙的學(xué)生就站在骯臟的路口,也不說話,彼此的紅煙頭閃爍。 趙想容思考了好一會,她用手機給蘇昕發(fā)了一條短信:見一面吧。 >>>> 每年到了春夏,趙想容都會買幾件連衣裙。 她有一件非常喜歡的連衣裙,是大學(xué)時期的,風(fēng)琴褶皺的姜黃連衣裙,來自marni。它摸上去非常厚,編制也很復(fù)雜,但其實是純真絲。但今年趙想容自己熨燙時沒掌握好溫度,把領(lǐng)口燙壞了。她拿到公司,問幾個資深時裝精還能不能搶救,都說不行。 patrol冷冷地說:“真可惜,這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一條裙子?!鳖D了頓,又說,“你試試veronique leroy?!?/br> "我試過,但穿起來很笨重。”趙想容面無表情地說。 patrol沉默片刻,他說:“你可以再試試?!?/br> 趙想容年輕時,任何夸張造型的衣服都敢嘗試,夏天經(jīng)常不打底的真空上陣。這兩年除了跳脫的顏色,選款都謹(jǐn)慎了很多。 她耳疾又犯了,睡眠不好。打了一圈腮紅,讓蒼白的臉皮有了血色。 旁邊的人見怪不怪,能讓粉紅豹這么精心打扮的,肯定是難搞的人。 趙想容選在一家咖啡廳。 進(jìn)門前,她抬頭看了下自己表,時間剛好。 蘇昕剪了短發(fā),坐在咖啡廳最里面,她沒睡好,早上看了一眼鏡子,也是淡淡的黑眼圈。 趙想容終于推門走進(jìn)來??Х鹊昀镉蟹抡站桶言O(shè)計的吧臺,墻壁貼了磚型紙。趙想容把包換到另一只手,朝蘇昕招招手。她不耐煩地說:“你怎么坐里面?坐在外面,屋里太暗?!?/br> 兩人一起坐在灰色的遮陽傘下面。陽光非常好,好到讓人感覺她們應(yīng)該在巴黎,而不是進(jìn)行此刻尷尬的談話。 趙想容等侍者把甜點放在桌面,才抬起頭,淡淡看了眼蘇昕的短發(fā)。 “你剪短發(fā)后,不像許晗了?!彼S口說。 蘇昕捏緊了眼前的咖啡杯,淡聲說:“我就是我?!?/br> 趙想容笑著,目光很冷,刺得人如坐針氈。老實說,蘇昕怎么想,她丁點兒都不關(guān)心。趙想容就是來瞻仰一下和許晗相似的容顏,就好像是在為一個活死人墓獻(xiàn)花。 蘇昕在這種目光中如坐針氈,她輕聲說:“您要來見我,是有什么事情嗎?” 趙想容還在微笑,突然間抓住蘇昕的手。蘇昕心臟大跳,忘了呼吸,只感到那五根柔膩的手指冰冷地按著她。 “別緊張,我不像我大哥,對女孩子那么粗魯?!壁w想容的目光掃過她年輕的皮膚和尖翹的鼻子,她說,“除了睡過一個男人,你和我沒有任何東西是相同的?!?/br> 蘇昕掙脫她:“請您對我尊重一點?!?/br> 趙想容懶洋洋地松手,她用旁邊的小叉子刮了塊蛋糕:“我不是周津塬,你犯不著在我眼前立白蓮花人設(shè)?!?/br> 蘇昕沉默片刻,她忽而一笑:“我白蓮花?那么,趙小姐你呢,你憑什么看不起我?你從頭到腳,哪樣?xùn)|西是靠自己雙手掙來的?你的房子和車,應(yīng)該都是父母給你的禮物,自以為’上流階級’,不過投胎好。如果你父母生病了,你會干什么?我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但是……我只是無路可選?!?/br> 趙想容一愣:“你轉(zhuǎn)移什么焦點?我什么時候因為沒房沒車,就不尊重人了?你說我不尊重你,除了傍上周津塬,你又做過哪些能讓我尊重你的事情?你說,我聽聽。” 蘇昕移開目光,她同樣覺得,夏蟲不可語冰,趙想容那種活在錦衣玉食,內(nèi)里又如敗絮的女人能懂得什么。 “也是,只有你們有錢人才配說尊重?!碧K昕淡淡地說,“我真的沒有想破壞你的家庭,我想都不敢想。我說話難聽,但是,你和津塬之間的問題,肯定早就有了,并不因為我的出現(xiàn)而減少和增多。我也告訴你,如果周津塬以后離開我,我也不會報復(fù)任何人。” 趙想容在陽光下,瞇起眼睛。 她主動來見蘇昕,說不清是想看笑話,還是懷著一種很隱約,說不出來的真實擔(dān)心。趙想容剛才看到蘇昕的手腕處白白嫩嫩的,也沒什么傷痕,所以,估計是自己多慮了,周津塬純屬就是醫(yī)院值夜班值糊涂了,跑來她面前撒瘋。 趙想容松了一口氣,口氣卻壞下來。 論吵架,趙想容還真的沒輸過。別說蘇昕,周津塬都可以來挑戰(zhàn)。 “你以為你窮是因為缺錢嗎?小姑娘,你窮,是因為你缺的品質(zhì)太多了。到底什么樣的家教,才能讓個小姑娘沒錢的時候想要賣?我工作見過很多窮困的模特和設(shè)計師,他們也有原生家庭不好,父母有病,兄妹要養(yǎng)——但絕對不是每個人都往歪道想。減輕經(jīng)濟負(fù)擔(dān)的方法有很多,你倒是聰明,直接選擇最省事的職業(yè)?!?/br> 她根本不看女孩子蒼白,恥辱的表情。 “我有你夢想不到的出身,財富和地位,但我也不妨再告訴你。這世界上,比我趙想容要更有錢更漂亮更有地位的人有太多太多。我的生活,絕對沒你想象中那么夢幻,為了活出自己,也是每天都在掙扎。因為,真正的尊重不可能拿錢買。至于你,你確實運氣好,抓緊周津塬吧!” 第54章 54 趙想容不想處理蘇昕的負(fù)面情緒。 她當(dāng)初不應(yīng)該拿和周津塬婚姻出的問題, 遷怒這個小姑娘。但是,趙想容看不起蘇昕還真不是因為這個。 蘇昕的問題是, 她嘴上說自己有夢想,自己有自尊, 自己想要奮斗改善, 但她所做出的事,全部都是在毀自己。 貧困所造成的窘境,當(dāng)然真實,也當(dāng)然非常痛苦, 但與此同時, 這種痛苦非常初級——它初級的地方僅僅在于, 一個人,如果連這種程度上的痛苦都無法克服, 他也就別想超越自己階級,取得更大的成功。 何況,人過了一定年紀(jì),對有些事情不用那么在意, 比如蘇昕這種程度上的嘲諷。 趙想容曾經(jīng)請過一位家政阿姨, 對方抱怨上一家雇主,又說不出具體行為,只反復(fù)說“總之,態(tài)度特別不好,狗眼看人低”。周津塬正好在家,隨口追問, “是不是就像上司對待下屬的那種態(tài)度?” 阿姨連連點頭,周津塬一挑眉,他和趙想容相視一笑。 他們這種幸運兒,骨子里有相同的強勢冷酷,對痛苦的理解也很粗糙。只不過,周津塬比她更有自省精神,他倆在以前,也會因為趙想容的偏執(zhí)而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