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節(jié)
鄭蕓菡嫁到王府不到三日,整個府里都鮮活熱鬧起來。她和晗雙做了多年的好友,兩人最喜歡的就是扎堆一起捯飭小玩意兒,現(xiàn)在晗雙換成了太妃,兩人竟也玩的風生水起。 鄭蕓菡得知太妃身體不好,所以變著方兒帶她活絡身子,改進藥膳,還讓人在后院重新鋪了一層鵝卵石小道,每日都手把手扶著太妃去走一走。 太妃心境大好,笑就沒下過臉,兒媳帶她玩什么她都覺得新奇,且白日里耗得體力多了,夜里睡得更好,連安神香都免了。 平嬤嬤由衷的感嘆,太妃在王府多年,熬出來的這點佛性,還沒幾日就被王妃造干凈了。最 可憐的還是王爺了,看公文看的累了,想要在王妃這處討杯茶喝,還得讓樊副將過來,迂回婉轉的明示暗示,王妃這才踩著重重的步子,虎著臉過去給他送茶。 三日轉眼就過,王妃要回門,太妃一早就讓平嬤嬤去幫著籌備,又把衛(wèi)元洲叫過來。 衛(wèi)元洲這幾日留在府里,本就是為了陪伴小妻子,結果她倒好,晨間往母妃院子里一扎,二人嘻嘻哈哈,到夜里都舍不得走,若非他三催四請,她恨不能挨著母妃一起睡。 衛(wèi)元洲坐在太妃身邊,酸溜溜道,“母妃沒請錯人吧?” “嚯?!碧咝σ宦?,哪能不明白他這話是什么意思。她懶得與他一般見識,囑咐起陪蕓菡回門的事來。 衛(wèi)元洲一聽這事,方才端正姿態(tài)聽訓。 …… 鄭蕓菡坐上回侯府的馬車時,人還蒙著。 衛(wèi)元洲看著她:“怎么了?” 鄭蕓菡腦袋一歪,靠在他肩上。 成婚之前的那個晚上,她是真難過,若那時有人對她說大婚延期取消,她能立刻點頭答應。 可第二日起來,看到滿眼的紅,聽到處處在鬧,她也高興起來。與他做了夫妻,這幾日她像是將侯府藏在心底深處,并沒有想念的特別厲害。直至此刻,那種深藏的情緒又涌出來,明明才幾日,竟像是好久沒有見過哥哥嫂嫂了一般。 不等衛(wèi)元洲寬慰,鄭蕓菡松開他的手,憂愁的托起下巴看著車窗外,感慨萬分:“我這一定就叫‘近鄉(xiāng)情更怯’?!?/br> 衛(wèi)元洲嘴角無奈的看她一眼,點頭就對了。 下一刻,剛跨進府門的小妻子一個虎撲,撲進了二嫂溫幼蓉的懷里。 “嗚嗚嗚……二哥二嫂我好想你們……” 溫幼蓉剛張口,她已撒開人,冒著亮光搓著手湊近大嫂跟前摸她的肚子:“有沒有想姑姑呀?” 舒清桐哭笑不得,抱她的手臂都張開了,她已錯開目光望向院里抱著手臂走出來的三哥三嫂,撲棱棱奔過去:“三哥三嫂!” 抱了個空的舒清桐懸著雙臂,轉頭看著慢悠悠跟進來的衛(wèi)元洲,正要屈腿見禮,衛(wèi)元洲已豎手阻止:“大嫂不必多禮。” 舒清桐也不客氣了,失笑道:“她這是怎么了?成了個親,竟比從前更活泛些 ?!?/br> 衛(wèi)元洲笑了一下:“她正近鄉(xiāng)情怯呢,大嫂多包涵?!?/br> 舒清桐懵了:“近鄉(xiāng)情……怯?” …… 都知道鄭蕓菡今日回門,兄嫂們都騰出時間留在府里等她。 鄭煜堂出來時,就見鄭蕓菡掛在秦蓁身上,嘀嘀咕咕說著什么,鄭煜星挑著嘴角坐在一邊聽,說了句什么,二人立馬你一句我一句掐起來,鄭煜堂仔細一聽,才知在論酒。秦蓁一陣頭大,連忙岔開他們。 鄭煜堂擰眉,這成了個親,怎么更沒姿態(tài)了。 秦蓁沖鄭蕓菡使眼色,鄭蕓菡轉過頭,就見鄭煜堂負手而立在幾步之外,威嚴肅穆的看著她。 “大哥!”鄭蕓菡松開秦蓁,規(guī)規(guī)矩矩站起來。 鄭煜堂沉沉的“嗯”了一聲,旋即雙手一搭向她見禮。 鄭蕓菡嚇得一蹦,連忙虛扶他:“你這是干什么呀。” 鄭煜堂被她扶起,眼神挾著似笑非笑的打趣,鄭蕓菡明白了,又有些后悔,剛才不該扶的,就讓他拜! 鄭煜堂見了她,這才將目光落在衛(wèi)元洲身上。 衛(wèi)元洲不等鄭煜堂見禮,已然和聲阻止:“舅哥不必多禮?!?/br> 鄭煜堂得此禮遇,倒也沒有多么趾高氣昂,但看向衛(wèi)元洲的眼神,終究是帶了看女婿般的欣慰,meimei成婚后這般模樣,足見王府的生活沒有將她拘著。但她到底是懷章王妃,鄭煜堂還是假模假樣的訓斥了幾句,鄭蕓菡乖乖聽訓,委委屈屈的“哦”了一聲。 人終于盼了回來,男人們在前廳說話,鄭蕓菡欣喜的與嫂嫂們膩在一起。原本舒清桐幾人還想隱晦的問一問她在王府生活如何,太妃瞧著慈愛,背地里有沒有約束她,結果她自己主動提起,想到什么說什么,說完又拉著她們看她挑的禮。 一個人過得好不好,有時候憑眼神、氣色、細微的舉止就一目了然。 而鄭蕓菡的歡喜已經溢出來了。 說了會兒話,鄭蕓菡笑容微斂,欲言又止。 三位嫂嫂敏銳察覺,互相交換了個眼神,最后由秦蓁開口:“說起來,你和王爺還沒拜見侯爺,你一回來就派人去通稟了,只不過侯爺這幾日病情加重,多在房中休息?!?/br> 鄭蕓菡蹙眉:“父親沒事吧?” 溫幼蓉從一堆禮物里抬 起頭來:“我已替侯爺看過,沒有大礙,只是情緒起伏大了些,送了我們祁族的補藥過去,休息兩天就好了?!?/br> 鄭蕓菡:“情緒起伏?父親又怎么了?” 舒清桐笑笑,溫聲道:“你到底是公爹的親女兒,你成親,他豈會無動于衷?只是有些悲痛不舍,緩緩就好了。” 鄭蕓菡覺得嫂嫂們有所隱瞞,倒不是覺得他們會苛待父親,只是覺得有什么事是他們不想讓她知道的。 少頃,衛(wèi)元洲過來尋她一同去拜見忠烈侯,鄭蕓菡終于見了父親。 令她意外的是,見到父親時,他精神竟然不錯,更難得的是,他竟沒有端著岳父的架子,只是作了些尋常問候,從頭到尾,他甚至沒有正眼看鄭蕓菡,說了會兒話,便借著身體不適歇下了。而整個過程中,鄭蕓菡都沒見到劉氏。 鄭蕓菡與劉氏本就沒什么感情,見父親安好,身邊奴仆環(huán)繞呵護伺候著,也沒有多問。 …… 這一日回門過得太快,轉眼已經日落黃昏。衛(wèi)元洲過來時,鄭蕓菡正在與幾位嫂嫂一起選名字,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舒清桐產期將近,許多東西都要準備起來了。 鄭蕓菡正選的起勁,抬頭見到衛(wèi)元洲,才發(fā)現(xiàn)時辰已經這么晚了,她笑容一滯,往溫幼蓉身后縮了縮。 舒清桐和秦蓁對視一眼,各自了然。原以為這丫頭出嫁幾日,只顧著與新婚的夫君你儂我儂,什么哥哥嫂嫂早拋諸腦后,沒想才回來大半日,已經舍不得走了。 衛(wèi)元洲向幾人頷首,緩緩走過來:“菡菡?!?/br> 剛喊一聲,鄭蕓菡忽然緊緊抱住身邊的阿呦,小臉埋了起來。 幾人一怔,哭笑不得。 溫幼蓉看看菡菡,又看看衛(wèi)元洲,抬手護著她,比著口型問其他人——怎么了? 秦蓁示意她讓開,溫幼蓉點點頭,把位置讓給衛(wèi)元洲。 身邊換了個人,鄭蕓菡低著頭始終不肯抬起來。衛(wèi)元洲挨著她坐下,抬手將她輕輕按入懷中:“菡菡……” 鄭蕓菡埋著臉就是不肯抬頭,衛(wèi)元洲拍拍她的肩膀,懷中的小妻子忽然吸了一下鼻子。 舒清桐幾人神色微變,沒想這丫頭的情緒說來就來。 衛(wèi)元洲神色不變,沖幾人笑笑,直接將鄭蕓 菡打橫抱起來抱回嘉柔居。 “菡菡?”衛(wèi)元洲讓她坐在腿上,輕輕抱著她,哭笑不得,“我話都還沒說,你就哭上了,這話我是說還是不說?” 鄭蕓菡在嫂嫂面前不敢抬頭,在他面前卻很敢。 通紅的眼睛鼻子似只無辜的小兔子,啞聲問:“什么呀……” 衛(wèi)元洲忍笑,湊到她耳邊,用氣聲與她咬耳朵。 鄭蕓菡聽著聽著,眸子蹭的一下亮起來,若給她一雙耳朵,必定也豎起來了。 她臉上還掛著淚,神情已經完全脫離悲傷,甚至帶了些驚喜:“真、真的嗎?” 衛(wèi)元洲笑著給她刮去臉上的淚珠兒:“母妃親口說的,還能有假?” 回來之前,賢太妃專程將衛(wèi)元洲叫去一番囑咐,若是沒有什么別的事,不妨陪著蕓菡在侯府住幾日。姑娘本就比他小許多,與兄長感情極深,與嫂嫂們似親似友,催著趕著嫁了,初歸之日難免又催出出嫁之前的不舍。 只要侯府不介意,他們索性住下,也算是幫菡菡緩一緩情緒。 鄭蕓菡聽得有些赧然。母妃真是將她的心情摸得一清二楚。 “哪有歸寧之后在娘家住下的,我嫂嫂們都沒有這樣做的?!编嵤|菡吸吸鼻子,理智搖頭:“這樣不合規(guī)矩。母妃大度解意,我自當感激,但不能當真這樣?!?/br> 衛(wèi)元洲心中一片柔軟,在她臉頰上啄了幾下:“母妃若只是與你客套,她就不會說那些話。你仔細照顧著她,她也仔細關心著你。今日就住下,好不好?” 鄭蕓菡確實不想這么匆匆的來,匆匆的走,這一日太快了,她盡顧著跟嫂嫂們玩,都沒與兄長好好說話,她舍不得。 衛(wèi)元洲看出她的動搖,目光一轉打量起她的房間來:“原來,這才是你真正的閨房。先時只有舅哥們給的圖紙和細述。你就當是我想在侯府住一日,在你房里賴一晚,成不成?” 他的話皆是捧著她說,鄭蕓菡本就敏感的心思立馬被催發(fā),想哭又不愿哭,一頭扎進他懷里哼唧起來,衛(wèi)元洲將人抱緊,往榻上一按,哼唧聲立馬變成斷斷續(xù)續(xù)的笑聲和求饒聲。 鄭煜堂三兄弟原本還很關心她成婚后的情況,不方便問的話,只有靠自家夫人去問,直至衛(wèi)元洲提出 想在侯府住一兩日,緩一緩菡菡的情緒,他們才真的放下心來。 晚上,鄭蕓菡趁著晚膳的功夫,與他們說了好多話,待各自散去,一會兒拉著衛(wèi)元洲蹲在墻角看她小時候量個頭刻的痕跡,一會兒將從前珍藏的小玩意兒搬出來和他一件一件說,興致起了,直接帶他去酒窖摸酒喝。 衛(wèi)元洲聽著笑著,竟有種直至今日才徹徹底底了解小嬌妻的感覺。 這一趟歸寧,回得值。 夜深了,衛(wèi)元洲靠在床頭看書,鄭蕓菡沐浴回來,傾身往她懷里一撲,衛(wèi)元洲順勢扔了書,接了個滿懷,低笑出聲:“慢點。” 鄭蕓菡下巴墊在他胸口,也不說話,直沖著他傻笑。 衛(wèi)元洲用手指幫她順頭發(fā),“笑什么?” 鄭蕓菡偏頭,“出嫁之前,大哥跟我說,出嫁不是離開家,而是原本的一個家變成了兩個。我原以為他在哄我,可現(xiàn)在又覺得,他說的是真的?!?/br> 她抱住他,笑嘻嘻道:“元洲哥哥,咱們明日回王府吧。我想看看給母妃釀的酒有沒有存好?!?/br> 衛(wèi)元洲挑眉,她竟自己主動提了,也沒掉眼淚。 他笑:“你做主就好,我跟著你?!?/br> 鄭蕓菡笑著打了個滾兒,湊上去“啾”得親了一下:“是我嫁你,還是你嫁我呀?!?/br> 衛(wèi)元洲撈起人一起滾:“是我做你的夫,你做我的妻?!?/br> …… 鄭蕓菡第二日就回了王府,其實,緩過那陣情緒之后,也就沒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