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節(jié)
徐意智喃喃道:“也對,聽聞博士還未婚嫁,倘若成親嫁人,相夫教子,也無法再在這里教書育人……” 秦蓁眉頭輕蹙。問前途政事,這沒什么,可涉及私事就過了,她看徐意智一眼,青年眼中流露的情緒確然過界,她正要將態(tài)度放冷些,一道涼颼颼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秦博士要相夫教子還是繼續(xù)教書育人,關你什么事?” 秦蓁臉色一寒,眼神不善的望向門口。 徐意智嚇了一跳,連呼吸都滯住了,他轉頭望去,只見鄭煜星一身練裝軟甲,手抱長刀斜倚在門邊,眼神不善的盯著他。 “鄭大人?!毙煲庵悄睦锶堑闷疬@人,他本就問的差不多,連忙向秦蓁告辭,夾起學案就跑了。 鄭煜星的一路凝視徐意智離開,待目光再轉回來時,又是一派親和熱切。 秦蓁心道,他哭的時候,讓人覺得他那顆心跟玻璃似的,一不留神就要碎,可一轉眼,又讓人懷疑那只是錯覺,他分明心堅如盾, 臉厚如墻。 他走進來,往講桌前一趴,大半個身子探過講桌往她面前湊:“阿蓁,不許勾他。”模樣故作委屈,眼神卻直白灼熱得很,仿佛有個小人在瞳孔中叉腰扭胯,眉飛色舞的說:來勾我呀,來勾我呀。 秦蓁的眼角跳了一下,藏在桌下的手暗暗握拳,深吸一口氣,忍了。 她繞開他的眼神,拾起教案要走。他伸手一拉,扯住她的小手搖起來:“你去哪兒啊,你中午沒有吃東西,我?guī)愠鋈コ燥埡貌缓???/br> 嘩啦啦,她手里的教案全數(shù)掉在地上。 鄭煜星抓住她的手倏地松開,小狗似的跑過去幫她把掉下的東西撿起來,剛準備雙手奉上,又抱回懷里:“我?guī)湍隳?。?/br> 秦蓁不是沒有拒絕過男人,鮮少有失敗的時候,可獨獨在他這里,她屢戰(zhàn)屢敗。 她放任流言詆毀,只當自己濫情無情時,他堅持己見信任尊重,甚至送她袖箭;她說服自己將他當做一般男人去對待,不再強行抗拒令他覺得自己特別時,他竟愉快又強勢的主動起來,來勢洶洶十分下流! 無論她用什么樣的態(tài)度來對他,他飛快適應后,立刻就能找到相應的方法來應對,且游刃有余。 秦蓁站了一會兒,伸手索要教案,鄭煜星愣了一下,遞還給她,秦蓁接過教案瞬間,揚手一扔,轉而拽住鄭煜星衣襟將他狠狠一按! 本冊紛揚落下,鄭煜星整個人被按坐在講桌上,抬首就見她面色不善的逼近。 “方才那個,不過是男女之間一時沖動的樂子?!鼻剌枘抗鉄o情冷冽:“難道鄭大人覺得,你我親熱一回,你一廂情愿許諾什么,我就必須要回應什么?” 來了!來了!不負責! 鄭煜星懷疑她又受到過去遭遇的刺激了。 他想讓她徹底放下過去,想讓她知道他不在意過去,只在意她與將來。是以,他鄭重的說:“用男女肌膚之親來框定女子一生的道理,簡直不可理喻!你完全不用因為這些事耿耿于懷!這都不是事!” 他太果斷,太堅決,秦蓁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在心里給他鼓掌,行了下流之事,反倒勸人家放開些,不要在意。這套理論,真是青出于藍勝于藍,狗的極致,壞的標準。 她笑了,“那什么才算事?” 鄭煜星呼吸一滯,眼里漸漸淬滿柔情:“你……喜歡,舒服嗎?” 倘若曾有不好的遭遇,心中多半會留陰影,甚至會本能的抗拒不喜。行親熱之事,你是否喜歡,是否舒服,這才重要。身體先接受了,心扉才能跟著打開。不是他吹噓,他覺得自己剛才表現(xiàn)好極了,她幾乎沒有反抗,還有些投入,讓他隱隱覺得自己疏導開解有望。 秦蓁只覺一股邪火直沖靈臺,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會在他哭出來的一瞬間將他扎暈,而不是給他機會在這里講些污言穢語! 她火著火著,又慢慢笑了,素手落在他的肩上,湊近時氣息交融,吐氣如蘭:“這件事,我當然喜歡。只可惜,鄭大人熱情有余,卻生澀技丑,委實——不太舒服呢。” 鄭煜星盯著她,一張臉慢慢紅了,又慢慢白了…… …… 重陽出游,是鄭蕓菡和池晗雙老早就開始擬定的計劃。因為鄭煜堂和舒清桐之故,最后出游地段選在了賽春園。 賽春園每一季度都會有新的布置,如今重陽佳節(jié),園中早就換上一批珍品菊花,鄭蕓菡大手筆的包下精致最佳的雅望閣,作私人小聚用,閑人免進。她原先還擔心地方選大了,屆時顯得冷清,沒想友人一一到來后,寬敞雅致的閣樓慢慢坐滿,竟是恰到好處的安排! 鄭蕓菡仿佛一個熱情的小陀螺,漾著笑容燦爛的小臉熱情引座,任誰瞧見她都高興。 “杭若jiejie!”鄭蕓菡老遠瞧見一個熟悉的影子,早早迎上去。 一聽杭若的名字,鄭煜堂和舒清桐都起身相迎,杭若今日著一身鵝黃裙衫,身邊跟著杭寧,手中提一壺菊花酒,一只裝著精致糕點的食盒。如今杭寧高中,在朝為官,杭若更多心思都放在生意上,時常不在長安,這次重陽節(jié)趕巧回來,又知弟弟受侯府邀約重陽出游,自然是要來的。 “怎么瘦了這么多。”杭若握住鄭蕓菡的手,看了弟弟一眼,杭寧立馬接話:“鄭姑娘近來cao勞太仆寺和伯府之事,自然cao勞,jiejie剛回長安,帶了很好吃的糕點,鄭姑娘記得多吃幾口?!?/br> 鄭蕓菡容光燦爛,人美聲甜:“我才不會與杭若jiejie 客氣?!?/br> 說話間,鄭煜堂和舒清桐已經迎出來,杭若連忙上前扶一把:“大人和夫人怎么出來了?!?/br> 舒清桐笑道:“你一個月都難有幾次在長安,不得趁你在長安時多瞧幾眼?!?/br> 杭若偏頭,故作詫異:“夫人這話,倒成我架子大了?!痹捯魟偮?,兩人已笑作一團。 杭若這才打量鄭煜堂:“聽聞公子近來身體不適,現(xiàn)在可好些了?” 鄭煜堂:“已經無礙?!?/br> 杭若點頭:“我看大人,也不像有礙的樣子?!?/br> 鄭煜堂虛扶著舒清桐,也露了笑:“進去坐吧?!?/br> 一行人還沒動,池晗雙已經蹦蹦跳跳跑過來:“杭若jiejie——” 杭若轉頭望去,笑出聲來:“得,又是個熟人。” 池晗雙帶了池逸一起,同行的還有秦蓁和秦意。 “秦表姐!”鄭蕓菡好些日子沒去太仆寺,此刻見到秦蓁,幾乎是和晗雙呈交錯線,一個過來,一個過去。幾乎是鄭蕓菡呼聲剛起,原本還在雅望閣里發(fā)呆的鄭煜星已經連蹦帶跳跑出來。 秦蓁只覺得迎面本來一團鮮活氣息,不由笑開:“跑慢點。” 秦意從秦蓁后頭探出頭來:“七姑娘看到我這么開心啊。” 正在于鄭煜堂夫婦說話的杭若忽然轉頭,看了秦意一眼,她微微瞇眼,饒有興趣道:“這二位是……” 鄭蕓菡很快將人迎過來,主動做了介紹。杭若含笑看著秦蓁:“原以為鎮(zhèn)江女侯巾幗不讓須眉,已令人拜服;沒想還有秦博士這樣年紀輕輕的姑娘,能得陛下賞識躋身朝堂,亦令人欽佩?!?/br> 秦蓁從容頷首:“大齊十數(shù)州,皆設有文淵書社分店,杭姑娘年紀輕輕,家大業(yè)大,才是叫人羨慕又佩服。” 鄭煜星看看杭若,又看看秦蓁,暗想,阿蓁是不是羨慕杭若比較有錢? 鄭蕓菡一手挽一個,“兩位jiejie都叫人佩服,所以一定要奉于上座,設瓜果茶點,好生招待?!?/br> 秦蓁和杭若對視一眼,同時伸手輕點小姑娘的臉頰,異口同聲:“就你嘴甜!” 諸人一陣笑,這才入內。秦蓁被鄭蕓菡挽著,目光無意擦過鄭煜星,又輕輕轉開。鄭煜星一直盯著她,沒盼到眼神對視,笑著摸摸鼻子,跟著往里走。 一進 來,秦蓁笑了一下:“這是景致不夠美,還是糕點不夠甜,佳節(jié)出游,竟還在執(zhí)行公務?” 閣樓內,溫幼蓉和趙齊蒙在看地圖,一旁坐著舒易恒,運筆如飛記著什么。鄭煜澄坐在妻子身邊,時不時給她喂一塊點心,也不耽誤她做正事。抬頭見人來,溫幼蓉爽快收了地圖,裝模作樣抱拳請罪:“秦博士駕臨,我等有失遠迎,請博士恕罪。” 鄭煜澄失笑,跟著向秦蓁見禮:“秦博士?!?/br> 舒易恒和趙齊蒙也跟著見禮。 秦蓁連忙豎手:“佳節(jié)相聚,本是個打趣,可別來真的,我哪受得起諸位的禮?!?/br> 杭若坐在舒清桐身邊,已經觀察秦蓁許久,她側首對舒清桐道:“早先曾聽聞,鎮(zhèn)江女侯脾氣古怪,狠厲無情,連公爹都下得去手,今日一見,雖不如傳聞那樣過分,但應當也是個頗有脾氣的姑娘,她對秦博士倒是真的和氣?!?/br> 舒清桐笑笑,簡單說了太仆寺和工部合并教學一事,兩方既湊在一起,哪怕偶然遇見聊上幾句,久了自然熟悉,末了又道:“二嫂重感情,并沒有那么難以捉摸,不過,能讓她和氣開玩笑的,必定是有些本事的?!?/br> 鄭煜星坐在一邊剝松子,把這話聽得清清楚楚。他忽然發(fā)現(xiàn),秦蓁做什么都不動聲色的,好比老范的事情,好比她和二嫂幾次照面便熟悉起來。如今她漸漸將手中之事交出去,甚至鼓勵徐意智等人爭取機會,也是在不動聲色為離開做準備。 人來的差不多了,池晗雙按耐不住要做游戲,鄭蕓菡十分捧場起哄,最后決定玩擊鼓傳花,鼓聲停下時,手中持菊花者,要以菊花為題作詩,若做不出來,其他人便要往這人頭上插茱萸。 鄭蕓菡自請擊鼓,才起身就被池晗雙拽回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逃!” “逃去哪兒???”一個愉悅的聲音打破喧鬧,眾人靜默一瞬,然后紛紛起身。 太子一身便裝,笑著走進來,身邊一同隨行的,除了舒宜邱,還有懷章王衛(wèi)元洲。 眾人趕忙見禮,太子豎手阻止,笑道:“今日孤與皇叔出城辦事,回程時恰好想起這里有處樂子,左右已經出宮,不該浪費大好時光,諸位不會嫌孤不請自來吧?” 誰敢? 大家忙著擁太子入座,鄭煜星分神想,殿下和懷章王出城辦事?什么事要他二人出城?他下意識看秦蓁一眼,后者神態(tài)恭敬垂手而立,他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剛一坐下,太子問起方才的熱鬧,鄭蕓菡偷偷瞟一眼衛(wèi)元洲,仔仔細細說了游戲的玩法,看似在與太子介紹,實則說給旁邊的人聽得。 衛(wèi)元洲含笑恭聽,時不時還會點一下頭。 太子聽完就樂了:“輸了往頭上插茱萸,這是哪個想出來的法子?簡直瘋癲?!?/br> 一旁,池晗雙幽幽的看了太子一眼,太子敏銳察覺,側首看過去。 兩人對視瞬間,池晗雙沖他淡淡一笑:“正是臣女,太子可敢一戰(zhàn)?” 池逸大驚:“晗雙,不得無禮!” “哎?!碧邮疽馑槐卮篌@小怪:“孤近來忙于政務,鮮少有放松的時候,今日重陽佳節(jié),這游戲又如此應景,雖有些瘋癲,但不失樂趣,不妨一試?!庇滞蛐l(wèi)元洲:“不知皇叔可有興趣?” 秦蓁眼神輕動,搶在衛(wèi)元洲之前主動道:“臣有一提議。” 太子挑眉:“說說看。” 秦蓁:“既要受罰,總不好讓姑娘們失了儀態(tài),若是為了增添娛趣,不妨以一男一女為一隊,男子傳花,女子答題,若答不出,再由男子受罰簪花。一來,可免傳花時男女誤觸尷尬,二來,替女子受罰,護女子嬌容,也盡顯男子風度?!?/br> 秦蓁話一出,這屋內一雙雙目光各自投向自己的目標,其中,又以鄭蕓菡身上數(shù)目最多。鄭蕓菡漫不經心的瞟一眼斜對面的男人,只見他目光微垂,毫無動靜,好像并不期待與她結隊。 杭若不動聲色的一眼掃過趙齊蒙,舒易恒以及秦意,最后落在杭寧身上,笑道:“男多女少,這該如何配?” 秦蓁:“鄭大公子與二公子自是要與夫人為伴,既然姑娘少,便讓姑娘先選,剩下的兩兩成雙即可,誰來答題,誰來受罰,商量好便是?!?/br> 配對兩個字,深深地刺激了鄭煜星,他直勾勾盯著秦蓁:“我……” 秦蓁:“我選杭公子?!?/br> 杭若:“我選秦公子。” 兩位jiejie同時開口,剩下的人臉色各異。 在場,除了舒清桐和鄭煜堂,鄭煜 澄和溫幼蓉是定好的一隊;杭若,秦蓁,鄭蕓菡以及池晗雙是要自己選的,四個姑娘,可選的就有連同太子和懷章王在內的九位公子。 看似有很多種選擇,但其實只有兩種。 剩下的九位公子,最尊貴的莫過于太子和懷章王,無論是真心想選,還是照顧這二位的面子,他們都不可能成為被棄選,轉而與男子搭檔的那個。 可秦蓁和杭若已同時選了彼此的弟弟,剩下的,要么是池晗雙選太子,鄭蕓菡選懷章王,要么是反過來,不會再有其他選擇。 池晗雙仿佛意識到什么,悄悄看自家表姐一眼。 秦蓁沖她微微一笑,池晗雙心領神會:“臣女斗膽,選太子殿下為一隊?!?/br> 池晗雙一選,鄭蕓菡毫無疑問是和衛(wèi)元洲一隊。衛(wèi)元洲這才抬眼,含著清淺的笑:“本王這顆腦袋,今日要交給鄭姑娘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