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

    怎么就不高興了？

    難道是沒有準(zhǔn)備好，或者害怕考試？

    一旁，內(nèi)官剛剛說到考試的流程，抬眼忽見眼前這尊大佛眉頭蹙著，表情不太開心，心里一咯噔：“王爺可是覺得哪里不妥？”

    衛(wèi)元洲垂眸望向內(nèi)官，沉聲道：“沒有?！?/br>
    內(nèi)官暗暗滴汗，您這表情，不像沒有的樣子啊。

    衛(wèi)元洲出現(xiàn)時，鄭煜堂和舒清桐同時想到了上次幾兄弟聚首說的事情。三弟會提出懷章王，不會是空xue來風(fēng)。

    當(dāng)初舒清桐差點(diǎn)說給衛(wèi)元洲，所以她對衛(wèi)元洲這個義兄十分避嫌，如無必要，不會輕易來往。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不動聲色的觀察起來。

    懷章王雖與內(nèi)官說話，但眼神的確有意無意往這邊飄。

    鄭煜堂和舒清桐猛地提起！

    鄭蕓菡在衛(wèi)元洲出現(xiàn)后，的確往那頭看了，但她神色淡淡的，根本看不出什么喜怒情緒，短短一眼就撇開了。

    就……很寡淡的一眼嘛。

    夫妻二人的心又慢悠悠落回來。

    原來是這樣。

    至少，小妹對懷章王是沒那個意思的。

    ……

    “菡菡！”池晗雙在池逸的陪同下也到了，她一眼搜尋到好友的位置，拉著兄長過來說話。

    池逸為人穩(wěn)重，被meimei拉著小跑，有些尷尬，待走近后，立馬整飭儀容，搭手作拜：“失禮了?！?/br>
    鄭煜堂笑笑：“池兄也來陪池姑娘？”

    池逸無奈笑笑，他與鄭煜堂是同屆考生，起初也去過弘文館，后來被提到翰林院供職：“是啊，怎么都沒想到，有朝一日，在下還要親自送meimei來考試，這陣仗，與科舉無二了。”

    這話其實(shí)重了，科舉是要考幾天的，可這場考試，頂多一個時辰。

    池逸目光落在鄭蕓菡身上，笑容溫和：“鄭姑娘可有信心？”

    鄭蕓菡俏皮笑道：“該讀的都讀了，盡人事聽皇命?！?/br>
    池晗雙一點(diǎn)不客氣，擠到好友身邊：“不是我跟你吹，我覺得這次要壓你一頭。我可是我表姐嫡傳弟子！”

    鄭蕓菡挑眉：“你當(dāng)我會讓你不成？我還是三哥親傳弟子呢！”

    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小姐妹，竟在這里比了起來，惹得兄長們無奈搖頭，連連低笑。

    池逸語氣也松活了不少：“成，你們一進(jìn)去，咱們就在外頭支個局押寶?！?/br>
    池晗雙拉住池逸：“押我押我！”

    鄭蕓菡拉住大哥大嫂：“押我！”

    又是一片哄笑。

    衛(wèi)元洲面無表情的看著那頭。

    看來，她也并不需要他的鼓勁。

    ……

    時辰終至，內(nèi)官集合了二十個考生，準(zhǔn)備驗(yàn).身入內(nèi)。

    鄭蕓菡和池晗雙對他們作別，手拉手去排隊(duì)。

    剛走近，鄭蕓菡發(fā)現(xiàn)前面站了個熟人。

    哦不，是兩個。

    白秀月和商怡珺在說話，察覺到后面有人，都轉(zhuǎn)過頭來。

    商怡珺笑容淡淡的：“鄭姑娘也來了?！?/br>
    白秀月根本懶得理鄭蕓菡，大大方方翻了她一眼。

    池晗雙歪著頭瞅了一眼，直接跟鄭蕓菡換了個位置，讓她往后排了一個，擋在她和商怡珺之間。

    她還記得有次和好友去茶館喝茶，看到商怡珺的馬車和安陰的一起出城，后來發(fā)生那些事，她直覺這個商怡珺不是善類。

    至于白秀月……

    嘖，大約是曾被忠烈侯府那位劉氏繼母拉了紅線想要許給大公子，結(jié)果這白秀月過于積

    極討好未來婆母，對好友擺起大嫂的譜來，言語間夾著她不敬嫡母的訓(xùn)斥，后來……就沒有后來了……

    鄭煜堂直接拒了她。

    商怡珺再轉(zhuǎn)頭時，池晗雙笑瞇瞇道：“商姑娘看什么呢？我臉上有考題??？”

    商怡珺扯扯嘴角，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意味深長：“誰知道有沒有呢？”

    鄭蕓菡聽得真真切切，心頭猛地一沉。

    看來，大家都知道秦博士是晗雙的表姐，可是晗雙分明很努力，若真的得了好成績，保不齊這些人會胡亂揣測。

    這樣太打擊晗雙了。

    鄭蕓菡沒讓池晗雙再與她們計(jì)較，拉過好友低聲道：“若你能贏我，我就包下你明年一整年的櫻桃酪和櫻桃酒?！?/br>
    池晗雙的確被商怡珺那句話膈應(yīng)了一下，聽到好友這么說，哪能不知道她是鼓勵她不要因此畏縮，她笑道：“好啊，你要是能贏我，我就幫你釀出武陵桃源酒！”

    鄭蕓菡愣了愣，無趣道：“沒誠意?！?/br>
    她釀了幾年都沒釀出來，這賭注太沒誠意了。

    池晗雙看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叉腰道：“因?yàn)槟悴豢赡苴A我啊?！?/br>
    鄭蕓菡瞥她一眼，笑了。

    ……

    驗(yàn).身環(huán)節(jié)男女分開，顧及到這些都是高門貴女，所以是由皇后身邊的嬤嬤來驗(yàn)。

    衛(wèi)元洲站在兩列隊(duì)伍中間，眼神有意無意落在鄭蕓菡的身上。

    終于輪到她時，鄭蕓菡眼觀鼻鼻觀心，按照嬤嬤的指示抬手轉(zhuǎn)圈，還把額帶拆下來給檢查。

    衛(wèi)元洲趁機(jī)看了一眼她額頭上的傷勢。

    已經(jīng)不腫了，只剩一片暗紫色。

    嬤嬤幫她綁好額帶，遮住了那片傷，鄭蕓菡目不斜視的往里面走。

    忽的，迎面一陣風(fēng)吹來，沒系好的額帶忽然被吹起。

    她輕呼一聲，轉(zhuǎn)身要抓住。

    額帶落下，往前是男人精致的黑色靴子。

    衛(wèi)元洲蹲下，撿起那條額帶，走到她面前。

    鄭蕓菡眨眨眼，向他伸出手：“有勞王爺?！?/br>
    衛(wèi)元洲指尖摩挲著額帶的緞子，依依不舍的遞出去。

    鄭蕓菡接過額帶，原地轉(zhuǎn)身將其系上。

    “不要緊張，我信你可以?！?/br>
    身后傳來男人的聲音，有意壓低了些，但與她而言，清清楚楚。

    鄭蕓菡動作一頓。

    自從那日說話被打斷之后，她仔細(xì)審視過自己與衛(wèi)元洲之間的關(guān)系。

    從前不曾正視時還不覺，一旦掰開碾碎，一點(diǎn)點(diǎn)計(jì)較起來時，好多地方都讓她臉紅心跳，覺得不正常。

    但不管有多少的臉紅心跳，多少少女遐想，都在他那一聲克制的打斷中粉碎成渣。

    雖然有點(diǎn)挫敗失落，但她很快想明白了這里面的道理。

    從前看晗雙給的話本子，她還不太理解，現(xiàn)在則是懂了——陷入情愛的少女若情路不順，十個里面有九個不是敗在男人身上，而是敗在自己的胡思亂想里！

    因?yàn)閻勰綄Ψ?，就容易把對方再尋常不過的舉動強(qiáng)行上深情款款的深意，這才是泥足深陷的罪魁禍?zhǔn)祝?/br>
    冷靜的鄭蕓菡在經(jīng)過一系列反思后，覺得自己的問題有點(diǎn)大。

    所以今日見到他，她讓自己冷靜下來，消除胡思亂想，做一個冷靜的考生。

    可是感情這個東西真是太玄妙了。

    她自以為是個全副武裝的戰(zhàn)士，已經(jīng)做好所有的應(yīng)急準(zhǔn)備——以后要怎么與他相處，有什么樣的距離，哪怕是微笑只達(dá)幾分都精心算好。

    可在轉(zhuǎn)身之際，聽到他壓低聲音的溫柔鼓勵。

    鄭蕓菡知道自己完了。

    精心計(jì)算的三分淡漠笑意，成了現(xiàn)在嘴角快咧到耳根子的傻笑。

    情不知所起，一觸即發(fā)，一發(fā)不可收拾。

    忽然間，她決定先對理智的自己認(rèn)個慫。

    今日她考試，她最大，她怎么高興怎么來。

    不太想對他硬凹出生冷的姿態(tài)。

    鄭蕓菡系好額帶，轉(zhuǎn)過身，沖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再說一句?！?/br>
    衛(wèi)元洲被她這笑容晃了眼，愣了一下：“什么？”

    沉迷情愛的少女貪得無厭：“鼓勵，再講一句?！?/br>
    衛(wèi)元洲覺得自己快被她折磨死了。

    方才在遠(yuǎn)處，她還翻了他一眼。

    這會兒又笑得讓人心顫。

    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