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震看著漸行漸遠(yuǎn)的母女二人，扯扯嘴角，“隨你怎么說?！?/br>
    他說不過這個男人，更不比他那份敏捷的心思，索性閉嘴。

    鄭煜澄挑著嘴角，繼續(xù)安靜等待。

    溫氏和溫幼蓉并沒有走太遠(yuǎn)，兩人也沒有說不完的母女話。

    站定后，溫氏仍是那副冷硬的姿態(tài)，她又換上了束身的騎裝，與大婚上雍容華貴的婦人相比，判若兩人：“鎮(zhèn)江女侯的爵位，我既托陛下之手給了你，你愛要不要。對祁族來說，重要的永遠(yuǎn)不是這個可有可無的爵位。不過……”

    溫氏挑起嘴角，傲然道：“你曾說，這爵位是占了時機(jī)得來的，我也不過是個便宜女侯，既然如此，你不妨來當(dāng)一當(dāng)，仔細(xì)品一品，這便宜女侯好不好當(dāng)。”

    溫幼蓉負(fù)起手，她作了婦人打扮，但依舊嬌俏動人：“還好解釋了，我差點以為，這是我的嫁妝?！?/br>
    溫氏猶聞笑話，她看了一眼等在遠(yuǎn)處的男人，冷聲道：“嫁這么個男人，還要賠嫁妝

    ？”

    溫幼蓉眸色驟冷，下巴揚起：“溫氏，本侯如今是陛下親封的鎮(zhèn)江女侯，若是你再侮辱我侯君半句，可別怪本侯對你不客氣?！?/br>
    溫氏倏地轉(zhuǎn)眼看她，她大膽的迎上去。

    短暫的對視，溫氏笑出了聲。

    好得很，面上做出不屑，威風(fēng)耍得確很到位。

    折騰成這樣的母女情，即便是臨別，也半句話都沒有了。

    二人回到原地，溫氏翻身上馬整頓隊伍，溫祿幾兄弟忍不住跑過來:“阿呦，首領(lǐng)說以后咱們祁族會經(jīng)常進(jìn)長安述職，我一定會爭取這個機(jī)會的！你都成親了，我也得加把勁，到時候我?guī)е壹倚∽觼黹L安找你玩！”

    溫幼蓉愣了一下，笑著點頭。

    人馬重新開始動了，溫幼蓉迎風(fēng)而立，身邊站著鄭煜澄，兩人十指交握。

    他微笑著問：“說了些什么？”

    溫幼蓉看著漸行漸遠(yuǎn)的隊伍，眼眶微微泛紅，她深吸一口氣，語氣堅定而認(rèn)真：“說了……我會做好這個鎮(zhèn)江女侯，絕不給厲山祁族丟臉。”

    ……

    文淵書社。

    鄭蕓菡捧著茶盞輕呷一口，滿足喟嘆：“還是原來的味道！”

    杭若再見到她十分高興，拉著瞧了半天才松手，雖然遺憾杭寧人還在書齋，沒趕上時候，但并不妨礙兩人吃茶說話。

    杭若面前是鄭蕓菡雙手奉還的印章，她捏在手里把玩一下，笑起來：“前不久下頭有人傳話，說是在并州和金州等地，有手持此印章之人去了各地的書社，央了些人幫忙。那首自并州傳到長安的童謠，大概是你的手筆了?！?/br>
    大家都是一起斗過公主的戰(zhàn)友，鄭蕓菡在她面前沒什么扭捏遮掩的：“jiejie給我這個，原本是怕我一路有難拿來傍身的，可我另作他用，委實不該。jiejie打我罵我罰我我都認(rèn)！”

    杭若也不用多問。

    童謠造勢，促成鎮(zhèn)江女侯長安之行，后又有鄭家二公子于百官面前卑微求親，一連串加在一起，也就懂了。

    畢竟當(dāng)初鄭煜堂也是用了同樣的招數(shù)，讓安華長公主的幽魂遍布諸州引發(fā)恐慌的。

    況且，杭若見識過鄭煜堂和舒清桐那段，這小丫頭有多心力交瘁。

    她倒不生氣，只是再看鄭蕓菡時，心情會復(fù)雜些，她甚至想起還在

    侯府時，這小姑娘被侯爺無端責(zé)罵后的神情。

    冷的叫人陌生，還來不及細(xì)究，就又是天真活潑的樣子。

    見多了她為兄長奔波，杭若反倒希望看到她純粹為自己活著。

    她收下印章，語態(tài)親和：“無恙歸來就好。本就是給你救急平難的，只要你覺得有用，怎么用我都認(rèn)。你此去數(shù)月，杭寧念你不少次，不若我差人去將他叫回來，一起用飯吧?！?/br>
    鄭蕓菡連連擺手，杭寧在準(zhǔn)備考試，她不差這一頓飯，他卻得爭取每一刻讀書。

    “我稍后還要往懷章王府走一趟，本也是順道先來見jiejie，交還物件的?！?/br>
    聽到懷章王府，杭若眼角跳了一下。

    她已知道此次鄭二公子的并州之行，懷章王助益頗多。

    一個常年不在長安，與忠烈侯府更無交集的王爺，忽然變得多管閑事，這里頭必有原因。

    杭若看著面前的小姑娘，有了危機(jī)感。

    她能將小小的書社經(jīng)營至此，看人的眼光是不差的。

    她能喜歡蕓菡，喜歡到想讓杭寧加把勁擠入仕途，把人娶進(jìn)門，保不齊旁人也會喜歡。

    嘖，可真是個搶手的香餑餑。

    “懷章王近來的作風(fēng)，與往年大不相同，之前安陰公主一事，他便格外照拂侯府，此次又是如此?？偛恢劣谑乔粕狭撕罡印?/br>
    杭若彎唇一笑，直勾勾看著鄭蕓菡：“莫不是……愛屋及烏？”

    言者有心，聽者亦破天荒的意動。

    有那么一瞬間，鄭蕓菡的腦子里擠進(jìn)來很多畫面，她雙頰飛紅，眼神略微閃躲：“jiejie說什么呢……”

    杭若為杭寧嘆了一口氣：“王爺至今未婚，他先前就有與舒家結(jié)親的意思，后來……”

    杭若意味深長的省略后半部分，又道：“我只是覺得，若王爺仍有心迎娶一位王妃，他更偏幫誰，待誰不同，大概……就屬意誰。”

    鄭蕓菡忽然覺得兜中的玉指環(huán)很燙人，更燙的，是她的臉。

    她盯著杭若，只覺她提點大過玩笑揶揄，一陣靜默后，忽然平靜下來。

    杭若敏銳察覺少女的變化。

    前一刻，她分明因為自己的提點，生出了些女兒家的羞臊，坐立難安，但下一刻，她便將這些情緒生生壓下。

    “時候不早了，

    不打擾jiejie，我先走了?！彼鹕硪孓o。

    杭若覺得她有些古怪，送她到門口，見她仍要前往懷章王府，不禁叫住她。

    鄭蕓菡：“jiejie還有事嗎？”

    杭若唯恐她身邊沒有親近女眷，也不懂得應(yīng)對這些女兒心事，所以應(yīng)對的方法會走偏，想了想，拉住她的手。

    “方才我只是與你開玩笑，原想著你也到了沾染男女情愛的年紀(jì)，說話便口無遮攔了?！?/br>
    “但話說回來，無論生出什么樣的心意情感，都該大大方方的面對。若是……若是你有心事，可以隨時來找我?！?/br>
    鄭蕓菡看了她一瞬，復(fù)又露出輕松的笑來：“jiejie本就是玩笑，我還當(dāng)真不成？我也喜歡與jiejie說笑，沒什么的。況且……”

    小姑娘眨眨眼，語氣很是堅定：“我即便要想，也是想怎么為兄長尋覓良緣，眼下大哥二哥都有了佳人作伴，剩我三哥一人，動輒因公務(wù)忙的連軸轉(zhuǎn)，太可憐了。三哥尚無著落，我沒有心思想別的?！?/br>
    她說完，沖她笑著揮揮手，約了下次見面的時間，上馬車往王府去了。

    杭若看著馬車走遠(yuǎn)，心念一動。

    哥哥沒有著落之前，便不會想這些嗎？

    那是不是代表，她那可憐的弟弟還有爭一爭的機(jī)會？

    ……

    馬車抵達(dá)懷章王府時，車夫在外喚了一聲。

    鄭蕓菡沒反應(yīng)，她正盯著手里的玉指環(huán)發(fā)呆。

    善兒察覺她異常：“姑娘？”

    鄭蕓菡眼神輕動，五指緊收，握住玉指環(huán)：“你們在此等候就好。”

    懷章王府常年只有太妃一人，拜謁者極少。

    然今日，王府竟異常熱鬧。

    守衛(wèi)早已認(rèn)出鄭蕓菡，沒人敢像之前那樣攔她，而是恭敬請她稍候，然后麻溜跑進(jìn)去通報。

    平嬤嬤很快出來迎她。

    “鄭姑娘?！逼綃邒呓袢盏膽B(tài)度格外親和，不知是否與府中熱鬧有關(guān)。

    鄭蕓菡本想交出東西就走，可平嬤嬤是何等精明之人，拉著她就往里請。

    “我、我只是來交還太妃所贈之物?！?/br>
    平嬤嬤看著少女緊拽的拳頭，輕笑道：“王爺此次立功，陛下特許王爺在府中宴請跟隨他多年的屬官，姑娘來的正好，太妃一早還念著姑娘呢?！?/br>
    鄭蕓菡心里一咯噔，想起

    些事，忽生退意：“太、太妃念我什么？”

    平嬤嬤深深地看她一眼：“姑娘跟王爺說過什么，自然就念什么。”

    鄭蕓菡轉(zhuǎn)頭就想跑，平嬤嬤加推一把，她已入正廳。

    廳內(nèi)，衛(wèi)元洲陪伴太妃一側(cè)，下方依次坐著他軍中屬官與副將，除此之外，還有副手們的家眷。

    坐在長史夫人身邊的文櫻一眼認(rèn)出她來，臉色都變了。

    王爺從軍多年，這還是他第一次大開王府大門，正經(jīng)宴請這些跟隨他多年的老人和得力干將。

    原本廳內(nèi)說說笑笑，一團(tuán)和樂，鄭蕓菡出現(xiàn)的瞬間，廳內(nèi)安靜下來，不知鄭蕓菡身份者，好奇的打量她，又疑惑的看看座上的王爺和太妃。

    來都來了。

    鄭蕓菡收斂心神，恭敬入內(nèi)，向太妃行了一個大禮。

    不料，她剛行完禮，太妃忽然冷哼一聲，先前的親和蕩然無存，只剩冷厲與氣憤：“你倒是還敢來。”

    廳內(nèi)噤若寒蟬，眾人懵逼，這是……怎么了？

    文櫻心中大喜，難道太妃已經(jīng)知道鄭蕓菡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調(diào)派王府親兵一事？

    鄭蕓菡慢慢抬起頭，瞟了衛(wèi)元洲一眼。

    男人坐姿端正，雙手搭膝，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被賣了唄。

    作者有話要說：杭若：他可能想和你戀愛，去吧。

    鄭蕓菡：震驚！慌亂！緊張！平復(fù)！

    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