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鄭煜澄挑著嘴角,賞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并州之事,他出發(fā)之前就與大哥做了一個商議。 并州之難,不在眼下,而在以后,這是一條漫長的路。 這條路靠他一人遠遠不夠,需要足夠的助力。所以對他來說的當務之急,不是怎么盡快適應并州刺史的角色,而是清點手頭人手,合適的留下,不合適的扔出去。 “所謂準備,何嘗不是一場翻來覆去表演的戲碼?總得等一等,挨一挨,將他們準備好的戲一推再推,等他們連背好的戲詞都快忘了的時候,才是看戲的時候?!?/br> 久安于茫然中撓頭:聽起來 好厲害的樣子。 鄭煜澄看似不緊不慢的在并州休養(yǎng)生息多日,其實與曇州和益州的聯(lián)系從未斷過。 托大哥的福,如今鎮(zhèn)守益州的,是忠烈侯府剛剛入門的大嫂娘家人,舒家得知是他到了并州,事無巨細的說了益州的所有情況,也對后期各州如何守望相助做了一個大概的討論。 至于抵達曇州的,是懷章王衛(wèi)元洲。他在收到鄭煜澄的消息之后,給了一個十分關鍵的信息——如今的并州,很可能還殘余同黨,費堯便是因安陰之事拉下馬的,如果他要摸底并州官員,得小心這一層,萬事留心。。 能有這樣的鼎力相助,固然是好的。 只不過…… 鄭煜澄看著懷章王親軍送來的消息,瞇起一雙眼,在心里留了個疑。 侯府分明從懷章王手里搶了未婚妻,這份熱心是哪里來的? 可疑。 先觀望觀望。 于是乎,鄭煜澄這種“冷暴力不合作”的獵奇為官姿態(tài),遲遲不愈的水土不服,以及從他房中傳出又送入的書信和文書,成功的引起了賈桓的不安。 慌亂之中,賈桓心生一計。 他們如今與刺史就是在比耐心,比定力,看誰先坐不住。 那他就要讓這位刺史先坐不住。 仿佛是老天都在助他,前往長安的信使,一直都是走金州這條路,結果金州這樣一來,書信間接被阻隔在金州之中,至于其他路,要么耽誤更久,要么很亂。 同一時間,賈桓直接派人往長安去,傳口信散播消息,只道并州新上任的刺史大人因水土不服,臥病在床,性命堪憂。 書信不會一直被攔截,這個消息也騙不了人多久,可賈桓要的就是朝中派人來查看。這樣,若這位刺史大人是真的抱恙在身,朝廷就會考慮找人替代,賈桓就有了新的攻略方向,若他是裝病躲藏,那眼下這個局,就不攻自破。 鄭煜澄在得知信使被困時,已經(jīng)耽誤了半月之久,他倒是高看了這賈桓一眼,臨時改了計劃。 首先,他派人迅速趕往長安,將自己的真正消息帶到,他沒給書信,只給了一個信物。侯府的人見到自會相信,只要大哥知道情況,長安那頭就不會亂,并州自然還在他掌控之中。 同時,他發(fā)信前往益州和曇州,請求借兵。 自抵達并州后就避不見人的刺史大人終于露面,誰也沒想到,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剿匪。 賈桓當即連同眾人做出反對——并州眼下需要做的是準備配合三州安撫災民流民,豈可再生戰(zhàn)事? 打仗這件事,不管大小,都花錢。 并州后面很需要錢。 鄭煜澄淡定壓下眾議,堅定不動搖,還給出明確的意思——匪是一定要剿的,而且他已經(jīng)派人在并州內外打探情況,對臉上或身上有剜去刺青痕跡之人, 要格外留意。 他也不解釋,新官上任的火燒的很旺。 賈桓卻白了臉。 為什么要專門針對這樣的人,只有那些與安陰有牽絆的人,才會知道。 鄭煜澄下達命令后,一反之前避不見人之態(tài),十二個時辰連軸轉的在刺史府正廳召集官員議事,這種極端張弛的方式,讓很多人都措手不及,再看刺史大人,哪里有半點病態(tài)? 賈桓見到這樣的鄭煜澄,越發(fā)肯定他之前就是裝的,他果然是對并州這些官員設防,且握有一定證據(jù)。 在鄭煜澄當著所有人的面給出搜山剿匪計劃的時候,賈桓隱隱有了想法。 看來,指望投靠新的刺史大人,于亂終立功升遷入長安的計劃已經(jīng)不能繼續(xù)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能坐以待斃,得先保住性命,才有機會享受榮華富貴。 賈桓的計劃很簡單粗暴,趁夜引亂賊入城,斬殺刺史,屆時罪名都是這些亂匪的,并州卻可以少一個麻煩。 可他并不知道,計劃引賊入城的這一日,等待他的,是鎮(zhèn)遠將軍府和懷章王府的強悍精兵,以及新刺史那抹諷刺的笑意。 他被擒于角落,眼睜睜的看著軍馬埋伏,東城門被人打開,然后…… 走進來一個淚眼往往的小姑娘。 賈桓:? 鄭煜澄沒有想到會在這里看到meimei,急急沖出來時,險些從馬上摔下來。 “蕓菡,你怎么來并州了?” 鄭蕓菡這一路經(jīng)歷的事情著實不少,入城之前,她滿腦子胡思亂想可怕猜測,此刻,她看到原本該臥病在床奄奄一息的二哥,精神奕奕的坐在馬上,中氣十足,眼底溫柔一如往昔,眼淚倏地涌了出來。 月白騎裝的少女翻身下馬,抬手擦一把眼淚,直沖沖的朝著鄭煜澄跑過去。 “二哥——” 鄭煜澄飛快下馬,哭笑不得的張開手臂。 衛(wèi)元洲看著眼里只有兄長的少女,那顆狂跳的心,忽然就頓了一下。 就在這時,被馬車拖墜的人堆里忽然站起來一個人,是烈三。 他目露兇光,握著匕首直沖鄭蕓菡的背后。 擒住這個小丫頭,他們才有活路。 鄭煜澄眼神一偏,見到快步接近的烈三時,臉色劇變:“小心——” 鄭蕓菡足下一頓,下意識就要順著哥哥的眼神轉頭。 電光火石間,一刀一劍,一把匕首,同時飛向烈三。 利器入rou的聲音自身后響起,鄭蕓菡還來不及看見身后的血腥,身子被狠狠拽回去,反應過來時,她整個人被按在二哥的懷里。 熟悉的甘松香縈繞鼻尖,將少女的眼淚催得更兇。 她再顧不上別的,緊緊抱住二哥,低聲啜泣:“我、我想你了,我來看你……” 鄭煜澄心頭一軟,低低的“嗯”了一聲,眼神卻一轉,望向鄭蕓菡身后坐在馬上的女人。 玄色披風,雪白裙衫,兜帽之下有幾縷亂發(fā)飛出,她的手還保持著剛剛擲出匕首的姿勢。察覺到鄭煜澄的眼神,她眉目輕轉,迎上他的目光,無波無瀾。 烈三的身體應聲倒下,當場斃命。 除了那把直入后腦的匕首,還有一刀一劍。 衛(wèi)元洲慢慢收回手,冷眸一偏,對上對面車隊里剛剛擲出長劍的男人玩味的眼神。 趙齊蒙慢慢走到烈三的尸體邊,慢條斯理的抽出自己的劍,訕笑一下。 他好像多管閑事了。 衛(wèi)元洲不再看趙齊蒙,目光落在抱著鄭煜澄哭個不停的鄭蕓菡,心想,他可能又錯過了很多。 這個不省心的小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鄭煜澄:這人有點故事。 白裙少女:如果可以,這把匕首穿的就是你的手。 衛(wèi)元洲:呵,我的刀更深。 趙齊蒙:嘁,我的劍更快。 烈三:……死得痛快。 ————————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無趣的人兒、33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51章 條件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刺史府外團團兵馬,眾目睽睽之下,那位自上任以來便從不應酬,酒色財氣一概不沾,臉上時常帶笑的刺史大人沉著一張臉,懷里抱著嬌滴滴的小姑娘,大步入府,直接送入自己房內,少頃,整個刺史府都忙開了。 鄭蕓菡趕了兩天路,一直處于緊繃狀態(tài),陡然見到完好無損的二哥,于兩種極端的狀態(tài)下生出困意,回來的路上就在鄭煜澄的懷里睡著了。 鄭煜澄把她輕輕放在床上,剛要退開,袖子被扯住。 睡夢中的少女突然睜眼,睡眼惺忪:“二哥……” 她睡著了都抓著他,唯恐他跑了。 鄭煜澄失笑,坐在床邊,接過久安遞來的濕帕子給她擦臉:“本以為你要睡到明天早上,若是累了就繼續(xù)睡,若是不累,要不要吃點東西,梳洗后再睡?” 鄭蕓菡盤著腿坐起來,認認真真將二哥從頭看到腳,一路壓下的情緒又有上涌的趨勢,探身抱住鄭煜澄的脖子,哭腔壓抑:“二哥,你嚇死我了……” 鄭煜澄低笑兩聲,拍拍她的背,溫聲軟語:“講點道理,我們兩個,到底誰把誰嚇死了?” 他今日本是要靜候那些匪賊入城,誰知道火光環(huán)繞中,來的是她。 風塵仆仆,驚疑不定,也不知道這一路是怎么過來的。 鄭蕓菡一聽這話,撒開手坐回床上,虎著臉盯他,眼神賊兇。 鄭煜澄立馬服軟:“是我嚇到你,我給你賠不是?!?/br> 鄭蕓菡一股小脾氣起起伏伏,小聲咕噥:“其實,來之前我與大哥大嫂猜測過這可能是個什么陰謀,你不是動輒與家里斷了聯(lián)系的人,我更不相信你好好一人,忽然就臥床不起奄奄一息,可……” 還是氣起來:“可你不該瞞著我們,縱然你如今身居刺史之位,擔著整個并州的重擔,少不得要用一些特別的計謀處理事情,好歹也該給我們一個暗示,哪怕送個物件和口信也好,你知不知道大哥他們都很擔心你?!?/br> 這一次換鄭煜澄愣住。 雖然賈桓順水推舟攔他的信放消息去長安這一手做的很利落,但他察覺之后,立刻就派人拿著信物回了長安,按理說不可能完全錯過的。 難道去送口信的人半路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