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恐怕是,這輩子也沒有愛過我吧?!备电﹃险掌鄣桌盍髀冻鲆唤z絲苦澀來。 兩個人貌合神離多年,就連傅家碧也以為父母根本不想愛,她卻沒想到,父親是這樣子的心態(tài)。正因為是這樣子的心態(tài),傅家碧的擔心便更深了一分。 于是,她說了一個謊。 “爸爸,你錯了?!彼πΓ骸爱斈阭ama把我接回去,晚上的時候我總是聽到她哭,如果她不愛你,你那些情人怎么可能惹哭她?” “她……”傅琮眼底有一絲裂縫:“她哭過嗎?” “哭得好心酸?!?/br> 傅家碧蹲下來,頭輕輕地靠在傅琮的手臂上,她仰視他:“爸爸,我想回去繼續(xù)研發(fā)n12,你答應我一件事情好不好?你要用我的新藥,你能堅持兩年嗎?” 傅琮沒有說話。 傅家碧笑了笑:“mama還有件事情跟我講過,我沒有告訴你。如果你想知道的話,兩年后,我告訴你。” “是什么事?” “兩年,兩年之后我就告訴你。” 傅琮欲言又止,而傅家碧看出了他心底所想,明白她爸爸應該能挺到兩年后。她笑了笑,有時候,愛情的力量還真是偉大。 傅家碧從東山別墅出來,裹緊了身上的大衣,夕陽漸漸落下去,她看見霍瑜站在車邊吸煙。 煙霧繚繞之間,霍瑜的臉隱在背后,他手上的那一枚結婚戒指卻有些亮眼。他看見傅家碧來了,連忙熄滅了煙頭,打開了車門,他說:“家碧,去吃晚飯吧?!?/br> 他載著她一路疾馳,回到了布桑九號。 第56章 趁著夕陽,霍瑜一路載著傅家碧,穿梭在這個向來龐大而車水馬龍的城市。 靜謐的車廂,傅家碧側過臉,就能看見霍瑜刀刻一樣的側臉。他清俊的臉龐與遠山一樣的眉眼,恍惚間好像有很多記憶一閃而過,快得連傅家碧都沒有抓住。 車子開得很快,川流不息的車輛擦身而過,很快就到了位于市中心的布桑九號。 在電梯里,霍瑜牽著她的手,輕聲問她:“晚上想吃什么?” 她搜刮了腦海里的很多菜譜,想來想去竟然記起了兩人分居前霍瑜帶她去街邊的大排檔,林姨親手做的面。金黃色的湯汁,碼得整整齊齊的面,豬排燜得綿軟到位。在那個寒夜里,確實撫慰人心。 他們進了門,霍瑜替她掛好了外套,她穿著一件湖藍色的毛衣,整個人唇紅齒白,瑩瑩站在那兒,霍瑜忍不住,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 他比她高了快二十公分,低下頭來,總是不由自主覺得她像一只小貓,不過他也明白,這一只小貓是要咬人的??墒悄?,即便咬傷他,他也舍不得傷害她。 “我想吃面,大排面,你會嗎?” 霍瑜的廚藝實際上并不是多么高超,不過是因為愛她才學了些小把戲,其實數(shù)來數(shù)去不過是會那幾樣。只是這一個時刻,這個城市喧囂與滾滾人潮都被隔離在外,只留下輕微的月光從窗口透進來。她臉上,有隱隱的難得的期待,此時此刻,自然無法開口拒絕。 “好?!彼麧M口答應,然后又說:“你跟我一起,我需要有人打下手?!?/br> 兩個人到了廚房,霍瑜先給自己戴上了圍裙,又仔仔細細地給傅家碧戴好。兩個人的圍裙,是一模一樣的,黑色的簡單款式,站在一起,兩個偽裝大廚。 傅家碧真的以為霍瑜得心應手,站在他身邊看著他,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霍瑜輕輕咳嗽了幾聲,竟然耳朵悄悄的紅了。幸好傅家碧沒有在意,他低沉著聲音有些尷尬的解釋:“我得打個電話?!?/br> “啊?” “林姨手藝最正宗,你嘴巴這么挑剔,為了不要出錯,我們還是打個電話比較好。” “哦……”傅家碧輕輕笑起來,拉長了語調,調皮的模樣真是難得一見。 霍瑜清了清嗓子,打通了林姨的電話,甫一接通,林姨帶著老布桑人細柔的語調問他:“怎么了?” 他說不清楚來意,林姨便欣慰的笑道:“好孩子,知道給自己老婆做飯?!?/br> 開了免提,這話也進了傅家碧的耳里,她站在邊上,終于看到霍瑜常年面無表情的臉上好像是有些難得一見的扭捏。 林姨教他:“自己和面,簡單點就是面粉、雞蛋、溫水。三勺面粉加個雞蛋,然后加溫水,一定要注意水要一點一點的加,邊加邊用筷子攪拌,攪拌到差不多的時候再去揉面……” 她輕聲細語地說了很多,傅家碧就看到霍瑜在旁邊奮筆起書地記,就像是小時候上學時,坐在第一排的學生一樣,好學得不得了。 終于打完了電話,林姨囑咐他:“要耐心,急不得?!?/br> 既然說要幫忙,傅家碧肯定不能袖手旁觀,自告奮勇說:“你攪拌吧,我加水,你喊停哦?!?/br> 兩個人靠在一起,頭貼的這樣子近,就像是從未分開過。 霍瑜修長的手指開始不停地揉面,傅家碧看著不成型的面團在他手里漸漸成型,并且真的成功地做成了面團,她都驚呆了。她早就明白這是霍瑜第一次做面,沒想到居然第一步成功了。 按照林姨的教導,接下來需要醒面。 等待時間的答案。 廚房里靜悄悄的,傅家碧忽然間看了一眼霍瑜,他正在洗手,慢條斯理的模樣,這時候的他沒有周身沒有任何尖銳的氣息,就這樣子平和,她心中微微發(fā)酸,然后不由得拉了拉他的衣腳。 他回過頭來,就看見她默默地說:“如果我好起來,我會不會恨你?” 霍瑜沉默,此時此刻,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這夜里太過安靜,她的輕聲細語這樣子振聾發(fā)聵。霍瑜的一生中,有很多時刻,他以為世界盡在自己的手中,但是也有很多時刻,他知道,他這樣子害怕,無法給出任何的回應。 傅家碧笑了笑:“我希望不要,霍瑜,我不想恨你?!?/br> 她如果全然想起所有過往,這所有的情緒都夾雜在一起,也分不清是愛還是恨了,羈絆太深,不是一句話就能說清楚的。 10分鐘過后,霍瑜掐著表,面團醒好,他開始搟面,家里面也沒有搟面杖,他拿了瓶紅酒。 他頓了頓,然后講到:“無論如何,家碧,我放不了手?!?/br> “好。”她站在他身邊,看著他搟面然后認真地切面條,然后又開始燒大排,抽油煙機聲音“嗡嗡”的響著,這人間煙火的氣息給了彼此一個喘息的空間與時間。 從開始做面到真的吃上這一碗大排面,整整花了兩個小時。 夜色早就上來了,碩大的落地窗外,抬頭看,竟然看見了星星。 霍瑜招招手,說:“快來?!?/br> 他們在窗臺上支了一個小桌子,兩個人靠在一起吃著面,抬頭就是星光,低頭是布桑川流不息的現(xiàn)代大道。 味蕾被打開,腸胃間暖流輕輕流淌,這塵世此時此刻這樣子安靜,傅家碧聽到霍瑜輕輕吸了一口氣,他說:“家碧,十二年前見你,到現(xiàn)在,居然這么久了?!?/br> 他低頭喝了一口湯,悄悄笑了:“糟糕,好像沒有做的那樣好吃。” 傅家碧一瞬間就笑了,她拉住霍瑜的肩膀,頭依偎在他的肩膀上:“沒有啊,很好吃啊。” “家碧,你一直是一個很勇敢很勇敢的人,又一直是一個非常非常正直的人。家碧,你真的是……”他放下了碗筷,轉頭輕輕吻了吻她的額角,他的唇微微涼,他的聲音輕而緩:“人間世上,你真的太難得了?!?/br> 傅家碧的心又開始微微發(fā)酸,這樣子酸澀,就像是泡了許久發(fā)脹了一般,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卻站了起來,捧著霍瑜的臉,深深吻了下去。 她這一個主動的吻,帶著些微的涼意和甜味,霍瑜的呼吸灑在她的耳邊,氣息縈繞與交纏,這一個吻,他很快反客為主,攻城略地,卻在最后放過了她,他抱住她,他說:“家碧,加油?!?/br> 最后,兩個人吃完了各自碗里的食物,吃完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晚上的十一點了。洗過澡,傅家碧躺在霍瑜的懷中,聽著他平穩(wěn)的心跳聲睡過去。 第二日的一大早,周氏的那一幫心理醫(yī)生準時出現(xiàn)在布桑九號的樓下,開始給傅家碧進行長期的心理治療工作。 在心里治療的期間,傅家碧回到了東山別墅,傅琮和傅家琪的意思都想讓她待在身邊才能放心。 傅琮看到傅家碧這樣子堅持治療,好像也受到了鼓勵,開始接受正常的化療,頭發(fā)掉光了,他戴了個帽子,看見傅家碧的時候卻總是笑起來,跟她說:“家碧,說不定我會比你先好起來?!?/br> 霍瑜開始穿梭于布桑九號和東山別墅之間,每天就像是上班一樣,倒也不做什么,只是每天拎著保溫桶上門,囑咐管家這是他給自己太太準備的早餐、中餐、晚餐。有很多時候,管家都差點以為自己虐待了傅家碧似的,連個飯都要別人親自送上來。 傅家碧在一日接著一日的治療中,看霍瑜的眼神也開始有了變化。 從欣喜愛慕,到難以言說,最后變成了平靜。 他每每坐在樓下客廳的沙發(fā)上,看她從樓梯上走下來,每一面,都像是十二年前,轉過身見她的最后一面。 驚心動魄,難以忘懷。 傅家琪處理完最后傅氏的資產(chǎn),并且做主賣掉了西山別墅,幾千萬的價格賤賣,也算是跟過去做了告別。 一天又一天過去,布桑的冬天終于離開了,悄悄的,路邊的柳條開始發(fā)芽,第一道春風吹皺了湖水。 春天,終于到了。 傅家碧的治療,也在這一個春天結束。心理醫(yī)生說,不知為何,她好像擁有了一顆極其堅強的心臟,從不堪的回憶和現(xiàn)實中走了出來,這樣子配合和這樣子快速的恢復,真的讓人刮目相看。 霍瑜笑了笑,他說:“你們誰也沒有見過十六歲的傅家碧,那時候,她就已經(jīng)擁有讓人難以置信的勇氣和堅韌?!?/br> 十六歲,炸了那個罪惡的實驗室,拖著他逃走,她緊緊握住他的手,潮濕的手心溫熱而堅定。 在結束治療的這一天,霍瑜像往常一樣上門來,他依然拎著一個保溫桶,穿著一件黑色毛衣,站在客廳的正中央,仿佛在等一個等了很久的人。 傅家碧下樓來,她的頭發(fā)長了,短發(fā)變成了齊肩長發(fā),她看到他,不變的卻是那一雙,亮如繁星的雙眼。 她走下來,站在霍瑜的面前,她說:“霍瑜,有件事情我想請你幫忙?!?/br> “什么?” “我想跟周恪初見面,我有事跟他談?!?/br> “好。” 作者有話要說:兩天寫3000字的節(jié)奏,我已經(jīng)很滿足啦~進入完結倒計時! 第57章 2020年的初春,布桑城又恢復了江南城市獨有的生機與景色,江蘇路上光禿禿的梧桐樹開始抽出綠色的枝丫,早春的陽光輕輕照上來,就像是涂上了一層薄薄的金光。 街邊的咖啡店上班族進進出出,來來回回不斷被推開的門縫間透露出絲絲咖啡豆被烘焙的香氣。 周恪初推開了門,就看到傅家碧一身利落的西裝坐在靠窗的位置,她長到鎖骨的頭發(fā)扎起來,露出修長的脖頸和光潔無暇的額頭,周恪初再往里一看,果然,霍瑜就坐在旁邊的角落里,慢條斯理地吃著塊吐司。這保鏢模樣,周恪初想,霍瑜,你也有今天。 霍瑜如今身兼數(shù)職,保鏢、車夫、廚師,個個做得都是頂頂尖,心甘情愿,肝腦涂地。 傅家碧看見周恪初進來,替他點了杯咖啡。 “謝謝。費心了?!敝茔〕鹾芸蜌?。 傅家碧從來不喜歡拐彎抹角,也知道周恪初作為龐大的周氏集團的掌門人,能夠給她時間已經(jīng)是很難得,她自然不會浪費這難得的機會。 “周先生,這次來想跟你聊一聊n12的事情?!?/br> 聽到這個詞,周恪初眼睛微微亮起來。傅家碧知道他感興趣了,周氏寰宇制藥多年來沒有重磅藥物的問世,疲乏的研發(fā)管線是它最致命的地方。當然,這也是當初,首席醫(yī)學官出昏招抄襲傅家碧實驗室最根本的壓力來源。而她也清楚,周氏掌門人新聞發(fā)布會召開,承認抄襲的那一刻,寰宇制藥一下子就從神壇跌落,被一眾制藥企業(yè)恥笑,都快成了周氏的不良資產(chǎn)。 這也是周恪初上任來,較為失敗的管理案例。傅家碧明白,他會有多大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