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然笑著：“六年前你欺瞞靈霄談戀愛，只是為了讓你的生活越軌……現(xiàn)在就是真情實意了嗎？”

    “靈霄比你清楚，不是嗎？他二十多歲了，有能力知道他在做什么吧?！?/br>
    寧緣：“你在補償他，你在彌補過錯?！?/br>
    “我喜歡他，從前現(xiàn)在都是?！?/br>
    在這個女人面前，他無處遁形，口不擇言。他的失落自卑敏感脆弱謊言好像顯微鏡下的放大樣本，被微笑著漠然審視。他喃喃又重復了一遍：“現(xiàn)在也是?！?/br>
    “我該走了，謝謝你的配合?！睂幘壠鹕頃r，沖他揚了揚手機——屏幕上“通話中弟弟”的字樣清晰地落入白星河眼中。

    他舌尖發(fā)苦，剛剛的奶油雪糕都壓不住了。

    “我過關了嗎？”他問。

    她風一樣踩著高跟鞋靈巧地踏出門：“我的意見不重要，他喜歡就好。”

    白星河送她到門口。

    寧緣走了，遠處車燈亮了，走下來一個男人。

    “對不起，我沒攔住她?！?/br>
    寧靈霄低頭道歉的模樣也不像少年時的他了，只有一雙眼睛是相似的，深刻的神秘的猜不透的，這樣聰明的人當年居然會被他攥在手心。

    “戀愛讓人變得很笨?！卑仔呛雍鋈桓袊@。

    寧靈霄沉默幾秒，換了話題：“你還沒睡么？”

    “在打游戲?！?/br>
    “你眼睛不好，少玩一點吧?！?/br>
    左眼皮被男人的指尖輕輕碰了一下。

    “已經(jīng)不疼了，”他撥開寧靈霄的手，“做過手術，沒事的?！?/br>
    寧靈霄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后又收回去了：“我后來才知道這件事?！?/br>
    “就像當時我也不知道你出國了，”白星河說，“一樣的?！?/br>
    想到那個熱得令他頭昏腦漲的夏天，那些與父親歇斯底里的爭吵，畫面很快就會跳轉(zhuǎn)到病房、醫(yī)院天花板和視網(wǎng)膜脫落后模糊的視線。他在床上躺著，眼睛被遮去一只，房門外是父親焦躁的腳步聲，盡管如此白罡也沒有進來看他一眼。老子打兒子是天經(jīng)地義，打出事兒來了，白罡又不敢面對。

    六年前的白星河無心關注白罡的心理活動，他戴著眼罩從窗戶爬出去，又去富人區(qū)找寧靈霄，想要道歉，還有復合。

    “他出國了。”

    不知道是保姆還是親戚的女人冷漠回絕他的模樣和如今的寧緣也很相像。

    那年夏天太熱了，他臉上爬滿蒸騰的汗水，眼睛也是。

    再后來他離開家，去了南邊的S市做了游戲職業(yè)選手，熟悉的醫(yī)生每年都勸他退役，但是真的退役了，他又不知道該往哪里去，分明S市繁華、熱鬧又經(jīng)濟發(fā)達，所有人都拼命想留下來。

    如果不是和寧靈霄的一紙婚前協(xié)定，不知道他會在哪里漂泊。

    想到這里，白星河嘆了口氣：“我剛剛說的不一定是真心話，只是為了應付你的家人，不必當真?！?/br>
    他踏出去兩步，很快被攔在臥室前。

    寧靈霄對他說：“我當真了。”

    第91章 男友

    男友

    2110年。

    “我怎么覺得他當真了？”

    自習室立式空調(diào)下的少年發(fā)出了疑惑的聲音之后，孟狄從作業(yè)里抬頭瞧了瞧少年清純困惑的臉，無端地心境復雜。在空調(diào)冷氣里渡過一半時間的這個夏天里，白星河竟然悄悄長出了愛情騙子的冷酷氣質(zhì)？這究竟是誰的錯。

    孟狄放下筆，反問：“你不是喜歡他嗎？”

    既然喜歡寧靈霄，對方有所回應不是更好么。

    然而瞧白星河這個模樣，反倒煩惱的成分大于欣喜了。

    “怎么說呢，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他說，“我還沒有準備好?！?/br>
    “隨便你?！泵系衣晕⑹媪丝跉?，還以為是自己當初提醒他的話起了作用——不要動心。如果白星河聽進去了，那也不是壞事。

    但是……事實真是這樣嗎？

    放學之后，白星河跑去高三樓找他理論上的男朋友。

    盡管高三課業(yè)繁忙，寧靈霄仍然每天雷打不動地與他偶遇，在學校的各種地方偶然碰面，比如自習室閱讀室圖書館游泳館盥洗室食堂甚至醫(yī)務室等等，他連躲開寧靈霄幾天都做不到，以至于他有時候懷疑寧靈霄在他身上安了定位器。

    變態(tài)，太變態(tài)了！

    但是……他好喜歡這個表面斯文禁欲實則變態(tài)跟蹤狂的學長啊。

    “今天怎么有空來探望我?！?/br>
    ——趴在一班窗戶上視jian寧靈霄不久，他就收到了來自對方的冷淡問候。

    寧靈霄側(cè)身，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虹膜很淺，像一對冷冷淡淡的琥珀。欣賞如此美少年，哪怕是被嘲諷也讓白星河心曠神怡，他柔聲道：“我最近忙著出黑板報嘛?！?/br>
    寧靈霄一言不發(fā)，也不知道對這答案是否滿意，等到一絲不茍收拾遍了桌子，走出教室門跟眼巴巴等他的少年匯合。

    他們各自有司機接送，所以同行的路途只有從教學樓到校門口的這一公里。橙灰相接的泥磚大道筆直地延伸向一扇通往外界的校門，路旁是整齊有序的高柏樹，被太陽曬得蔫蔫的，與他們一樣的校園情侶四處散落，偶爾能聽見女孩輕快的笑聲。

    白星河希望這條路能長一些，再長一些。他偷偷瞟著身邊的高個少年，懷疑對方在與小男友理論上熱戀的今天這么冷靜自持，恐怕不會像他這樣幼稚地幻想加長這條路吧？為什么在這時候如此矜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