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內(nèi)心頗為混亂：我可不是女孩子，這事必須黃了。

    在發(fā)現(xiàn)一個白星河猶猶豫豫拿出手機，一個齊輝端著茶杯佁然不動時，外婆果斷一拍大腿：“哎呀，我廚房里還燉著湯呢，你倆聊，我去看看?！?/br>
    白星河：“……”

    客廳里只剩下兩個人。

    他想著怎么解釋自己其實是個女裝大佬，齊輝倒是先開口了。

    齊輝開門見山：“我倆的事情，如果你不愿意，我會跟嚴婆說清楚，你不用為難?！?/br>
    白星河迅速把這段話翻譯為：我也不愿意，我們不合適，喝完這杯茶散了吧。

    相親的男女，大概就是如此直白。

    他喜笑顏開：“那就太好了。我外婆有點急，我才十八歲，還沒到法定結(jié)婚年齡呢?！?/br>
    “我明白，”齊輝沉默了幾秒，語氣又恢復了那層冷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今時不同往日?！?/br>
    見事情如此順利，白星河心情愉快，一轉(zhuǎn)眼看見齊輝手上的刺青，他心里一動：“你的紋身是在哪里紋的？”

    “以前鎮(zhèn)上有個刺青師傅……”齊輝似乎對白星河的問題感到困惑，“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做了。”

    白星河面露遺憾，雖然讓他感興趣的，并不是刺青師傅。

    “能讓我看看你的手臂嗎？”

    齊輝沒有拒絕，他挽起袖子，色彩各異的蛇和象、長翅膀的野獸，還有奇怪的魚類，都輕巧地趴在他手上。

    白星河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兒，問：“樣式是刺青師傅畫的嗎？我看這些都是《山海經(jīng)》里的精怪?！?/br>
    齊輝忽然盯住他的眼睛：“你不喜歡紋身。”

    “你這也看得出來？”白星河被看透了心思，其實略微不快。

    巫醫(yī)在察言觀色上像野獸一樣敏銳，也許是巴蛇化人的精怪吧。

    “抱歉?！饼R輝道歉的口吻也冷冰冰的，仿佛不帶人類的感情。

    “沒事，”畢竟是在游戲里，白星河倒不至于為了個NPC鬧脾氣，“窫窳、戎宣王尸，還有相柳……你在身上紋這些妖獸，也怪嚇人的?！?/br>
    齊輝看著他，沒有回答。

    外婆挑著簾子進門：“湯燉好了，我們到廚房喝點湯吧。”

    “謝謝，我該回去了，”齊輝站起身，頓了一下，轉(zhuǎn)而對沙發(fā)上的少女說，“下次見。”

    “再見。”白星河頭也不抬。

    他可不怎么期待和巫醫(yī)見面，最好是別再繼續(xù)相親了。

    外婆看著屋內(nèi)的年輕男女，眼底有幾分焦慮：“不再坐會兒嗎？”

    “不了，”齊輝拎起墻邊的黑傘，“阿婆，早些休息吧。”

    他穿的還是襯衫，淡灰的顏色，領口的紐扣沒有系上，側(cè)過身時能看見他脖頸上的一截刺青，是野獸的尖角。

    白星河知道這是乘黃——長得像狐貍，背上有尖角的異獸，傳說乘著它能活兩千歲。

    “你快去送送他！”見齊輝出了門，外婆就急吼吼地拖著白星河往外推，她壓低了聲音說，“你怎么不懂一點人情世故呢？齊輝千里迢迢趕過來，就是為了見你一面……”

    白星河心想：可他對我也不滿意啊，何必再見。

    但他拗不過外婆，只好去提著裙擺去追人。

    齊輝聽見腳步聲，忽然心有所感。

    月色下，少女拎著裙角向他跑來，她的面容和銀鐲首飾在月光里閃閃發(fā)亮。

    “你等等我！齊輝！”白星河終于追上了他，氣喘吁吁，“我外婆讓我送你。送到哪兒？”

    齊輝并不領情：“沒必要。”

    “不，我一定要送你，”白星河有預感，外婆正躲在某一處暗中觀察，監(jiān)督他的送行大業(yè)，“我想想……你要去車站吧？我送你去路口?！?/br>
    白星河這樣堅持，齊輝也不可置否。兩人走到路口附近，等紅燈時，迎面忽然走來了一行人。

    “這位……小jiejie？”記者夸張地張了嘴，“又見到你啦，好巧哦。這是你男朋友嗎？你們真般配?！?/br>
    白星河倍感煩惱：怎么有這么直白的記者？

    記者繞過他，已經(jīng)把話筒拄到了齊輝面前：“這位帥哥，方便接受我們的采訪嗎？是這樣的，我這次的主題是‘恐怖民俗’，你知道Y鎮(zhèn)有什么奇怪的風俗嗎？”

    “……”

    齊輝皺了眉，一言不發(fā)。他的冷淡并沒能驅(qū)走這幾個人，反被鏡頭和話筒團團包圍了。白星河看出來他完全沒有回答的意思，只好代他解圍：“他們信鬼。”

    “哦，這個我有點了解，他們每年定時給本地的大鬼們燒紙錢?！庇浾哒f，“你們有沒有給大鬼們燒過錢呢？”

    齊輝難得開了金口：“沒有?！?/br>
    “小jiejie你呢？男朋友不信鬼，你也不信吧?！?/br>
    見齊輝看上去不介意被誤解，白星河也不尷尬了：“我也不信啊?！彪m然，他說不清自己現(xiàn)在是人是鬼。

    “我們這次是來研究‘鬼王娶妻’的，”綠燈亮了，記者見他仿佛要溜，連忙進入重點話題，“我聽說十幾年前，這兒有過訂親宴?！?/br>
    “鬼王……或者說閻王，與Y鎮(zhèn)一戶人家的女兒訂下了婚事。那天晚上，老人們一入睡，就聽見鬼哭狼嚎，嗩吶鞭炮……他們知道，有個可憐的姑娘就要送給鬼王做新娘了。年幼的女孩子，被預訂給了下一任鬼王，做他永遠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