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十分鐘入場，尹諶讓唐柊拿著票先排隊，自己去買水。

    唐柊前面站著一對黏糊的學(xué)生情侶，后面的一對社會情侶也在擁吻親熱，他在心里默念了幾遍“非禮勿視”，緊緊捏著兩張票，目光跟隨著尹諶擠進人群又?jǐn)D出來。

    一桶熱乎乎的爆米花遞到手上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驚訝：“這一大桶多少錢?。俊?/br>
    尹諶：“五塊?！?/br>
    唐柊：“我剛才看了那半天呢，牌子上寫的爆米花二十元起?！?/br>
    尹諶面不改色：“學(xué)生證打二五折?！?/br>
    唐柊翻白眼表示不信，并抓起一把爆米花塞進嘴里。

    進到影院里，頂燈熄滅，除了吃東西，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身邊的人身上。

    尹諶今天穿了他見過的那套牛仔裝，更顯得身高腿長英俊逼人，剛才在外面好幾個小巧玲瓏的Omega姑娘一直偷看他。大概是片子無聊，尹諶坐下沒多久就開始犯困，眼皮時而垂下時而抬起，長而濃密的睫毛像羽毛一樣撓在唐柊心坎上。

    一發(fā)癢就忍不住想動手動腳，在以為尹諶睡著了沒有知覺的時候，唐柊第三次伸手碰了一下他搭在腿上的手，沒想到那手會動，手掌一掀再一握，輕松地把他整個手包住了。

    “別動。”尹諶歪靠在唐柊肩上，聲線低沉慵懶，“認(rèn)真看，待會兒講給我聽?！?/br>
    溫度自手迅速擴散至全身，唐柊挺直脊背，一動都不敢動。

    手一直握到電影結(jié)束，在睡覺的一個情節(jié)都沒看，沒睡的一個情節(jié)都沒記住。

    唐柊覺得今天花了太多冤枉錢，堅持要坐公交回去。

    晚高峰車上沒有空位，兩人站在過道里吊拉環(huán)。N城的公交車司機開車生猛，尤其是起步和剎車總是很突然，在一個猝不及防的急剎車后，唐柊身體歪倒差點摔跤，尹諶換了只手吊拉環(huán)，牽起唐柊找不到支撐的那只手：“扶著我。”

    一牽又是一路。前面快到站了，車?yán)锏某丝驮絹碓缴?，唐柊唯恐被人看見，也怕自己出手汗蹭到尹諶身上，扭動手腕，小聲道：“可以松手了?！?/br>
    尹諶就緩緩松開手，揣回兜里，繼續(xù)看窗外。

    下了車，兩人并肩走在寧靜的小路上，城市的霓虹閃爍和喧囂吵嚷被統(tǒng)統(tǒng)甩在身后。

    唐柊看著地上一高一矮兩個人影，手心余溫尚存，心里泛起一陣遲來的甜蜜，沒壓住好奇，問：“你經(jīng)常看電影嗎？”

    尹諶：“不?！?/br>
    “每次看都會睡著？”

    尹諶：“也不是?！?/br>
    唐柊歪著腦袋：“為什么跟我一起就睡得那么香？”

    尹諶想了想：“因為是你。”

    因為是你在身邊，所以很放松，很平靜。

    誤打誤撞地想通這一點，仿佛撥開眼前的迷霧，尹諶豁然開朗。

    他現(xiàn)在有點明白唐柊令糾結(jié)不已、想要確定的內(nèi)容了。

    唐柊以為他對誰都是如此，對誰都無所謂，他又何嘗不是這么認(rèn)為的呢？

    他眼里的唐柊陽光開朗，對周遭一切都抱著善意和熱情，他曾以為這份好不屬于他一個人，所有人都可以輕易得到，都可以隨便分享。

    后來尹諶才知道不是這樣。好比從他給唐柊發(fā)門牌號的那天起，就已經(jīng)為他單獨敞開了一扇門，作為允許他進入自己世界的象征。

    只允許唐柊一個人。

    就像他習(xí)慣雙手插兜，將自己隔絕于一方寂靜冷清的狹小空間，在里面冷眼旁觀四季更替、人間萬象，卻為了唐柊一再破例，一再把手伸到界外，觸碰他本不該碰的美好。

    然后就跟所有凡夫俗子一樣，理所當(dāng)然地上了癮。

    身邊的人還在傻乎乎地追問為什么，尹諶平生第一次有一種被人窺探到真實想法的窘迫慌亂。

    他加快腳步向前走，又被唐柊的一疊聲溫言軟語喚回來：“站了一路不累嗎，我們走慢點好不好？”

    這句話聽在尹諶耳中，與其說是請求，不如稱之為撒嬌。

    尹諶回頭，看見唐柊抬起胳膊，將手伸向他。

    像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