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沒變成人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200
紀燃將老乞丐埋葬在黃沙里。 灑下最后一抔沙土的時候,他忽然想起老乞丐說過的那些故事。 大漠是生他養(yǎng)他的地方,他的父母都死在了大漠里,所以他沒有了父母,從小乞丐,長成了大乞丐。 他用盡一生去追尋事情的真相,想要知道幾十年前,父母在城中消失的真相,現(xiàn)在他終于知道了想要知道的,人生也就別無所求。 一條命的代價對他來說并不算什么,當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的人生就已經(jīng)圓滿了。 就是這份追尋到圓滿便別無所求的心境,讓他躺在這里,連等待死亡的時候,都是如此安詳幸福的模樣。 人生從殘缺到圓滿之后,就再也別五所求了。那么屬于他自己的圓滿又是什么呢? 逃離這里?修復內(nèi)丹?重新回到天上做個不起眼的散仙?可若是星野兄不隨他到天上去,他一個人凌駕于九霄之上又有什么意思? 紀燃拍了拍手,撣走手上的沙子,而后對著老乞丐的墳包磕起了頭。 彼時他的心境是虔誠的,一個,兩個,三個??牡降谌齻€,依舊保持著匍匐在地面的姿勢。 他緩緩睜開眼,隨處可見的黃沙近在眼前,閃動著細碎的光。猛地一下,他的心境也變得豁然開朗起來。 若是星野兄不隨他上九霄,那還有什么意思?喜歡一個人,不一定非要奔著天長地久去,若是星野兄不想上九霄,大不了他這個散仙就不做了,內(nèi)丹也不修復了,就陪著他留在人世間又又何妨? 春天就留在嶺南,看看這大好的山水茶園,在茶霧繚繞的山嶺間,采幾片茶葉,剝一顆新筍;夏天就往石原行進,在戈壁灘上撿石頭,在狹窄的懸空棧道上與淳樸守信的石原人互相傳話,他也會耐下性子雕一塊玉,送給心愛的人;他們會在路上度過一整個秋天,停停走走,路過火紅的楓葉林,坐在鋪天蓋地的紅色葉片上親吻對方;再往前走,看到雪線,便意味著迎來了極北的冬天,他們裹上厚重的衣物,看雪鑿冰,互相取暖,圍著炭盆吃五熟釜,辣味兒附著在舌根上,呵一口氣,脫下一件外套,撈起剛燙好的rou片與菌菇,放進對方的碗碟里…… 其實這么想想,人世間的風景是遠勝于九霄之上的仙宮府邸的。 紀燃在起身的那一刻,終于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圓滿。他是幸運的,那份圓滿早就被擺在了觸手可及的地方,只要活下去,便能輕松得到。 …… …… 正午時分,梁星野與陸知鶴在約定的地方碰面。 “我的那個方向全都是錯綜復雜的街道,我還沒有探完,不能確定出口究竟在不在那里?!标懼Q說完這句話,整個人頭腦發(fā)暈,脫水的癥狀越來越明顯了。 “我得休息一會兒,避開最熱的時候,下午再出發(fā)。對了,另一位小兄弟呢?還沒有回來?” “沒回來?!绷盒且霸桨l(fā)擔心紀燃的情況了,他叮囑陸知鶴,“你就在這里休息,我去找他。若是我也沒回來,你便循著他做的標記去與我們匯合?!?/br> 他擔心紀燃遇到不測,又或者是身體脫水暈倒在路上,正午的太陽如此毒烈,若是沒有什么遮蔽,必然性命垂危。他一路上按照紀燃做下的標記尋找著,街道兩邊的每一間屋子都不放過。 紀燃做的這個標記有些特別,這是他在出發(fā)之前苦心思量的結(jié)果。 起初為了比較具有代表性,他在最開始路過的那些屋子外墻上用石頭畫了只足夠代表他身份的山雞,再往后,山雞太復雜,畫不動了,便開始偷懶,只畫了一個雞頭……走到最后,有心無力,干脆是連雞頭都畫不動了,便開始寫“正”字,寫了幾個“正”字還是覺得筆劃多,后面的標記都只是草草畫了個“一”。 梁星野看著這些標記,典型的紀燃作風,又好笑又擔憂。 只是這個“一”的標記,實在是和墻面上普通的劃痕太像了,他在折返回來的時候,很有可能走丟。 梁星野一路循著記號,找到了老乞丐的墳包,墳包前立著一塊石碑,上面的字體倒是畢恭畢敬的模樣,一看就是出自紀燃之手。他在這里埋葬了什么人,再往前走便看不到記號了,說明他埋葬完人后就往回走了。 想到這里,梁星野緩緩轉(zhuǎn)身,按照來時的路折返,在另一個岔路口,又看到了一個別樣的標記。 紀燃大概是意識到了自己做的標記太馬虎了,所以在折返的時候經(jīng)過岔路口,為了引人注意,特意畫了一條狗,生怕看到標記的人不知道他要表達什么,還特意在狗尾巴后面做了標注:我朝此路走了。 順著這條岔路走到頭,又是幾條岔路,其中一條岔路的墻面上,又畫著一只不倫不類的鸚鵡,鸚鵡腦袋旁邊標注:似乎發(fā)現(xiàn)黃沙殿蹤跡,速來尋我。 其實紀燃一開始是走錯了路,本想回去與他們匯合,卻誤打誤撞發(fā)現(xiàn)了黃沙殿的蹤跡。 他越往前走,便越是覺得這條路熟悉,很快他就想起來,是自己變成山雞即將被淘金人吃掉那晚,沙漠中央也曾出現(xiàn)過海市蜃樓,他在海市蜃樓里看到了一個神色可疑的青年,輕易穿過一堵墻。 眼下,紀燃已經(jīng)按照記憶里那個青年的行進路線,來到了這堵墻邊。 他們現(xiàn)在的狀況是全都被困在黃沙殿里,根本找不到水源,與其被困死在這里,不如找到黃沙殿來換取一條生路。 “就是這里了?!奔o燃的嘴唇已經(jīng)干裂了,身體也非常虛弱,缺水的第二天,就已經(jīng)是這般模樣了。 他在墻邊站定,緩緩朝著墻面伸手,那手竟然真的穿過了墻面。 很好,這條路的盡頭只有這堵墻,看似是一條死路,實則是條生路。 紀燃撿起石塊,在與這面墻相鄰的其他墻面上標注了無數(shù)指向這面墻的箭頭,并標注:墻可穿,許是生路,黃沙殿內(nèi)等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