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染曾在臺下看著秋楓演出，曾追隨秋楓的腳步抬頭仰望。可目睹秋楓籌備一切的過程后，見證一切從無到有，再看這一方舞臺、一把吉他，又是完全不同的心境。更為尊重，更為虔誠，更為崇拜。

    現(xiàn)在的娛樂圈，主流媒體太過強勢，他們宣揚的內(nèi)容以“洗腦”的方式被灌輸在觀眾的腦袋里。

    主流音樂在各個榜單上稱霸，在各個頒獎典禮上得獎。主流視線之外，音樂人的堅持讓人動容，秋楓愿意為他們提供舞臺，讓人敬佩，讓人感懷。

    表演樂隊上臺，第一句話便是：感謝秋楓。

    將近四個小時的演出，郁染一直站在走廊通往舞臺的門口。迎面吹來的風中都帶著音樂的味道，如蘋果般甘甜，如仲夜般躁動。

    燈光閃爍，眼花繚亂。這個位置卻正好，可以看清舞臺上的演出，還能看清楚藏匿一側(cè)的秋楓。

    終于，到了Cash上臺。

    郁染吞咽口水，隨著臺下的觀眾一齊激動起來。他手指有些顫抖，渾身像是過電一般。

    舞臺的背景如漆黑的夜，而一別十年的Cash則如最耀眼的星辰。

    十年了，那些旋律耳熟能詳，那些歌曲成為經(jīng)典，唯有那些被遺忘的故事，不必再被提起。

    人生亦是如此，能被喚出“名號”，皆是光鮮。至于其他，即為塵土。

    三人上臺，姚躍嘉用一段軍鼓節(jié)奏吸引全部主意，好似在說：這就是Cash。

    姚躍嘉興奮不已，是郁染從未在臺上看到過的那種。

    秋楓淡然自若，可眼角眉梢中卻有些難以捕捉的動容和感慨。

    施炎許久未與他人一起演出，滿懷感恩看著自己的兩個朋友，往事歷歷在目。

    他們站上臺，郁染便哭了。音樂還未響起，他已抑制不住的流淚。

    眼前是自己曾經(jīng)最愛，并且一直最愛的樂隊。郁染想起這些年的時光，想起這些年在犄角旮旯的報道中搜尋秋楓的消息，想起這些年自己因為音樂的改變，想起自己當初所經(jīng)歷的一切......

    “先苦后甜，苦是渾厚的夜，甜是脆弱的光，他是我吟頌一切的意義......”

    “先苦后甜，苦是罅隙叢生，甜是晨輝漫天，他是我橫亙綿延的信仰......”

    《苦甜頌》緩緩飄入耳中，郁染一瞬竟在這幽暗逼仄的角落中感到渾身發(fā)熱，血液沸騰。

    迎面而來的冷風灌進郁染的身體里，可呼出的卻是赤誠，是guntang的情緒，是十多年起夢想，是難以言喻的悲傷與喜悅。

    郁染想起第一次與秋楓見面：不是在比利時布魯日的晚上，也不是兩年前看他的巡演，是更早的時候。早到十年之前，早到郁染還是個孩子，早到他自己也時常忘記。

    那時的郁染十二歲，圓圓的臉，在嬰兒肥的襯托下十分可愛。本應(yīng)是天真爛漫的年紀，過著不管不顧的少年生活?？捎羧緟s在十歲時經(jīng)歷了一場改變他人生的綁架，隨后的生活混沌惶恐，另全家人都陷入噩夢。

    綁架發(fā)生的突然，而各方反應(yīng)及時，萬幸之下，孩子救了回來。原以為一切將回歸平靜，可小孩子受了驚嚇，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讓他恐懼黑，讓他無法入睡，讓他成日將自己鎖在屋子里......

    郁染無事可做，不敢閉上眼睛，不敢離開房間。他坐在窗前發(fā)呆，看著窗外被細雨淋濕的旅人，鬼使神差帶上了耳機。

    音樂可以治愈人心，音樂可以驅(qū)散黑暗。

    那是一個沒有陽光的午后，窗外的天空就像郁染的心情，籠罩著青灰色，壓抑陰沉。

    郁染原本應(yīng)該吃兩顆藥，可那會讓他頭暈，會讓他感覺無法控制自己的雙手。那些藥片還會讓郁染的意識模糊，有些時候會讓他記不清發(fā)生了什么。于是，在那個并不怎么特殊的下午，郁染的小腦瓜轉(zhuǎn)了一下，偷偷藏起了一顆藥。

    他將藥片扔進馬桶里，重重按下沖水。聽著嘩啦的響聲，他笑了。

    那天的郁染沒有按時進入午休，他戴上耳機開始播放自己隨機下載的音樂。這也是他的治療之一，是他唯一喜歡的治療。

    音樂可以影響人的決定，也可以舒緩緊張情緒。

    一首又一首，大多數(shù)在聽過前奏之后便被郁染切掉、刪除。偶爾有一些能挺過第一段副歌，然后保存下來。

    直到《苦甜頌》......

    那時的郁染聽累了，摘去耳機往衛(wèi)生間走。音樂開始功放，而他卻停下了腳步，心口一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