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方晏又笑了聲：“有些晚了，你還不去睡覺？”

    謝翡看了眼時間：“過會兒就去?！?/br>
    “晚安。”顧方晏低聲道。

    謝翡也說了聲晚安。他沒主動掛電話，顧方晏也沒有，過了幾秒，他忍不住說：“對不起?！?/br>
    “該道歉的是我。”顧方晏說，然后催促：“去洗漱睡覺。”

    謝翡掛了電話，丟開手機，保持著盤坐的姿勢很久，才起身去浴室。

    這套房雖然是個一居室，但衛(wèi)生間很大，有個單人浴缸。謝翡放滿水坐進去，再漸漸的，將自己沉到底。

    世界徹徹底底安靜，唯有溫熱的水包裹著他，連光線都變得破碎曲折，直到難以忍受，肺部仿佛炸裂，才從水中坐起，他大口大口呼吸，水珠從臉上滾落，像極了落淚。

    他不希望顧方晏繼續(xù)喜歡他，就如他拒絕掉所有人的告白一樣。他展現(xiàn)出的那個謝翡是很好，可唯有自己清楚，如今光鮮亮麗的表皮之下，真實面目有多丑陋不堪。

    沒有人會喜歡真正的那個他，那是拖累，是累贅，所有人都會想著把他拋開，包括那個……曾經(jīng)和他相依為命的母親。

    顧方晏不會喜歡那個謝翡的，更何況，他也配不上。

    這一晚，謝翡失眠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緩慢睡過去，起床因此變得格外困難，鬧鐘從七點響到七點二十，他才掙扎著從被窩里爬起來。

    陽臺落地窗前遮著一層深色遮光窗簾，陽光透不進寸縷，室內(nèi)宛如黑夜。謝翡坐起身后，恍惚了好幾分鐘，才下床洗漱。

    他動作慢吞吞，弄了好久，才把自己收拾好，出來時手機上收到幾條微信，都是顧方晏發(fā)的，問他起床沒有，什么時候出門。

    謝翡又有點兒恍惚，直接結(jié)果就是他在內(nèi)心回復(fù)了，卻忘了動手，一直到換完衣服走出了門，等電梯時掏出手機打發(fā)時間，才意識到這點。

    “剛才沒看手機，現(xiàn)在在下樓?！敝x翡向顧方晏解釋。

    顧句號回得很快，說：“小區(qū)門口等我?！?/br>
    謝翡打了個“嗯”。

    早上七點四十分，天光明媚。小區(qū)里滿是早起健身的老太太老大爺，遛狗遛娃的家庭主婦，唯有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和謝翡并行往外，高中生很少，早就走光了。

    顧方晏讓謝翡在門口等，到得卻比他早，見到穿白襯衫校服的男生以近乎于爬行的速度挪到他身旁，整個人看上去蔫了吧唧的，沒什么精神，抬手揉了揉他腦袋：

    “沒睡好？”

    “不太習慣這里的床?！敝x翡掩面打了個呵欠，隨口扯了個借口。

    “換一張？”顧方晏問。

    謝翡立刻露出嫌棄的神情：“好麻煩?！?/br>
    顧方晏：“把我客臥那床換給你。”

    本來就是借口，謝翡不假思索拒絕：“那退房的時候不還得換回來？”

    “又不要你動手。”顧方晏道。

    謝翡半垂著眼，話雖然有氣無力，但很堅持：“我多睡幾晚就習慣了?！?/br>
    聽他這樣講，顧方晏不再強求。

    出了小區(qū)門，顧方晏走在前面帶路，謝翡眼睛半睜半閉，跟寵似的跟在他身后。

    去吃豆腐腦，要經(jīng)過一個十字路口，顧方晏在紅綠燈前停下，冷不防被謝翡撞上。

    “你怎么忽然停下來了！”撞人的那個“嘶”了聲，反倒搶先抱怨。

    顧方晏發(fā)現(xiàn)在這一點上，謝翡跟他的貓很像，懶得看路，跟在他后面就完事了，結(jié)果每回都一不小心撞上。撞就撞吧，分明是自己先動的手，但嚎得比誰都塊。

    “等紅綠燈?！鳖櫡疥淘谥x翡額頭上拍了一下，示意他看前面。

    謝翡捂著腦門：“哦?！?/br>
    豆腐腦店生意興隆，不僅店里坐滿了，店外支的幾張桌也沒有空位，顧方晏不得不要了兩碗打包，謝翡那碗多加香菜。

    兩個人并肩等在門口，謝翡刷了會兒微博，頭一抬，發(fā)現(xiàn)顧方晏在看他。

    “我臉上有東西？”謝翡疑惑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