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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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露華嫌棄拿手推開他的臉,靠著窗舒舒服服坐下,“那您跑錯地兒了,我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又不是什么黃花閨女,您采了多沒意思,不如去那些閨閣偷香竊玉,豈不是更有意思。” 他搖了搖頭,沒意思,只有她最有意思。 陸淵意有所指道:“老話說什么鍋配什么蓋,我又不是未成家的少年郎,去偷什么閨秀小姐,要偷也該偷你這樣的。” 云露華搖頭晃腦道:“你們男人不都喜歡年輕嬌俏的小姑娘?!彼龘u到一半,察覺出來什么,托腮沖他直笑,“喲,你這話我聽著怎么那么酸呀?!?/br> 陸淵裝作若無其事,捋了捋袖子,“我有什么可酸的?!?/br> 云露華樂了,挨他近了一點(diǎn),不肯錯過他臉上一絲絲的神情變化,狡黠的眼在夜色中忽閃忽閃,一語點(diǎn)破他的心事,“你在吃醋,吃醋我和小高公子?!?/br> 陸淵有點(diǎn)不自在,別過臉去,指節(jié)有一搭沒一搭敲著窗欞,“沒有的事,你想岔了?!?/br> 話是這么說的,但往往身體會比言語更誠實(shí),云露華指著他臉上兩團(tuán)淺淺的紅暈,噗嗤笑道:“才不是,你就是在吃醋,瞧,你都臉紅了,這說明我剛剛說對了?!?/br> 陸淵趕忙摸了摸臉,果然有點(diǎn)燙,再看她臉上盡是戲虐的笑意,有些氣惱,拽著人露在外面的一截玉臂,將她上半身連拖帶拉到他眼前,惡狠狠警告道:“你再說,我就采了你!” 云露華朝他扮鬼臉,“咱們之前可約法三章了,你要是毀約,我明兒就去找小高公子?!?/br> 好呀好,真是長本事,如今還學(xué)會拿捏住他的軟處威脅了,陸淵氣急,在她嘴上用力啄了一口,“你敢!” 云露華呆愣愣摸了摸自己的嘴,還在渾渾噩噩中,她剛剛,是被陸淵親了嗎? 這陸淵親人,怎么跟豬啃白菜一樣。 越想越氣,云露華回神,啪嗒一下將窗關(guān)上了。 哪兒有這么占人便宜的! 這廂陸淵看著轟然闔上的窗,慢慢拾起滅掉的燈,剛走一步,又回頭看了一眼那窗。 他叩了叩窗,“我走了啊?!?/br> 里面沒回應(yīng)。 他又叩了叩,“我真走了?!?/br> 還是沒聲音。 陸淵有些懊惱,剛才是不是自己太過心急了,但又轉(zhuǎn)念一想,親自己的女人,難道不是天經(jīng)地義嗎? 剛想叩第三聲,窗又被突然打開,里頭擲出來一只錦緞素花軟枕,正中砸在了他臉上。 “走就走,哪兒來那么多話!” 然后窗又被關(guān)上了。 陸淵抱著那枕頭,貼上去吸了吸,還帶著一股余香,是她貼身用過的。 唉,做人不易,做男人更不易,算了算了,女人可怕,還是莫要招惹。 他提燈回去,將自己的枕頭換成了那只錦緞素花軟枕,竟是一夜好眠,再未續(xù)上那叫他幾欲抓狂的夢。 翌日一早,金鳳給人梳頭時,發(fā)現(xiàn)她眼底淡淡烏青,忙問道:“姑娘這是怎么了,昨晚沒歇好嗎?” 云露華沒好氣道:“被一只豬鬧醒了?!?/br> 金鳳奇怪道:“咱們院里哪兒來的豬,豬不該是在后廚養(yǎng)著嗎,難道叫不小心跑出來了?不過奴婢昨晚隱隱約約的確是聽到一些聲音,但睡得有點(diǎn)沉,不知道是不是夢。” 正說著,簾外響起兩聲輕咳,陸淵神清氣爽走了進(jìn)來,看其精神勃發(fā)的樣子,想來是昨晚歇得很好。 他對金鳳道:“給你姑娘梳個簡單方便的髻。” 金鳳遲疑一下,看向云露華。 云露華沒理他,“就照之前的梳朝香髻,戴那套鎏金牡丹的頭面?!?/br> 陸淵坐下來,悠閑自在道:“行啊,你要梳朝香髻我也不介意,只是到了長安樓,你愿意招人眼就是了。” 一聽到長安樓,云露華立馬轉(zhuǎn)了過來,“你要帶我去看玉鹿?” 陸淵說當(dāng)然,“先前答應(yīng)你的,我這人從不食言?!?/br> 云露華只聽他前半句,對后半句選擇無視,招呼金鳳趕緊換個簡髻,再備兩套上男袍。 第41章 在云露華的想象中, 供男人取樂的風(fēng)月場所,當(dāng)是倚紅偎翠,鶯燕成群, 甫一進(jìn)去就該是胭脂水粉撲鼻, 紗綾細(xì)羅單薄, 一群女人扭著腰, 甩著帕子, 一聲聲喊著‘爺,來玩兒呀!’。 但當(dāng)陸淵扶她下馬車時,她被眼前這座雅致的樓園驚呆了, 高高的馬頭墻, 將里面遮了個全,樓上有幾扇畫窗半開著,但并沒有妖嬈女人倚在那里沖行人搔首弄姿,烏門栗梁上掛著一對名詩,曰:涼煙浮竹盡, 秋月照沙明。何必滄浪去, 茲焉可濯纓。 若不是上面明晃晃掛著‘長安樓’三個大字的牌匾,云露華險(xiǎn)些以為自己是到了哪個書齋。 金鳳跟著跳下馬車, 二人皆換上了男袍,又扎了高髻, 乍一看就像兩個細(xì)皮嫩rou的小書童。 頭一回逛花樓,云露華其實(shí)有些緊張。 她手心濡濕,沾著膩膩的, 尤其身子完全緊繃,像跟弦一樣,走起路來惹得來往之人紛紛側(cè)目, 陸淵笑了一聲,貼著她耳道:“別緊張,放松些?!?/br> 云露華結(jié)結(jié)巴巴說沒有,轉(zhuǎn)頭見樓上下來一個花綾女人,約莫三四十歲,風(fēng)韻猶存,但舉止并不輕浮,見著陸淵福了福身,道:“陸三爺。” 長安樓是祁王的產(chǎn)業(yè),但他一向是交給陸淵打理,不過這件事不為外人所知,陸淵每回來也都是扮做客人模樣,他微微點(diǎn)頭,“榮娘,近來一切可好?” 榮娘壓低了聲,“王公子在里面?!?/br> 她說話聲音極小,若不是云露華離陸淵近,恐怕根本聽不到。 京城地界姓王的公子有很多,可叫她獨(dú)獨(dú)提了一聲的,恐怕不是別家王公子,云露華暗暗猜測,應(yīng)該是王眉秋的那個弟弟,之前同小高打架耍陰招的那個。 陸淵嗯了一聲,“玉娘子在不在,帶我們?nèi)フ宜??!?/br> 他說的是我們,而不是我,榮娘看了一眼他身邊的兩個細(xì)白書童,并沒有多問,“三爺隨我來。” 一路上途徑那些緊掩的房門,云露華心中充滿了好奇,豎起耳朵仔細(xì)聽,但卻偏偏一點(diǎn)聲音也聽不到,打眼瞧見陸淵時不時朝她投去目光,那神色,分明在說:你在干什么,被我抓住了吧。 云露華低頭悻悻然,老老實(shí)實(shí)看自己腳下的路。 這長安樓不小,上了樓左繞右繞,穿過長長一段廊道,才到了玉鹿的房間。 因是白日,樓內(nèi)冷清,玉鹿也不見客,只穿著一件家常綾裙,松松垮垮挽了個髻,在翠屏前用松香擦琴弦。 陸淵本就是一時興起,為討人開心才帶著來這里,因此并未提前打過招呼,玉鹿也不知道人來,乍一見到三人,愣了好久。 比云露華更快撲過去的是金鳳,她自從知道玉鹿沒死,這些天無時無刻不在念著,如今終于見到人了,任憑怎么說也不肯撒手,邊哭邊道:“天爺,玉鹿jiejie,我終于見著你了?!?/br> 二人從小一塊長大,連吃飯睡覺都在一塊,金鳳膽小,玉鹿就常護(hù)著她,一口一個meimei叫,雖不是親姐妹,但情誼只怕比親的還要深。 玉鹿垂下淚來,慢慢寬慰著人。 一時間,云露華倒不好上去攪了人久別重逢,畢竟她才見玉鹿時,也是這樣。 榮娘早已退下,房門緊緊闔住,云露華看著那門,思索著這哭聲外頭的人應(yīng)當(dāng)聽不見。 這里想來建造時就專門處理過了,里面的人聽不見外頭的動靜,外頭經(jīng)過的人也聽不見里面的動靜,這些來狎妓的達(dá)官貴人,也生怕漏了風(fēng)聲出去,叫御史逮住彈劾。 她雖是正經(jīng)清白人家出身的,但對京城這種有名的煙花之地,心中卻有著隱隱的好奇,也不是看不起覺得卑賤,只是好奇這里的姑娘,該都是怎樣的,才會叫天底下的男人們個個流連忘返。 但心里好奇歸好奇,明面上還是不能被看出來的,若是被人知道了,恐怕平白又要遭受非議,她本來被弄得名聲就夠壞了,再被添兩筆,實(shí)在不好。 可陸淵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你方才過來時,是不是在偷聽房內(nèi)動靜?!?/br> 真煩人,她聽不聽同他有什么關(guān)系,云露華白了他一眼,沒有搭理他。 陸淵卻也不惱,坐到她對面去,含笑道:“這里做的是賣笑勾當(dāng),門窗一應(yīng)用的都是好料材,別說你豎耳聽了,就是把耳朵貼在門上,也什么都聽不到?!?/br> 她再膽大妄為,臉皮也薄,咬了咬唇矢口否認(rèn)道:“我沒聽,我聽那個干什么,就是頭一回來,處處瞧著新鮮?!?/br> 說到這兒她還不忘刺人一句,“不像你,??土耍慌逻@兒的姑娘哪門哪間我都清清楚楚?!?/br> 又來。 陸淵唉聲嘆氣,“你對我恐怕有什么誤會。” 誤會,哪兒來的誤會,云露華張口便道:“你如今要在我面前立好形象是不能夠的,難道忘了我頭回和你碰面,是在什么地方嗎?” 頭回....陸淵思索了一下,自然也憶起來了,“是你和康寧公主偷跑出宮,被人牙子拐到青樓去的那一次?!?/br> 云露華說不錯,“那時你才多大,可見你打小就壞,壞人壞胚壞心思,十歲出頭的年紀(jì),頭毛都沒長齊,竟會學(xué)著嫖女人。”她哼哼道:“還對我出言不遜,你第一回 見我就這樣輕浮,誰知道待那些風(fēng)月娘子們,又是如何孟浪!” 陸淵被她說愣了,“我哪里又對你輕浮了,你怎如此不知好歹?!?/br> 云露華咬牙切齒道:“你忘了,我可沒忘,你說你瞧上了我,要買我回去做小媳婦。在那樣的地方,你又不知道我是誰,就說出這樣的話,實(shí)在是,實(shí)在是....” 實(shí)在是可惡至極! 彼時她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平日里所見所聞之人,皆是謙謙有禮的王孫貴族,連句越矩的話都不曾在她面前說過,陸淵這樣孟浪的少年,實(shí)在是在她小小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痕。 陸淵笑了,他一笑,一排貝齒就露了出來,實(shí)在沒受住,笑到要捂肚子,他當(dāng)年還覺得奇怪,這位太傅的掌上明珠,為何自那以后再見他,就視他如敵。 原以為是見他撞破了她的窘迫,小姑娘家自尊心強(qiáng),再加上當(dāng)時他為了拖延時間,的確有故意爭執(zhí)拌嘴幾句,對他心有不滿也說得通,卻沒想到埋下這顆種子的,是因他那句‘要買她回去做小媳婦’。 云露華見他笑成這樣,更生氣了,“你在笑什么,這很好笑嗎!” 陸淵伏案,肩頭微微顫抖,復(fù)而擺著手,抬頭收拾好神情,“所以你是因?yàn)槲覍δ阏f,要買你當(dāng)小媳婦,才一直以來這么恨我的?” 云露華鏗鏘有力道:“是。” 陸淵慢慢回了神,揉了揉笑酸脹的腮幫子,“你真以為當(dāng)時我不知道你是誰呀,也是,你一直在康寧公主身邊,眾星捧月般簇著,凡宴賞每回身邊都圍滿了人,所以不記得我也是常事,但在那之前,我已經(jīng)在宴上見過好幾回你了,所以當(dāng)時青樓里,我一眼就看到了你,知道你的身份?!?/br> 他雖是安樂侯嫡子,但那時到底也只是個侯,在他之上的少年公子實(shí)在太多太多,好幾回宴上,見過席首那頭被擁簇的那兩位貴女,也驚艷過她的美貌,但那時年紀(jì)尚小,也沒什么攀附的心思,只是在旁靜靜欣賞著那份傲然的美麗。 后來在青樓看到她,也著實(shí)叫他吃了一驚,尤其她旁邊還站著康寧公主,公主被賣到青樓去,這可是頂破天的大事,一旦傳出去,恐怕一輩子的名聲就這樣毀了。 他當(dāng)機(jī)立斷,叫隨從去通報(bào)五城兵馬司,然后自己在挑頭故意戲弄于她,青樓之間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實(shí)在平常,也不會引人注意,他慢慢拖延著時間,一直拖到兵馬司的人來。 這事其實(shí)他并未放在心上,如云露華這樣身份的人,日后注定是要踩云踏月,和他恐怕也沒什么關(guān)系,而她也未必會把他放在眼中。 沒有結(jié)善緣的心,他事后也沒特意去找她說明此事,甚至對于后來她對他的惡意,都覺得她有些不知好歹。 只是他一句根本沒放在心上的話,卻叫她無端恨了這么多年,這是他實(shí)在沒想過的事。 這回?fù)Q成云露華愣住了,“你當(dāng)時既然知道我是誰,為何還要說出那等羞辱人的話?!?/br> 陸淵輕輕敲了一下她光潔的額,“真笨?!?/br> 看看,瞧著聰明,到了關(guān)鍵時候又犯起傻來了,“我當(dāng)時難道要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嚷嚷著云家大小姐和康寧公主被拐進(jìn)青樓了嗎,恐怕等不到五城兵馬司的人來,你和公主的名聲就徹底壞了?!?/br> 云露華哎唷一聲,摸著被敲的額,干瞪眼不說話。 這動靜早引來玉鹿和金鳳的注意,敘話也敘完了,金鳳忙解了帕子去看自家主子的額面,邊道:“三爺您怎么能打我們姑娘!” 其實(shí)根本不痛,也沒紅,就是他突然這么一下,叫她手足無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