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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

    登機前助理問蔣楚去幾天,她回答不確定,但心里其實設(shè)了限。

    兩天,最晚不超過叁天。

    在丁思真的公寓待到第叁天的時候,蔣楚有些暴躁了,越想早點解決反而越是被牽制其中。

    相關(guān)的案情進(jìn)展幾乎為零,秀場高定倒是被安利了一波又一波。

    鄭家的這個燙手山芋像是黏在她的掌心里,怎么都甩不脫。

    “這些個秋冬秀真是一年比一年水,越來越?jīng)]新意了……”

    蔣楚站在陽臺上,目光所及是熙熙攘攘的共和廣場,陽光正好,有人停下腳步攀談,有人對著國家博物館攝影,街頭藝術(shù)家涂上老舊的黑銅顏料,投幣歌舞。

    景美,人更美,如果忽略某人喋喋不休的念叨,這勉強算得上是一個愜意的午后。

    蔣楚離開陽臺,重新回到屋內(nèi)的沙發(fā)上坐下,耳邊的抱怨聲猶在,實在吵鬧。

    “夠了?!焙唵我宦暫戎?。

    突然被打斷了話,丁思真淡淡瞥了她一眼,很快又收了視線,專注在手中的手冊上。

    新一季的秀款來來回回翻了個遍也挑不出中意的,她正煩著呢。

    “丁女士如果不著急,我也沒必要耗在這里了?!?/br>
    蔣楚發(fā)完最后一份工作郵件,合上筆記本,靜靜看著翻閱的人,墨綠色的美式老虎椅將她襯得格外較小,面上仍是佯裝無趣的神態(tài),再仔細(xì)些就會發(fā)現(xiàn),嘴角幾不可聞地抿了抿,拿著書的手指不自然發(fā)緊。

    呵,她也會慌。

    蔣楚不愿再和她扯皮了,將桌上的資料收拾好,起身欲走。

    “我當(dāng)你有多大的決心呢,也不過叁兩天就現(xiàn)了形?!?/br>
    她輕蔑出聲,不論刻意還是真心,語氣里塞滿了不屑。

    說什么從未輸過,真是大言不慚啊。

    不過比眼前這位更自不量力的,她也見識過,口口聲聲說能辦成的事到最后都沒成。

    沒什么可期待的,更何況,她是鄭家派來的人。

    歸根結(jié)底,丁思真對蔣楚就沒抱什么希望,就這么耗著唄。

    “我想你可能誤會了?!?/br>
    收拾完箱子,蔣楚用僅存的一點憐憫之心對她說句真話。

    “鄭家派我來是一回事,我愿不愿意順?biāo)麄兊囊庥质橇硪换厥?。再者,蔣家在嶺南地界上不必奉承誰,更別提忌憚?!?/br>
    丁思真愣了愣,直視著她,想分辨其中哪句真哪句假。

    “你在想,我為什么愿意淌這渾水?”蔣楚無所謂地扯出一個笑,“這場官司,你討名分,我立名聲,各取所需,我找不到理由拒絕?!?/br>
    瞧這話說的,她就保準(zhǔn)一定能贏么。

    丁思真還是不信:“蔣律師就這么有自信?”

    蔣楚抽出拉桿,捋了捋西服的褶皺處,再看了眼腕表。

    “本來挺自信的,現(xiàn)在……”她停頓,余光很隨意地掃到女人身上,“就這么著吧?!?/br>
    轉(zhuǎn)身離開,身后那人從沙發(fā)上噌一下站起來,蔣楚將手放在門把上,按下的同時那人開口了,急促,帶著孤注一擲的狠戾。

    “如果你能幫我打贏這場官司,多少錢都不是問題?!?/br>
    她這些年,一無所有只剩錢了。

    立在門邊的人默了幾秒,然后悠然轉(zhuǎn)身,這回輪到她漫不經(jīng)心了。

    “那我先謝謝丁女士了,訴訟費我會按照事務(wù)所的價格體系正常收取,不過,既然合作我就把話說明了,如果你不能毫無保留地信任我,那對彼此都是浪費時間。”

    蔣楚又一次抬起手腕看表,再開口,眼底的不耐緩緩?fù)赋鰜恚骸爱吘?,我耗在這里的叁天,可比你訂的那些大衣和包包值錢多得多。”

    她越理性,越具有說服力。

    果然,聽聞蔣楚跟她清算時間成本后,丁思真笑得真摯了不少:“成交?!?/br>
    得了肯定,蔣楚重新落座,將剛才整理的文件再一樣樣拿出來。

    筆記本壓根就沒關(guān),打開后界面仍是鄭家的案件詳情,何止胸有成竹。

    蔣楚可以選擇接或不接,但丁思真除了選擇信任她沒第二條路。

    丁思真的闡述跟鄭家給的資料大差不差,多的部分是她的個人感官,鄭譽國以為自己圈養(yǎng)的金絲雀多么安于現(xiàn)狀感恩戴德呢,殊不知也是怨聲載道。

    耗了一整個晚上,將前后幾份詳情都整理好,蔣楚才覺得思路清晰了。

    那邊廂,倒在床上爛醉如泥的人也被強拉著熬了個大夜,前半場是聊案情,后半場就開始摩卡配酒大講心路歷程,幸而蔣楚問什么她都能回答上來,不至于拖沓進(jìn)度。

    要說醉,像她們這樣心里藏著事的人,想醉一場,也不容易。

    蔣楚伸了個懶腰,將文件重新整理妥當(dāng),這一回,是真的可以啟程回國了。

    床上那人還在囈語些什么,突然看到她準(zhǔn)備開門出去,一個激靈連忙喊?。骸暗鹊取恪ツ睦??!?/br>
    她是身體醉了大腦醒著,一張臉喝得煞白,雙眼睜開卻迷離失焦,仔細(xì)分辨著周遭。

    “你別走…留下來陪我,你都…不知道有多難?!彼_始自怨自艾,聲聲凄厲。

    “走到今時今日,太艱難了。那些女人啊…都不好對付,外面的……還是他家里那位……高門大戶的女兒,身家顯赫是么,還真是能忍……”

    蔣楚不愿聽下去了:“與案情無關(guān)的事就不必和我說了。”

    “不是讓我什么都告訴你么?!倍∷颊婵┛┬ζ饋怼?/br>
    “誰說無關(guān)的,哈,關(guān)系大了,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上位的么,那些記者最好奇的就是這個,我不說;你這么不想聽,那我還偏要告訴你。”

    蔣楚不和醉酒的人一般見識,按了室內(nèi)的搖鈴叫保姆過來。

    許是她的不聞不問戳到了某一處死xue,丁思真開始鬧騰,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幾步走到她面前,在幾步之外停了,手指顫巍巍地指著蔣楚,口中罵罵咧咧的。

    “鄭譽國,他……就是個王八蛋,嗝,我有了,他說…說生下來就娶我,多高興啊那時候,然后呢,生下來了……還不是一樣,連個名字都沒有,什么都沒有。王八蛋……”

    她亂罵一通,累癱在沙發(fā)上直喘氣,嘴邊的絮語不斷:“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沒有……”

    保姆來了,打開房門被撲面的酒氣嚇退了一步,連忙將沙發(fā)上的人扶回床上,又折返去洗手間擰了塊毛巾,好一通忙活。

    蔣楚在保姆進(jìn)門后就離開了臥室,回到客廳,地毯上還散落著零食和玩具。

    她靠著沙發(fā)閉目養(yǎng)神,腳背上軋過一輛重型鏟車,雖然是玩具,做工精細(xì)分量十足,蔣楚吃痛地低呼一聲,迫不得已睜開眼。

    將玩具車兩手抱起,四個輪子還在高速運轉(zhuǎn)中,發(fā)出不耐煩的茲茲聲。

    不遠(yuǎn)處的墻邊站著那個男孩,手里cao控著方向盤,試了幾次無果,氣呼呼地跑到她跟前,滿臉不悅地?fù)屃送婢哕囁ぴ谝贿?,而后又咚咚咚跑回了房間。

    “砰”的巨響,好大一聲關(guān)門動靜。

    正巧保姆從主臥出來,看到蔣楚的腳背上留留一道輪胎印跡,大半深紅部分粉紅,居家拖鞋的鞋面擋了部分傷害,卻仍是觸目驚心,她的皮膚白,紅腫和淺青的脈絡(luò)混在一起尤為明顯。

    保姆忙解釋,“太太鬧了一晚上,小少爺估計是沒睡好,一大早又被吵醒難免發(fā)脾氣,蔣律師別見怪。”

    太太少爺?呵,這就叫上了,蔣楚覺得挺有意思,連腳上的痛都減弱了不少。

    淡淡說了句:“沒事?!?/br>
    保姆:“我去給你拿個冰袋吧?!?/br>
    “不必了?!笔Y楚接著說,“收拾一下行李,今晚的飛機回國。”

    “回國?我們也一起嗎?!痹谶@兒待了這么多天,她都忘了這茬了。

    “嗯,全部人?!?/br>
    “這…要不要和太太說一聲?!?/br>
    蔣楚懶得解釋,又看不慣她們自欺欺人這一套。

    “你們在這住不止叁十天了吧?!币痪湓挘c到為止。

    保姆識相地不吭聲了。

    為什么離開嶺南,為什么選擇這里,甚至為什么時隔多年要大鬧這一場,并不難猜。

    丁思真是典型的物質(zhì)至上,成日盯著奢侈品名牌,真要出國避一避,英法意不香嗎,何必到連名品店都找不到的這兒。

    選擇塞爾維亞應(yīng)該就是看中免簽這一條。

    她身邊帶著保姆,全程中文溝通,想在國外單獨游玩怕也不易,成日待在屋子里,跟國內(nèi)沒什么兩樣。

    據(jù)資料所述她沒幾乎離開過嶺南,再仔細(xì)打聽一下圈里確實沒聽說丁思真這號人物。

    鄭譽國養(yǎng)了她這些年能做到一點馬腳都不露的干凈,只能說藏得好。

    滿足她各種病態(tài)的購物欲,真擁有了也穿戴不出去,鎖在不見天日的衣柜里。

    她的東西就和她這個人一樣,見不得光。

    大約是想通了這點,憋了這些年,總要折騰一次才甘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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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