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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最后平息下來,談衣還迷迷蒙蒙的。他抬頭看著寒離月,紅瞳晶亮迷離,如化開了一汪吹皺了的春水,眼中滿是眷戀與癡迷。 寒離月抓著他的手,似乎覺得觸感不錯,還輕輕摩挲了幾下。 談衣的臉上泛著紅潮。寒離月醒來時他有多絕望,現(xiàn)在就有多甜蜜。原來他并不是一廂情愿,原來他心中的明月也有著與他一樣的心情,世上再沒有比發(fā)現(xiàn)自己與心愛的人兩情相悅更快樂的事情,他只覺得這千年冰棺之中仿佛也開滿了桃花。 就在他全身都被幸福與快樂包圍之時,寒離月忽然問,“你剛才在做什么?” 談衣愣了愣,以為寒離月是在調笑他,面上的紅頓時更深。這種“情趣”他并不陌生,甚至頗為熟稔,但輪到尊上對他這么用,他卻根本承受不住。他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眼角眉梢間都是喜悅與甜蜜,嘴角的笑容甜到了心里。 寒離月也笑了,捏捏談衣的臉,問道,“我們是道侶?” 如同被投入萬年的冷泉之中,徹骨的寒意鋼針般刺入骨髓。談衣的笑容僵了,但他心中還抱著一絲期待,期待尊上是在和他開玩笑。他強笑地扯扯嘴角,“尊上,你不要與屬下開玩笑?” “屬下?”寒離月皺皺眉,“你不是我的道侶嗎?” 白衣的魔尊失去記憶,把心存濁念的屬下誤認為他的道侶,原來事實竟然是這樣。談衣的臉全白了,頃刻間心中蔓延的絕望比最初魔尊醒來之時還要濃烈,他以為自己看到了天堂,傻乎乎地傾身踏入,卻沒想到那只是地獄給自己鋪上了一層偽裝,輕輕一撕,猙獰的本性就猝不及防地暴露出來。可是,他卻已經(jīng)身在煉獄。 寒離月見談衣不回答,好脾氣地又重新問了一遍。 魔尊發(fā)話,他怎能不回答?談衣自嘲地笑了笑,“屬下怎敢?!?/br> 寒離月奇道,“那方才你為何要解我衣裳?” 為何?談衣的嘴角溢滿苦澀,他也想問,世間為何還有這么殘忍的事情,可是,沒有人能回答他。 “尊上……”談衣蠕動雙唇,半天也只說出了這兩個字。他的臉上早已沒有一絲血色,面容蒼白如雪中凋零的一朵白梅,身體微微顫抖,琉璃般璀璨清透的紅瞳中溢滿難以言喻的悲哀與絕望,好像只要再輕輕一碰,他就能一片片地支離破碎。 明明是傷心欲絕的模樣,卻美得讓人看了幾乎心碎。寒離月抬手撫上發(fā)紅的眼角,溫言道,“怎么了?” 仿佛是被這句話刺傷了,談衣快速地撇開臉,也不知從哪里來力氣,一把就推開了厚重的棺蓋,翻身出去,幾乎像是落荒而逃。 寒離月從棺中坐起,叫住了他。 談衣踉踉蹌蹌地停下,撐著寒涼刺骨的冰壁,“魔尊有何吩咐?” 寒離月淺淡的眼眸中流露出輕微的愧疚,“我以為……方才多有得罪了?!?/br> 又一把利箭破空而來,濺起心上三點血花。眼角的紅愈發(fā)妖冶,談衣死死張大眼睛,不讓淚水滴落下來。良久,他輕笑一聲,不知是在笑這世界,還是在笑自己,“魔尊何須與我說這些,屬下……先行告退?!?/br> 慘淡的紅影消失了,卻有一滴晶瑩的水珠墜落下來。寒離月微一抬手,那滴不聽話的眼淚就落到了他的掌心。寒離月把它放到唇邊輕輕一吻,霜雪似的眼眸中泛起笑意,“真甜?!?/br> · 魔尊醒來了,卻“失憶”了。 萬里雪山只有三人,這件事似乎沒有造成其他任何影響。奇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照樣做他的“媚媚”,寒離月每日都會看一些談衣給他搜羅的魔界情報,只有談衣沉默了許多。 他盡職地扮演著忠心耿耿的下屬,再也不提那天的事情,看上去好像已經(jīng)放下。 在魔界的時候,寒離月的住處周圍遍布梅花。十年前,談衣來到這片雪山環(huán)抱中的地域,盡管魔尊已經(jīng)沉睡,他還是種上了數(shù)十里的梅樹。沒有春夏秋冬的雪山群中,梅樹常年盛開,他也像昔日的魔尊一樣,染上了一身的梅花香。 寒離月坐在梅花樹下,雪似的梅花片片飄落,他一手執(zhí)書卷,一手端茶輕輕抿了一口,嘴角漾起一抹笑意。 談衣看上去像是已經(jīng)死心,每次做事都一臉公事公辦的表情??墒?,那些都只是在寒離月眼皮底下的樣子。 他的確盡職,卻總控制不住自己的私心。他告訴自己要斷絕妄想,卻總是忍不住想見尊上。每一次的匯報,沒有人知道他靜默自持的外表下心中的波瀾,他看著尊上溫雅含笑的模樣,心中猶如被烈火焚燒。他對他的渴望一分沒少,反而因為壓抑與不可得的絕望折磨得幾乎要發(fā)瘋。 他以為不再主動找寒離月就能慢慢遺忘,也嘗試過要出門去找新的樂趣。可寒離月似乎非常喜歡那棵談衣門前的梅樹,總是會坐在樹下的小桌旁看書品茶。只要一看到他,談衣就再也挪不開腳步,那些想要“尋歡作樂”的想法也消失殆盡。 寒離月摩挲著手里的茶杯,這是談衣給他準備的,他很喜歡。這里的一切都是談衣布置的,他都很滿意。尤其是這片十里梅林,與魔界中他居所外的那片幾乎無二,可見談衣傾注了多少心血。 可見……他在暗中窺伺了他多少年。就連現(xiàn)在也是一樣。 梅枝輕顫,一朵梅花從枝頭墜下,落在寒離月的肩頭眷戀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