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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說著,腳尖卻動也沒動一下,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著溯懷的動作。 溯懷無言,既然已經穿好里衣,也就并無太多顧忌,他慢條斯理系上剩下的衣物,只留一件外衣微微攏住,便朝宿淼走來,高大的身影逼近,清新干凈的水汽混入鼻息,他眉目深黑,低頭凝視的時候,仿佛能吸走人意念的玄石。 宿淼登時覺得呼吸越發(fā)緊張了,扭捏半晌,伸出兩根手指,捏住溯懷的僧衣一角:“我,我也沒什么事,就是過來確認下,你還在不在。” 溯懷愣了愣,微微笑道:“放心,我既然已經答應你,就絕不會拋下你,自己先去看那森獾。” 宿淼愣愣地眨眨眼,她是在很認真地說情話,才不是要搶著去看那什么森獾! 宿淼氣鼓鼓,但還是很誠實地追上溯懷的腳步出門,向人打聽“森獾”的下落。 既然是常見之物,應該許多人都曾見過才對,宿淼并未多想,報出“森獾”的名號,那路人卻臉色有些怪異。 “外地人?” 宿淼點點頭。 “哦……那,你去吧,去這邊鄉(xiāng)下,村子里,挺多的,找輛牛車,兩個時辰就能到村子哩!” 見果真有人知道,宿淼很是高興,看來這些藥材果真不難找,只是平常不為人知,又散落在各地、無人去搜集而已,宿淼沒有去租牛車,而是買下一匹駿馬,再哄著溯懷說自己不會騎,便成功達成兩人共騎成就,一路馬蹄嘚兒嘚兒,很快便找到了村子。 這時已有不少農戶升起炊火,人間煙火淼淼騰空,混進干燥芳香的樹木氣息中,是別樣寧靜的幸福香氣。 宿淼若有所感,回頭看了溯懷一眼,后者也正眼角微彎,似是欣賞著眼前景致。 宿淼回過頭,鼻尖有點微酸。她想和溯懷一起看春夏秋冬,無論幾輩子也不夠。 兩個小孩追逐打鬧著從旁邊經過,宿淼心念微動,半蹲下身拉住那個小姑娘,問道:“小孩,你知道,森獾是什么?” 一般這種野獸都會被父母拿來嚇唬小孩子,因此宿淼猜測他們大概是聽過的。 那小女孩被問了問題,含著一根手指癡呆呆地看著宿淼,宿淼怕她聽不懂官話,又放慢語速問了一遍。 這回,小女孩似是聽明白了,咯咯笑出一串脆音,揮舞起手里的小風車,蹦跳道:“企獾獾!企獾獾!姆媽,jiejie要企森獾!” 宿淼:“……”聽不懂! 溯懷輕咳一聲:“她說的,好像是吃這種動物?!?/br> 他自小游歷百郡,對方言更容易理解一些。 這種動物是小孩都敢吃的?看來也不如何兇猛嘛,宿淼放心了,走到一戶人家,問那門口擇菜的主人道:“主人家,森獾是什么?勞煩您指路,以一錠銀子作為贈禮。” 那人抬頭,有些疑慮地看了宿淼一眼,見她雖沒釵珠穿錦,氣度卻也不像普通人家,便打消了疑慮,搖搖頭說:“一錠銀子少咧!兩錠!” 宿淼皺眉,她知道對于尋常人家來說,自己給出一錠銀子作為問路的謝禮已是豐厚,卻沒想到對方會得寸進尺。 但眼下并不是斤斤計較的時候,宿淼便點點頭,算是答應。 那主人家又朝她確認道:“森獾喔?一只喔?” 宿淼不知一只夠不夠,但是,經卷上不是說這種動物是群居的嗎,只要找到一只,找其它的應該也就容易,宿淼便又點點頭。 那屋主很高興,起身拍拍手,轉身往屋后走去。 過了一陣子,宿淼聽見一陣陣奇怪的嘶叫聲,那主人家又重新走了出來,手里拖著一只被綁住前蹄的豬,朝宿淼伸出另一只手:“兩錠哦?!?/br> 宿淼:“……” 見她不動,主人家有些急了,指了指豬,重復道:“森獾,兩錠銀哦?!?/br> 怕買賣溜了,那主人家急得上前幾步,要來碰宿淼,溯懷上前一步擋在中間,從布袋中摸出兩錠銀子,放在那人手里。 “多謝施主?!?/br> 一刻鐘后,夕陽西斜的田頭,宿淼略帶茫然地和溯懷并肩而立,身旁,還有一只被繩牽著的豬。 沒有想到,所謂“森獾”,竟是此地“豬”的方言發(fā)音,經卷上為何不寫清楚! 宿淼深吸一口氣,表情有點慘地看向溯懷:“那這只豬,現在怎么辦……” 溯懷看了看她,忽然偏頭,喉嚨里發(fā)出悶悶嗤聲。 “你還笑!”宿淼想咬人。 她嫌棄地看了一眼那只笨頭笨腦的豬,這哪里像是經卷上所說的奇獸?也根本沒有什么犄角。 溯懷壓下笑意,溫聲道:“宿淼不急,經卷中還有一句謎未解,先靜觀其變?!?/br> 宿淼奇異地被安撫了,她哼哼兩聲,點頭應下。她知道,“宿淼不急”,這種句式可能是溯懷師們中常見的口頭禪,但,這種哄小孩似的語氣,宿淼……真的很受用! 她黏在溯懷身邊,等到日暮降臨,溯懷想了想,將那只豬脖子上拴的繩索解開,任由它嘶叫著跑進林中。 宿淼看見了,沒有多在意,反正她正好不知如何處理它,更不想兩人的共處時光被一只豬介入…… 兩人出門前都已用了些吃食墊腹,此時也不餓,溯懷是坐禪慣了的,宿淼又正是對他看不膩的時候,兩人在林邊尋了塊干凈草皮坐下,小聲交談,不知不覺,就已月掛中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