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屋內(nèi)傳來沙啞的聲音打斷了顏知鳶的想象。 “娘,是我,”隔著屏風,顏承業(yè)樂呵呵地說:“我旁邊的是小九,老三家閨女。知道您身體不適,特地來看您。” 顏知鳶就聽到里面猛咳,肺都要咳出來的那種。 顏承業(yè)轉(zhuǎn)過頭,特別正經(jīng)的對顏知鳶說:“你瞧,老太太多高興!” 顏知鳶:“……” 聽里面的聲音,似乎是老太太生氣地砸了枕頭。 顏承業(yè)面不改色,跟耳朵聾了似的,嘴里說出一連串關(guān)心老太太的話,從多個角度闡明一個孝順兒子對母親的擔憂,恨不得以身相替的那種。 然而,在老太太開罵之前,就先一步帶著顏知鳶逃離福壽堂,回到靜心閣——顏承業(yè)的居所。 沒進屋去探望老娘不說,也根本沒詢問老太太叫他來到底有什么事。 看來老娘到底是不是個慈愛的人,顏承業(yè)心里有數(shù)。 至于對他對老太太的關(guān)心嘛!顏知鳶也可以很肯定的說——假的,比不上對凌霄真人的熱乎勁,百分之一都不足。 奉命去查包文的人前來回稟,紅蕊的籍貫也是彭村,還同死在井里的包文是鄰居。 農(nóng)戶人家的男女大防不像高門大戶那樣嚴格,兩個人可以說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小伙伴。 顏承業(yè)恍然大悟:“怪不得彭村聽著有些耳熟?!?/br> 顏知鳶聽完,心道果然如此。一人一鬼并非在顏府相識,而是久別重逢。 她讓顏承業(yè)找出府中所有鞋子尺寸為六寸二分五厘的人,不管是活著的,還是已死的。 “這事容易,就是得花一點時間,”顏承業(yè)手心冒汗,總覺得侄女的話中別有深意,猶猶豫豫的問:“女人生產(chǎn)就是過鬼門關(guān),有難產(chǎn)死的心里不會怨怪我吧?還有,丫鬟做錯事被發(fā)賣的,心里應(yīng)當不會有怨恨吧?前者,我都厚厚的補償了她們的家人,好好教養(yǎng)她們生下的孩子;后者,我問心無愧。哎!都怪你二伯母善妒……你已經(jīng)見過錢氏的對吧?早年她管著后院,是鬧出過不少的事情。后來她生病,就再沒有類似的事情發(fā)生。就算有一點怨恨的,也不至于化身厲鬼來找我報仇……你說呢?” 你是想說,冤有頭債有主,要找也該找你那瘋掉的妻子嗎? 簡直槽多無口。 顏知鳶:“還是那句話,您能說服自己就成!” 顏承業(yè):“……” 此時還早,不一會就有人送上各色早膳,粥面點心擺了滿滿一桌。 顏承業(yè)特地解釋:“這是我院中小廚房送上來的,盡管放心的吃?!?/br> 容貌秀美的丫鬟走過來替兩人布膳,顏知鳶不習(xí)慣這個,自己夾起一個精致的白皮帶糯米粉的點心,正要放入口中,腰間的一塊玉佩猛地抖動起來。 這塊玉的圖案是喜上眉梢,也就是雕刻的梅花和喜鵲。溫潤的上等白玉迅速發(fā)黑,頃刻間變成一塊黑玉。 這些玉和她在一起十七年,每塊玉都有奇怪的小技能,喜上眉梢是七塊玉中技能較為有用的一塊——能辨別有毒之物。 她采野菌蘑菇的時候能派上大用場。 顏知鳶放下筷子:“糕點有毒?!?/br> 顏承業(yè):“咳咳咳咳……” 他已經(jīng)吞下一塊了。 此人有一個好處,很怕死,凡事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精神,迅速做出反應(yīng),先是猛地摳自己的喉嚨,盡量把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同時讓人立即去請大夫。 顏知鳶先問兩個送膳的小廝,他們能互相作證。昨夜里,顏承業(yè)未在府中歇息,沒人知道他會一大早回靜心閣用膳。小廝臨時過去,只能是當下有什么就取什么。兩人親眼見到廚娘將碗碟放進膳盒中,蓋上盒子。他們提起來就走,中間沒有下藥的可能性。 不一會有大夫進府,證實滿桌子的粥品點心里,只有糯米糕有毒。上面的白色粉末不是糯米粉而是一種比較難以察覺的□□,會讓人身體慢慢變得虛弱。服用的時間長了,一場小小的風寒都能讓人死亡,還不易被看出端倪。 一次性下的劑量過多也是能直接毒死人的。 以糯米糕上的毒藥分量,下毒的人就是沖著毒死他們來的。 顏承業(yè)放心的同時也提著心——日子沒法過了!明明已經(jīng)餓瘦一圈,剛剛興起的一點食欲又被敗壞。 顏知鳶:“你可真夠招人恨的?!?/br> 不僅鬼要殺他,人也要殺他。 這事還得查。 顏知鳶就著二伯愁苦的臉用盡一盅瘦rou粥,吃了兩碟點心。讓提膳的小廝將碗碟送回廚房,一點沒動的糯米糕放在最上面一格。若真是廚娘下的毒,看到完全沒動過的糯米糕總要露出一點痕跡。結(jié)果,廚娘一打開蓋就奇怪問:“這糕上哪來的這么多粉末?” 說著還想沾著粉末嘗一嘗。 顏知鳶阻止她,此時已經(jīng)能確定廚娘不是下毒的人。詢問過后才知道,糯米糕是廚娘最拿手的點心。這份是今早起來做的,特地往里面加了核桃粉,里面沒有餡。以上屜蒸熟后外皮發(fā)亮為好,絕不會往上面撒糯米粉。 這就怪了。 誰都沒有下毒的可能,也無下毒的動機。 “真是見鬼了!” 顏承業(yè)狼狽的咒罵一句。 顏知鳶卻被這句話提醒到。 “沒準還真是見鬼了……” 顏承業(yè)差點沒跳起來。 “小九,你別嚇我。” 顏知鳶:“二伯派人去告訴我爹娘一聲,先別吃任何東西,水也不要喝,忍一忍等我回去?!?/br> 她決定先去一趟翠竹軒,昨夜的發(fā)現(xiàn)讓她覺得能從紅蕊和阿久身上得到一些別的線索。當務(wù)之急是搞清楚厲鬼的身份,若事情真如她想的那樣,那就證明厲鬼能在白天出來做一些事……也太可怕了,簡直防不勝防。 “成!你盡管放心,我親自去一趟?!?/br> 顏知鳶:“二伯不和我一起去翠竹軒看看?” “不了,不了?!?/br> 顏承業(yè)單是聽到紅蕊的名字就渾身冒雞皮疙瘩,一個和鬼有關(guān)聯(lián)的女人他不敢去見。 顏知鳶其實也沒打算帶著他,悄無聲息的翻過翠竹軒的院墻。剛躲到屋里就聽到腳步聲,叫做阿久的孩子沉著小臉在追逐滾動的藤球。 陽光灑在院子里,藤球骨碌碌往前滾。 阿久終于抱住藤球,顏知鳶看得分明——他身后的影子如淡淡的煙霧一般不能聚攏成形。 “阿久!快回來!” 聽到紅蕊的聲音,顏知鳶立刻后退幾步,免得被發(fā)現(xiàn)。沒想撞進一個溫熱的懷抱中,后臀還被一個硬邦邦的東西硌到,令她險些驚叫出聲。 “唔” 顏知鳶掰開捂住自己嘴的大手,熟悉的冷香讓她知曉身后的人乃是凌霄。 “……抱歉,又冒犯小姐?!?/br> 這聲音帶著不自然的沙啞。 顏知鳶狐疑的伸手往下一抓,發(fā)現(xiàn)頂著她的硬物其實是花里胡哨的寶珠劍。 “嚇我一跳……不要在奇奇怪怪的情況下說古古怪怪的話。” “?。俊?/br> 凌霄聲音里的茫然令人非常尷尬。 “看外面,”顏知鳶面不改色轉(zhuǎn)移話題,指著叫做阿久的孩子,輕聲問:“你知道鬼子嗎?” “沒聽說過。” 顏知鳶:“在極少數(shù)情況下,鬼和人可以一起孕育生命——這便是鬼子。和普通孩童不同,鬼子一生下來就記事,容貌和人沒什么兩樣,唯一特殊之處就是他們的影子,永遠不能凝結(jié)成實體,而是像煙霧一般朦朧?!?/br> 外面的母子倆在外面說話,沒有注意這邊。 顏知鳶和凌霄拉開一點距離,發(fā)現(xiàn)他面色雖和平時無異,耳朵卻是紅的。 兩人目光相對,凌霄更是連耳朵尖都紅了。 顏知鳶瞇起眼:“你是不是知道我剛剛誤會了什么?” 凌霄不自在的避開她的視線:“之前不知道的,后來想到了。” 顏知鳶:“……” 凌霄:“……” 作者有話要說: 凌霄:我當時就很尷尬……等等,我的未婚妻是不是懂得太多了? 第10章 王氏 “我說過很多次了,不要去陽光底下,你到底有沒有把我說過的話記住……” 紅蕊拉著兒子的手,毫無預(yù)兆地大哭起來。 阿久慌張地給母親擦眼淚:“娘,阿久知道錯了。你的眼睛還是腫的,不要再哭了?!?/br> 紅蕊并沒有停止哭泣,還愈加的歇斯底里。 “娘……誰?是誰在那?” 阿久像是有奇特的感應(yīng)一般,明明背對著房門,忽的就發(fā)現(xiàn)藏匿的兩人。臉色大變,張開手臂擋在母親面前。 流年不利,最近只要躲起來,就會立刻被發(fā)現(xiàn)。顏知鳶從門后走出來,挑眉問阿久:“是我,你怎么發(fā)現(xiàn)我們的?” 阿久抿起唇,顯然是不打算回答顏知鳶,而且還護著娘親一直往后退,視線多次掃過門口。 還是太嫩了,想干什么都寫在臉上的。 他想逃跑。 可惜逃跑是沒有用處的。 紅蕊眼淚不住地往下流,顫抖著說:“兩位怎么又來了?” 顏知鳶:“我剛剛已經(jīng)看見了。你叫阿久對吧?你在陽光下是沒有影子的?!?/br> 母子倆交換一個眼神。 紅蕊不知想到什么,竟然漸漸鎮(zhèn)定下來。 “阿久確實有奇異的地方,不知兩位有沒有聽說過‘感而有孕’?幾年之前,我浣衣時,有一顆彩色的果實落進盆中。說來也怪,我一見那果實就覺得非??诳?,迫不及待的將整個果子吞下,口渴的感覺立刻就得到緩解,而且腹中也變得暖洋洋的。